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刚用完,趁着梁盼盼回房间换衣服,苏家两老走出屋外散步的空档,之前一直不动声色观察着粱家宽的苏远这才若无其事的开口。
同住一个屋檐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苏远总是觉得,平时就沉默寡言的梁家宽,在去年找回盼盼,顺着家中两老的意思陪着她一起搬来苏家后,更显得古怪了。
苏远记得那时他人在国外出差,是母亲拨来一通急电,告诉他,家宽突然找到了盼盼。
然而当他赶回台湾,在医院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受了重伤,甚至失去了记忆的表妹。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让梁、苏两家人都陷入狂喜之中。
大家都以为粱盼盼的失忆只是不幸的巧合,也在梁家宽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就这么忽略了她的过去。
但是,她自己呢?
苏远不讳言,在几次与盼盼相处时,总会不经意瞥见她偶然掠过的茫然神情。
虽然她平时总掩饰得很好,似乎是怕家人担心,但藏在她温婉笑颜之下的眼神中仍带有一丝不安。
他也觉得,对于盼盼失去记忆这件事,并不该采取这种众人联合起来敷衍、欺骗她的做法。
虽然苏远对盼盼的身分以及过去并没有太多疑虑,她与小阿姨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便是个铁证,更别说一开始家宽就拿出来的DNA报告了,但是,盼盼自己呢?
难道她就能对自己失去的一切毫不在意吗?
苏远怎么也没办法像其他家人那么乐观,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再继续这样哄骗她。
牛皮吹久了,总有一天会吹破,谎话说久了,总会有无法再圆谎的时候,更别说他们所撒的这个谎是如此拙劣。
她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苏远也觉得,他们应该协助盼盼把她的过去找回来。
而且,他更想知道的是,家宽为什么总是有所隐瞒的样子。
难道家宽知道盼盼的过去吗?还是……他找回盼盼的事其实另有隐情?
当初那场让盼盼伤得那么严重的车祸,肇事者真的逃逸无踪了吗?
“我没事。”梁家宽瞥了苏远一眼,一看见苏远略带刺探的眼神,他随即心虚的栘开视线。
“你不赞成盼盼去苏氏上班?”苏远垂下眼睑,不动声色地问。
“呃,没有啊。”梁家宽慢吞吞地,像是搜寻着脑海中安全的字眼,就怕苏远起疑心似的。“去苏氏很好啊,我没有什么意见。”
“家宽,这里没有别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苏远丝毫不放松的追问着。
“没有啊,我哪有隐瞒什么?”梁家宽一悚,警觉地对上苏远的视线,挤出了个僵硬的笑容。
“是不是跟盼盼有关?”苏远仍紧迫盯人。
“当……”梁家宽呼吸一窒,突然觉得这平常总是笑脸迎人的表哥不似往常好打发。“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苏远遗想说些什么,但眼角余光瞥见梁盼盼出现在楼梯口,便转头问她道:“盼盼,你已经准备好啦?”
“是啊,总不能拖时间害表哥迟到嘛!”梁盼盼脚步轻快的走下楼。走到他们身边时,她觉得气氛似乎有些怪异,于是忍不住开口问:“怎么啦?你们在谈些什么?怎么表情都那么严肃?”
“没什么。”两个男人立即异口同声的否认。
梁家宽先是面无表情的瞥了苏远一眼,才看向妹妹。
“你跟表哥去苏氏上班,如果觉得身体支持不住,或是太累,就不要勉强自己,知道吗?”
“我又不会虐待盼盼,你紧张什么?”苏远没好气的哼了声。
要比疼爱妹妹,难道他还会输人吗?家宽也真是的!不过……苏远挑了挑眉,再次深深地觉得这其中必定有鬼。
为什么家宽像是担心盼盼出门后会遇到谁一样?去年她一出院就急着把她送去日本休养,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国了,他又隐约有着想阻止她出门的意思。
他在防着什么?又隐藏着什么事?
“对啊,哥,你别担心,表哥才不会虐待我呢!”对于兄长的万般叮咛不以为意,梁盼盼仰头对苏远一笑。“对不对,表哥?”
“当然!”苏远咧开嘴,笑得好开心,同时心中不动声色的决定,他要着手调查盼盼的过去。
他更想知道家宽到底存着什么心,为什么硬是把盼盼的过去这样三言两语带过,为什么要保护她保护得这么夸张。
反正他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调查。
他不希望虽然找回了这个失散多年的表妹,却让她在这个家里有所遗憾,她那样茫然的神情实在令人心疼。
“好吧。”看着眼前两人坚定的表情,梁家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屈服了。
他能挡的地方他就挡,能够保护的部分也只能尽力保护了。记得“那个人”和苏氏并没有业务上的往来,让盼盼到苏氏去上班,并不会遇见那个人吧。梁家宽如此安慰着自己。
“那我们快走吧,迟到可就糟糕了呢!”梁盼盼一笑,一手勾住哥哥的手臂,一手挽着表哥,拉着他们往外走去。
虽然她刚刚下楼时,觉得表哥跟哥哥好像有点争执,不过,现在应该没关系了吧?
梁盼盼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个兄长一眼,一对上梁家宽的视线,她嫣然一笑,像是安抚着他,希望他不要太担心。
唉!希望事情真能如他所想的这么顺利就好了……梁家宽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不过,不管是苏远或是梁家宽,谁也没想到,进了苏氏之后,梁盼盼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摸熟了手头上这份工作。
才不过几天,迅速上手的梁盼盼就让张露芬的工作量大为减轻。
这天中午,张露芬拉着梁盼盼到距离公司几个路口的希腊风餐厅吃午餐。
两人坐定后,刚点完餐,张露芬就一脸感激的握住她的手,“盼盼,你真是我的救星!你今天要吃什么,尽量点没关系!”
“表姊,你会不会太夸张了?”梁盼盼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生得美艳动人,个性却率真可爱得像个大女孩的表姊。“我哪有那么厉害啊?”
“怎么会夸张?要不是你刚好来帮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呢!”
“哪有那么惨啊?”梁盼盼掩嘴轻笑,看着沐浴在爱河里幸福的表姊,心中好像有一小块角落有些空荡荡的,让她隐约有些怅然若失,不过,那随即让为表姊高兴的心情掩盖。
表姊在上个月底与表姊夫结婚了。
这一个星期来,不管是表哥还是表姊,似乎都已决定要由刚回国的她在表姊去度蜜月的期间暂时代理表姊的职务。
这几天,梁盼盼确实很快的便状况。
好像她曾经做过类似的工作好些年,不管是做报表还是汇整资料,她都是一下子就上手了,飞快的速写与打字速度,更是让张露芬赞叹不已。
“你真是天生做秘书的料子!”张露芬不止一次这样称赞过她。
这也让梁盼盼慢慢的有了自信。
虽然她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不过,至少她能够多掌握自己一些。
她发现,自己不仅会打字,会做报表,听得懂一些专业术语,甚至还能中、英、日语即时翻译,而且,她非常习惯办公室的作业方式。
单纯的她,对于经由家人口中所得知的自己没有太多质疑,虽然有些茫然,还是有很多不确定,也还不知道该怎么找回记忆,不过,她会慢慢来,慢慢的把过去的她找回来的。
察觉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梁盼盼赶紧回神,立即发现张露芬正笑咪咪地盯着她瞧。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
“没有,我只是在看你而已。”张露芬笑着说。
“我没有什么好看的啊……”被表姊的目光一逞得有些脸红,梁盼盼连忙转移话题。“那表姊,你什么时候要去蜜月旅行呢?”
“嗯……最快也要下星期吧,我总不能把你丢在那些豺狼虎豹之中,自己跑去逍遥呀。”
不是张露芬夸张,眼前这个柔柔弱弱,脸上总是带着温婉笑容的表妹,打从一进公司,就勾起了全苏氏上下不管是已婚或是单身男士的保护欲。
她小脸上偶尔流露出的无辜表情,更是让大家争前恐后想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也难怪家宽表哥刚开始时会不赞成盼盼来苏氏工作,因为就连同样身为女性的她,都忍不住想要照顾盼盼,更别说是那群饥渴过度的男同事了。
“可是那是你的蜜月……”梁盼盼欲言又止。“表姐夫不会在意吗?”
“他啊……”张露芬头一偏,想起早上直到出门前一刻才离开电脑前的丈夫,忍不住勾起了笑意,眼神流动着恋爱中的梦幻色彩,看起来极为幸福。“他才不会在意呢,他顾着打电动都来不及了!”
“呵!真的吗?他会这样喔……”
两个女生谈谈笑笑,并没有没发现隔了几桌的座位上,有个女人皱起了眉。
“奇怪……”女人原本低着头用餐,一个抬头,恰巧让她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但她又不是很确定对方是不是她认识的人。
“怎么了?”与她同桌用餐的男人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有些疑惑的扬起眉。“什么东西奇怪?”
“你看那个穿白色套装的女生,像不像总经理的前任秘书?”
“秘书?你是说在许秘书之前的那一个吗?”男人挑眉,目光移了过去,不动声色的打量起那个一身白色套装的女子。
她侧对着他们,细致的五官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眼熟。
“当然,总经理自从她之后,就再也没用过其他女秘书啦!”女人没好气的吐他槽。“可是发型不同,看起来也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还是满像的。”
“你如果真的想确定,过去打声招呼不就得了?”男人的口气凉凉的。
“如果她不是,那不是很糗?”
“我又不是第一次看你出糗,没关系啦!”
“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女人气得白他一眼,恨恨地道。
“发型可以变,衣服可以换,就算看起来不一样也很正常吧?”男人咧嘴一笑,难得大发慈悲不再逗她。“再说她离开公司已经那么多年了,时间可以让一个女人改变很多吧?”
“也对啦……”女人又陷入犹豫。
“你真的不过去打个招呼?”
“算了啦!我又不知道要讲什么,万一对方已经忘记我是谁,那不是很糗吗?我才不要丢这个脸呢!”
“这么爱面子?”
“你……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女人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大卸八块。
“好说、好说。”
“我可不是在称赞你!”他张狂的笑让女人一阵气虚,“可恶!就说不是在称赞你了,你干嘛笑得那么得意啊!讨厌……”
稍晚,男人热门熟路的踏进绪冶企业位于二十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嗯,整个楼层还是像往常一样,远远地就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氛,跟他过去每一次到这里时的感觉并没有差多少。
他把西装外套勾在肩头,另一手插在口袋中,悠哉地越过秘书的办公桌,回头对着许秘书指了指办公室的门。“他在吧?”
“是的,总经理在里面,需要我先通报吗?”许秘书从公文中抬起头,随即起身必恭必敬的朝他微微弯身行礼。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好,我相信他不会在意的。”看着那位已经在这个职位待了四年的男秘书,男人勾起一抹笑容。
男秘书吗?
从最后那位女秘书离开之后,宣叙华就只用男秘书了。
如果说那个女人对宣叙华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可不相信。
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他连门都没有敲,就推开了总经理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