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念一动,看了看后面车况,轻踩住煞车。他像个偷窥者,目光紧盯着镜面,镜面里,那男人走到副驾驶座,并打开车门,他随即见到男人探手,从车内牵出一名身材纤瘦的女子,一袭长发遮掩住女子面容,他从镜面里无法瞧清女子面貌,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身形和那发长,绝不是础盈。
他目光沉了沉,紧盯着那对男女。男人很体贴,从头至尾都是一手紧握女人的手,另一手搂在女人腰间,他们的行进步履有些缓慢,男人还不时在女人耳畔低语,然后他见他们两人走进了餐厅。
程允玠沉吟片刻,决定将车子回头,他在男人的座车后面寻到了停车格,迅即将车子切进停妥。他降了车窗,将车子熄火,静静候着那对男女走出。他靠上椅背,半垂黑眸,紧紧盯着餐厅门口……他怎么会沦落至此,居然像个狗仔似守在这里?
但那男人曾那样深深拥抱过础盈,现在又怎么能带着另一个女人,举止亲昵地走进餐厅?他必须弄清楚那个男人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接近拙盈的。
约莫两个小时后,他终于等到他们走出餐厅。那男人还真体贴,依旧小心翼翼地扶持着女人……他沉着脸下车,关上车门走到男人的车前,他倚在男人的车门边。
“来,小心走,有个阶梯。”黎础又牵握着女人,语气满满的怜宠。他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准备开锁对,眼帘一抬才发现将在车门边的男人。
“是你?”黎础又意外地看着男人。“真巧。”
“不巧,我专程等在这。”程允玠黑眸沉沉。
黎础又笑了声:“很巧啊,我也想要找你。但是能不能让一下,先让我太太上车?”
“太太?”程允玠甚是震惊,但也移开了身躯。
黎础又打开车门让女人上车,他一手护在女人头顶,不忘柔声提醒:“小心头,低一点。”让女人坐好后,他又在她耳畔低低交代:“在车上等我一下,我遇上朋友,聊几句就好。”
才关上车门,便听见程允玠嗤了声:“你对你太太可真体贴,既然夫妻感情这么好,为什么要去招惹础盈?”
“你不也有了一个医院院长的千金女友,怎么也去惹础盈?”黎础又礼尚往来,见对方沉了脸,他伸出右掌,含笑道:“程医师是吧?我是黎础又。”
“黎……”程允玠伸出手掌,握住他的。
“我是础盈的大哥。”他松了手,掌心滑入裤袋。
“础盈的大哥?”程允玠微瞠眸,看着面前这个五官和础盈不相像的男人。
“那天础盈哭了,很伤心很伤心地哭了,她是家里的宝贝,性格开朗乐观,我很少见她哭,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得那么无助和脆弱。”黎础又敛了笑,开可见山就问:“你是不是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看待础盈的?为什么有了萧家千金了,还招惹我们家础盈?”
“我是招惹她,但若不是因为喜欢,我又何必?”
“既然喜欢础盈,为什么要让萧家千金搬进你住处?你要分手,也没给础盈一个解释,你真是在玩弄她的感情?”黎础又再问。那日听小妹的哭诉,他心里直觉荒谬,尤其亲眼目睹她工作单位那些人的鄙夷指责,他真不敢相信如仁心那般规模的医院,竟然在上班时间的护理站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
“我没有玩弄,让萧意馨住进我家是因为——”他猛地想起萧意馨的胁迫,骤然止声了。
“因为什么?”黎础又眉心一沉,更突显他身上的阴冷气质。“我是础盈的兄长,你连这个也不能对我坦承,我如何相信你待她是真心?”
程允玠陷入为难,五官线条紧绷着。该不该说?说了意馨会有什么动作?若不说,真要让础盈这么继续误会他?思及近日她遇见他时的视若无皓,他心口微痛。
黎础又见他不开口,也干脆地不再多问。“算了,你要不说,我能奈你何?把时间拿来劝础盈倒是比较有意义的。爱情是有再生力的,被切断了尾巴,还是能再长回来,础盈那么可爱,会有机会再遇见更值得她爱的男人,我想她也会慢慢释怀你给她的伤害。”他微微颔首,语声客气:“抱歉,时间晚了,我得带我太太回家。”他直接越过程允玠身侧。
见那身影就要烧绕过车头,程允玠眼一闭,开口道:“因为她在我面前割腕。”
黎础又脚步一顿,他惊骇地回过身。“你是说……萧小姐她?”
“她以死威胁。”语气满是无奈?
“所以你让她住进你家,和她复合,都是因为她威胁你?”黎础又走近。
程允玠淡淡点头,自嘲地笑了声:“不是我不给础盈一个答案,是我不能见意馨残害自已。”
黎础又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你对础盈是认真的?”
“认真的。”不多考虑。
深深探究了他好一会儿,黎础又噙着温和的淡笑。“委屈你了,谢谢你对础盈的认真,希望有机会也能听见你喊我一声‘大哥’,虽然我们年纪应该差不多。”
程允玠苦笑了声,看着黎础又坐进车里,驱车离去。他自已随后上了车,发动引擎,转动方向盘对,忽然想起家里的女人。
他突然一阵茫然,……他能不回去吗?
早上八点钟,黎础盈看着那扇曾经两度将她阻隔在外的大门。
深深一个呼息后,她摁了门铃,不一会儿,就见大门被用力地打开了,萧意馨走出,怒气冲冲开口就骂:“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嫌被羞辱得还不够,想再被我骂?允玠他不会见你的。”
相较于萧意馨的气急败坏,黎础盈的浅笑却是愈发甜美。“早安,我不是来找允玠,这时间他在meeting了,我今天是来找你。前几日,阿长又骂我,为了我那天搜自离开工作岗位的事情大骂我一顿,她不小心透露你为了允玠,已向学校请了长假,阿长说这段时间你会常待在医院,打算亲自监督我,所以我猜这时间你应该还在这里,就过来找你。”
“找我?”萧意馨扬声:“怎么,趁着允玠不在,想对我做什么事吗?”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你真的爱允玠吗?”
萧意馨嗤笑了声:“废话,我不爱他会和他交往这么多年?”
“爱他就是威胁他吗?”。黎础盈歪着头看她。“在他面前割腕,威胁他回到你身边,这样就是爱一个人的方式?”
“你——”萧意馨震愕她这春话。“程允玠他——他把事倍告诉你了?”
“你不用管谁告诉我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是允玠,他念着旧情所以对你心软,但我和你没交情,就算你现在拿刀威胁我你要自杀,我也不会妥协。”若不是大哥告诉她,她怕是现在还误会他,他心软没关系,她自己来争取她要的爱倍。
“你——”萧意馨看着面前女孩眼里的坚决,竟是有些怕了。这女孩不是想象中那么没用,她敢上门来,必然是做了准备。“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也许我的恋爱经验比不上你,但我知道我爱允玠,我不会威胁他,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快乐?怎么能忍心见他为难,甚至是逼他做出痛苦的决定呢?他不快乐了,你又如何快乐?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没有一点快乐可言,那是爱情吗?”
“……至少、至少——萧意馨一时语塞,好半晌才见她昂着脸蛋,骄傲道:“至少我能给他事业上的帮助,凭我爸是仁心医院的院长,允玠将来想升主任,甚至是往后接下院长一位都不是难事!”
“萧小姐,你和允玠交往多年,你对他的认识一定比我对他还来得深,你认为允玠在意这个吗?”黎础盈看着眼前这个已有些慌乱的女人。
“他——”他确实不在意,叔叔怕他受重视,极力排挤他,他也不为所动,甚至正面和叔叔杠上,这不也证明了他一点都不在乎官阶?她多希望他能忍耐,表面上附和叔叔,将来或许能得到叔叔的支持,他却常为了这事和她闹别扭。
见她说不出话来,黎础盈继续说道:“你拿院长的人情、拿官阶压他,他真的快乐?你利用自已和院长的父女关系,煽动阿长对我施压,又以死威胁允玠,你的爱情观就是这样?这和抢糖吃的孩子有什么不同?感情不该是抢来抢去的。你应该很清楚,允玠若对我没有一丝感情,你又何必怕我介入?他对你的感情若是坚定,根本不需要你割碗,他也会待在你。身边不走。”
“你、你——”萧意馨被戳中痛处,脸色一阵青白。“你不用这么理直气壮,你一个第三者,凭什么来对我说这些?要不是你,允玠会变心?”
“你错了,是你先开口要和他分手的。说起来,我得感谢你的任性,才有机会与他相爱。”黎础盈语声淡淡,蕴藏深浓柔情。
萧意馨被她那每一个真实的字句刺得面子挂不住,找不到话可以反驳,她猛一挥掌,在黎础盈面颊上落下五指红痕。“不要脸,抢我男朋友还敢这么大言不惭!”
被打偏头的黎础盈转过面容,毫无惧色地迎视对方忿恨的目光。“和允玠相恋初时,我确实有过犹豫,我怕自己真是第三者,我也怕我和允玠的感情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大家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我甚至怕允玠在医院的名声受到影响,可是我大哥告诉我,你们并不是夫妻,你们连未婚夫妻都不是,况且是你开口说分手在先,我对允玠的感情没有错:”
“你乱讲:我和他之间本来就是分分合合,哪次分手后不是又复合的?要不是你,允玠这次也会和我复合!就是你!就是你害的!”萧意馨拉不下脸,又挥了一掌。
眨了下痛得发热的眼,黎础盈呼了口气。“第一个巴掌,就让你发泄对我的恨意,而这个巴掌,就算是允玠还你这几年对他投入的感情,再来你若还要继续动手,我会不客气反击了。”
萧意馨冷句着细眉,描绘精致的红唇挂着蔑笑,她睥睨着面前这比她娇小许多的女孩。“反击,就凭你?你这点体型能抵档我吗?”
“是抵档不了啊,但是这大楼可是有监视器。”黎础盈笑着指指电梯门口上方。“你继续动手,我会去验伤,对你提出告诉,你身为一个老师,应该不希望这种事被学校知道吧?还有我们的谈话,我都录音了,拿到医院去公开的话……”
“你!”萧意馨瞪大眼。“你卑鄙!居然用这种方法!”
“我不卑鄙,我是在保护我和允玠的感情,至少,我并没有威胁你或是对你动手。我大哥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努才去争取,但不能以伤害或是胁迫等等不正面的方式,我只是在争取我要的爱情而已,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我并抱歉,不想伤害你,只是你用自杀威胁允玠,我没办法接受。”
“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会让你在仁心待不下去?”萧意馨眼眶微湿,,她知道自已遇到强敌了。
“我无所谓啊,我有护理师执照,不怕找不到工作。再说……”黎础盈抿抿唇,笑得有些腼腆。“你知道康生妇幼医院吗?院长是我爸爸。”她不想走到这步的,但见对方老以为只有她自已才有那种。身分地位,她就是一整个不舒坦呵。她不是没有家世,只是不想靠着背景夺取什么。
“康……生?”萧意馨够震撼了。虽然康生妇幼医院规模不及仁心,但在地方上,也是风评甚佳的医院。原来从头到尾,人家对她院长千金这个身分根本不屑一顾,她还自以为是地老想用这个身分压制什么。
“哈——哈哈……”萧意馨尖锐地笑了几声,她眼眶泛红,抖着下巴说:“黎础盈,我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背后也有个康生妇幼帮你撑腰,难怪你不怕我拿仁心的工作威胁你。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行不行?反正程允玠现在别说碰我,连看我一眼也不肯,我搬进来又如何,他心根本不在我身上,我睡他房间,他甘愿跑到客厅窝在沙发,你以为我这样快乐吗?到现在我也不用隐瞒了,我一点都不快乐!他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回到家窝在他书房,也不休假,当我是洪水猛兽,我就这么可怕吗?他那个人一点都不浪漫,跟他在一起没有听过什么甜言蜜语,要不是他那张脸吸引我,还有他的。身分地位能与我匹配,我何必那么执着于他?再说这么多年下来,也是有感情啊,他居然对我像对陌生人一样,真嫁给了他,我还要担心未来的生活怎么过!”她说到最后哭了,痛痛快快地哭了。
见萧意馨哭得那么伤痛,她眼服莫名地潮湿。她抿抿唇,同情地看着眼前那哭声凄凄的女人。“他真的很不解风情啊,放着大美人在房间,自己睡沙发……”
萧意馨抬起泪湿的浓睫瞪她,忽地嗤笑了声:“黎础盈,程允玠到底是看上你哪一点?他要真解风情,你今天也不用来了。”她抹抹泪,平声道:“我找好搬家公司就会搬回我家。”
搬、搬回……她是说……“你、你要搬回你家?”黎础盈大眼都亮了。
“不然呢?!继续留在这里看他的冷脸?我没有被虐狂!”萧意馨恢复骄傲神态。“你也不用得意,我会找到一个比程允玠更优秀更懂得爱我的男人,我也等着看,看你能忍受他的不解风情忍到什么程度!你最好是和他过得幸福快乐,不然我会一辈子耻笑你!”说完,抬高下巴转身进屋,不忘用力甩上大门。
看着那扇第三度将她阻隔在外的大门,黎础盈这次笑了,她笑得眼眸湿润,还牵痛了面颊上微微的疼楚,但她不以为意地笑着……
大哥说得对,爱一个人,就要勇敢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