幽暗中,项仕鸿独坐在二楼书房外的花园阳台,他身着晨褛,长腿搁在休闲桌上,整个人动也不动,心情恶劣到连美股盘势都懒得看。
他被巴可蕾气坏了,也痛恨自己居然满心失恋的痛苦。
从来不曾有人带给他如此深的挫折感,他付出情感,她竟然没当一回事。
他活生生当了猪头。
她无情的话像苍蝇一样在他耳朵嗡嗡作响,挥也挥之不去。
可恼又可恶的女人,害他像个呆子。
噗噗噗……
什么声音那么吵?
声音持续好一阵子,他不耐烦地挪下双腿,起身走到阳台前的栏杆看个究竟。
原来是辆车子正开上山来,经过他的门前,吃力地绕向后方山路,噗噗叫的引擎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扰人。
他从未在这么晚还待在户外,也没见过这辆车,他的邻居不太可能有这么破的车,大概是上山夜游的游客。
他不加以理会,坐回椅子上,隔了约五分钟,噗噗噗的声音又来了,这回那声音听起来变成“噗……噗……噗……”,像车快挂点了。
他低咒,恼人的车声突然中断,接着有人开了车门。
他起身,看是谁半夜不睡,上山来吵人?
就在他的左前方路上,他看见街灯下有抹纤细的人影,枯站在冒烟的车前发愁,她长及腰的秀发宛如涓瀑,身上穿着日系甜美风的露肩伞状上衣和短裤,配着平底凉鞋,雪白匀称的小腿绑着细细的鞋带,性感又动人。
巴可蕾?
怎会是她,都几点了她不睡,上山来做什么?
他该下去看看吗?她的车好像故障了……
不不,他万万不能理她,他不能连基本的尊严都赔上。
他冷冷地看着她试着在开引擎盖,怎么使劲都打不开……
傻瓜!连引擎盖都不会开,那得先在车内将开关打开,盖子才掀得起来。
他多想用力地嘲笑她,可他办不到,在这大半夜里,她一个人若真处理不来该怎么办?还有,她有没有带手机,知不知道道路救援的电话?万一她什么都不懂,是要徒步走下山吗?纵使下得了山,这时间没有公交车,没有捷运,一个女孩搭出租车多危险?
说不理她,偏偏他心里就有千百个理由,迫使他非去理她不可,唉!
他的脚步移动了,往内走去,更衣下楼。
巴可蕾正愁苦着一张脸和大哥的老爷车奋战,使劲地想打开车前盖看个究竟,双手都弄脏了,但它不动就是不动,真不知回去该怎么向大哥交代才好?
“需要帮忙吗?”
她突然听见项仕鸿的声音,吓了一跳,黑黑的两手僵在半空中,侧过头一看,他竟出现在他的家门口。
她喉咙梗住了,欲语还休,而他朝她走来了,他每接近一步,她的心跳就愈急促。
“没听见我问你吗?”他站定在她面前问。
她脸色苍白地望着他冷硬的表情,久久才出声说:“你怎么还没睡?”
“被这辆车吵醒了,这是谁的车?”他把睡不着的责任全推给她。
“我大哥的。”
“你这么晚了不睡,上山来做什么?”
“我……”她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她时常都鸡婆的上山来替他巡逻?
“算了。”他一脸冷然地说,怕再往下问,答案是上山来跟谁约会,他会受不了。“有道路救援的电话吗?”
“没有。”面对他一径冷漠的脸色,她很难受。
他用自己的手机拨打,通知拖吊车前来处理。
“等一下,二十分钟就到了。”他合上手机,冷冷地说。
“你干么要帮我?”她迷惑着,他的举动很热心,态度却是冷冰冰的。
“举手之劳而已。”他也很难明白自己干么要帮她。
“谢谢,你可以进屋里,我自己等拖吊车就行了……外面风很凉,万一感冒了可不好。”
“你何必在意我?”
她眼眶忽红,颤着唇想对他说,她不只在意他,其实还爱着他,可是他凛然的目光让她说不出口。
他冷睨着她,心口紧拧,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两人就在街灯下互望了好一会儿,无言地别开脸。
他走到路旁,她站在车边,没有说话。
终于拖吊车来了,司机是个年轻的壮汉,他下车来确认。“先生,是你打电话来的吧?”
“嗯,是这位小姐的车。”项仕鸿点了头。
年轻壮汉看了巴可蕾一眼,上车调整机具,驾轻就熟地把待修的车固定在拖吊车后面,拿文件抄下车牌,问明指定的修车厂后,把文件拿给巴可蕾签名,好意地问:“小姐要一起上车吗?我可以顺便送你一程。”
巴可蕾很愿意,才要开口——
“不用。”项仕鸿替她说了。
她很讶异地望向他,他是想叫她走路下山吗?
项仕鸿没理她,也没看她,他就是不放她一个人坐上陌生男子的车。
年轻壮汉没意见,收回文件,上车,下山了。
巴可蕾眼看着拖吊车走了,她心跌入谷底,无奈地转身,打算一步一步走下山去,而她才跨出一步,手臂就被扯住了。
“你要去哪里?先进去洗个手,待会儿我送你回去。”项仕鸿扣住她的手臂说。
“你要送我?”
“难道你要用走的?”他嘲弄着。
“难不倒我。”她眼神暗淡地说。
“进去。”他废话不多说,他怎能让她单独走在危险的山路。
她踌躇,他难以捉摸的心思害她压根儿就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敢来我家?”他牵动唇,讽刺地说:“我不会对你兽性大发,放心。”
她愣住,眼泪疯狂地涌上她眼眶,此刻才明白,她晚上说的那些话伤得他有多深。
他的心里要是真的像他表面上那么冷漠,根本就不会管她了。
但他帮了她大忙,可见得……他也许跟她一样,也还抱着一丝爱的希望。
“对不起。”
又说对不起?他放开她的手臂,双手插在腰上,瞪着她眼睫上晶莹的泪,心头乱纷纷,浑身躁热。
“怎么回事?”他心里明明是关心她的,语气却极冷。
“没有……”她匆匆以手背拭去泪,故作坚强,心里的话一个字也不敢吐露,深怕自己会错意,表错情,也许他并没有意思挽回什么,是她多心了。
他瞅着她手背一拭过脸颊,手上的黑渍在脸上留下一条滑稽的黑线,无端的心疼起她那副无辜的模样,多想替她擦去丑丑的黑痕。
“动作快点,时间不早了。”他紧握双手,什么也没做,敛眉下令,转身进屋。
“是。”她没有违逆他,硬着头皮跟着他进到他的院子。
她走到他的豪宅门前,见他脱鞋进屋,她僵在门外,她的手指全都黑黑的,脚上穿的是绑带子的鞋,没办法脱……
他发现她没跟进,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地问:“又怎么了?”
“我的手……会把腿上的带子弄脏,还是不要进去了。”
他往她白皙的小腿看去,走回头,蹲下身,不由分说动手解开缠绕在她小腿上的带子……
她惶恐,屏息,脸红了又红,心悸得厉害,他轻巧的手指隐约碰到她的小腿,她忘不了在昨晚……同样是他的手指,也是如此温柔地爱抚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在她的身子留下美妙的印记。
“那个……你还要学舞吗?”她得说话冲淡内心的躁动。
他并没想过这问题,何况在当下这时候更没空认真去想,他面对她性感动人的双腿,得努力保持心无邪念,全心全意地服务她好让她能进屋洗手。
“抬脚。”好不容易解开了腿上的带子,他握住她纤细的足踝,脱去她的鞋,压抑欲念不去看她雪白的脚趾头,直到两脚都光溜溜的,他立起身,目光瞬过她红透的小脸。
“你刚刚说什么?”她害羞的样子害得他心烦意乱,也需要说点话,化解自己心里的烦扰。
“我是说……你还要学舞吗?”她晕眩地瞅着他问。
“不用了,我另请高明。”他绝不让她那个学长因此接近她。
“那……明天我把学费退给你。”她深深地感到失望。
“送到办公室就可以。”他面无表情地说,不愿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她还有企图心,他走进屋,到钥匙柜里拿车钥匙,不再理她。
她脚步沉重地进了他的屋里,到客厅后的客用洗手间洗手,照了镜子才看见脸上有道黑痕,他一定看到了,竟然没告诉她,他对她到底是善是恶,她都分不清了。
她打开水龙头,把手沾湿,抹了肥皂洗手,洗去手上的油渍后,再把脸洗净了。都弄好后,她走到客厅,他人已等在门外,独自抽着烟,看见她,话也不说地捻熄烟,走向车库。
她赶紧出去,关好门,跟上他,坐上他的车。
车开出院子,上了车道,一路上安静无声,她的内心却有很多杂音,要是明天还学费没见到他的话,这次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她的一念之差,搞砸了他们的关系,他们注定无缘了。
她的爱情总是那么失败。
要是将来,她再有爱上的人,绝不再犯同样的错,她要勇敢去爱,哪怕最后还是失败,她也不让爱情稍纵即逝。
半个钟头后,舞蹈教室到了,他放慢速度,平稳地停车。
“无论如何……谢谢你……帮我不少忙。”她说,在幽暗的车内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等不到他的响应,只见他默然点了头。
她难过地下了车,疲倦地上楼去。
他看着她,盯着她上楼,等她进了室内,听到关门的声音才踩油门离开。
他虽沉默,但心里并不是没有想法,他很想弄懂是什么原因让她在他面前脆弱地掉泪?
要是他们的关系真如她说的那么浅薄,她绝不会哭。
还有,她夜半开着那辆老爷车,一个人在他家附近的山路绕是做什么?
他陪她在路上等拖吊车就是想看她是不是约了人,结果并不是,这太奇怪了。
给他时间,他要找出原因,不想轻易地对她罢手,他还不想太快地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