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她赶忙解释,“你中了毒当然不算好事,但听说你脾气原本很不好,所以换个方向想,你也因此不得不修身养性,不是吗?”
“呵,敢情我还得感激你这扫把星的到来?”中毒事件,她可也是原因之一,虽然不知者无罪。
岳下弦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也无从思考他话中语意,只以为因她的出现后,他的日子更难过,更得慢慢改性子了。
“其实,人生的每个安排都是上天的旨意,谁知道是不是你的脾气‘年久失修’,所以上天派我来整肃你的!”她俏皮的回答。
这一席话若在过往,她的下场肯定很难看,但今日,也许是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动怒,也许是因为这张笑盈盈的圆脸有种愉悦的光彩,他竟起不了半丝怒火,只能象征性的嗤之以鼻,“幼稚!”
“是,我幼稚!”她顺着他的话讲,拿筷子将一桌上的剩菜一古脑儿的全拨到他的碗中,端着白玉瓷碗走到床缘坐下,递给他。
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碗,“你干啥?”
“你吃太少了,吃得比女人少哪叫男人?何况你软趴趴的,更需要好好吃饭。”
“谁软趴趴的?!”他的火气又要上来。她敢瞧不起他?
“别生气,我的意思是你才吃点东西就要上床休息,这样不大好,该多吃点才不会缺乏体力。”
“我才跟阎王爷打照面没多久,你认为我会有多好的胃口?”
“那我们去外面的庭园走走,你就会有饿的感觉。”
“我说了,我很虚弱!”
可声音一点都不虚弱呢。她在心中嘀咕,但仍笑笑的劝道:“我又不是要你跟我狩猎骑马,只是散散步而已。”
“我要休息了!”他干脆闭上眼睛。真不知他干么跟她鬼扯那么多!
“嘿,世子!”
她在旁边叫了好几声,但他硬是不理她。
哼,要是她以为他已经认定了这场婚事,她就可以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来管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是装睡吧?岳下弦无趣的盯着元昊日,再低头瞧瞧慵懒趴卧在床底下的仁。瞧这一人一兽此时倒是同个样,都睡着挺高兴。
她无聊的踱步走出房间,来到亭台坐下,这儿是王府东侧,为了让世子能安静的休养,外头戒备森严,因而也不见其它人出入,再加上她进府时又罩着喜帕,认真想来,她在这里所看过的人,还真是寥寥无几。
此时,小月从长廊另一端走了来,手上还提着空篮子打算收拾膳后的碗筷,一见二小姐独坐园中,她快步的走到她身边,先看那圆凸的肚子,抿抿唇,“二小姐,苏婆婆离开了,你就别再吃那么多了,好不好?你有练武,要瘦下来不难,只要别再吃开胃的药丸就好了。”
“可是……”
“二小姐真的相信苏婆婆说的,自古红颜多薄命,还有什么红颜祸水吗?”她摇摇头,“二小姐跟大小姐不同,你读了好多书,肯定明白这事是没个准的。”
小月跟在她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下,会读会写,自然也看到了二小姐的矛盾情结,为了不忤逆将她扶养长大的苏婆婆,二小姐总是勉强自己跟着姐姐努力的吃呀吃的,而城里的人总对她们姐妹说些很难堪、很难听的话,她不想让姐姐一人被指指点点,所以,只要发现自己变瘦后,她就努力增胖。
然而,因为大小姐练功、学任何东西都是没关系、不计较的在学,反之,二小姐从早忙到晚、即便是从早吃到晚,她的身材就是没有大小姐那般壮硕,后来,她硬差她到中药堂偷偷配了一种可以滋补养身的开胃药丸,这才让她也跟大小姐一样肥滋滋的。
“大小姐下嫁江南,还有铁面婆婆罩着,日子肯定无碍,反观二小姐你——”小月先小心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这才小小声的说;“不瞒小姐,我在仆人间听到,世子在成婚前曾跟一名女子相爱,这次中毒也是因为她呢!”
“真的?”她好震惊。
“嗯!”她娓娓道来她这包打听在厨房里所打听到的事。
其实二小姐的婚事是因为老亲王拿自己的生命做要胁,才逼得世子点头答应的,因为苏婆婆对他曾有救命之恩,但世子深爱的女子却因此大哭大闹,还伤心的想吞毒药一死了之,情急之下,世子竟抢过毒药吞下……
岳下弦听了真的好震撼,为情服毒足见他爱那名女子有多深,她急急拉着小月的手问;“那位姑娘呢?”
“在确定世子不会死后,她离开了,听说留了话给他,说他的情深意重她记住了,为了回报他的深情,她离开,不让他为难。”小月停顿一下,忍不住叹了一声,“可能是爱屋及乌,那位姑娘也深受族人们的喜爱,所以,先入为主的观念下,大家都对二小姐很不喜欢。”
也难怪,她破坏了一对有情人。
也难得,元昊日对她还能和颜悦色,虽然她相信他中毒不能动怒,绝对是占了其中最大的因素。
“话说回来了,二小姐,男人都爱漂亮的女人……”
“我懂,那药丸子就不吃了。”
这么做倒不是想让元昊日来爱她,他深爱一名女子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这等至死不渝的爱,她怎么可能动摇得了?那她是瘦是肥,对他亦无影响,减重只是想让自己更自在些,别老是一出场就有“威震八方”的戏码上演。
*
“爷爷,为什么我不能去看表哥,更不能见他的世子妃?”
元晤正在自己的寝居天宝斋处理旗务、审阅奏章,却见元圣龙气呼呼的走进来,一张俊逸却带了邪魅的脸上有着大大的不满。
元晤抬头瞥了这个又在某个女人身上消耗精力,玩了好几天才回来的孙子,啥也没说的又低头看奏章。哼,他居然还有脸回来!
“爷爷,你看来很不开心,是表哥已经死了,所以……”
元晤表情陡地一冷,他再次抬头,冷飕飕的睨视着这个由儿子与侧室所出的孙子,“昊日活得好好的,至于我为什么严禁任何人——尤其是你进去昙风阁,我相信理由你比我更清楚。”
他挑眉一笑,吊儿郎当的往后靠躺在一旁可以小憩的躺椅上,“原来是怕我气死表哥啊?爷爷,那实在怪不了我,他的女人就偏爱移情到我身上——”
“砰!”的一声,元晤握拳用力挝桌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想到他对元昊日的伤害,就气得他七窍生烟,“你要玩女人就到外面去玩,没人会拦你,但昊日的妻子下弦,你要胆敢动她,这一次,我会毫不迟疑的砍了你的脑袋!”
元圣龙讥讽一笑,“我知道,昊日哥才是你的孙子,虽然只是女儿所出,但就是比我这个由儿子和妓女生的杂种优秀,所以,我,死不足惜!”
元晤抿紧了唇,不愿再对这个愤世嫉俗又不懂上进的孙子多费唇舌,低头看着这些原本都已交给元昊日批阅的奏折……
元圣龙从椅子上起身,冷冷的转身往外走,抬头看着头顶上的烈阳,邪肆一笑。他要规规矩矩的拜访表哥表嫂,却被拒于门外,这不是在变相鼓励他来阴的?
气死表哥,的确是个好主意,尤其在此时,要他一命呜呼更是易如反掌,但是,如果是甫进门不久的老婆就跟他来个红杏出墙,这不是更精彩得多?
嗯,这才是个好主意。
*
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
岳下弦在王府里待了好些天,天天跟元昊日大眼瞪小眼,偶尔老亲王会过来探视他们,但其它蒙古贵族、旗下官员却全被挡在门外,倒是亚彦,由于他天天进王府帮元昊日把脉诊治,她跟他倒熟悉不少,所以此时一听到他宣布元昊日的身子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错,应该出去走走,她可是开心极了。
她也好想看看这边疆草原的风景,但缠着元昊日带她出宫,他却总是——
“我不想去。”
“那我带仁去。”
“不行,百姓对它生惧。”
“那我自己去。”他身子较好了,她出去逛逛,也心安理得些。
亚彦看了好友一眼,摇头笑了笑,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她照顾你好几天,犒赏她也是应该的,何况她身为世子妃,是该到城里去走走的。”
“亚彦说的对。”元晤的声音突地响起,房内的三人同时回头,看到他大步走进,门口的侍卫及小月赶忙行礼。
他直接走到外孙身前,笑笑的道;“只是你是王位惟一的继承人,不能出乱子,”他满意的看着气色不错的他,“出去时,就多带几位高手随行,保护安全,毕竟你不得动武。”
“皇爷爷放心,我可以保护他啊。”岳下弦马上毛遂自荐。
“也对,老太婆说你武功不弱,那就让方萌跟英群随行即可。”他看向两名站在一旁的随侍,再看向外孙微微一笑,“弦儿喜欢什么就买给她,你身子也好多了,我打算后天补请你们的成婚之礼,好让旗下官吏、勇士们见见弦儿,免得日后见面,因不识而冒犯了她。”
“何必如此麻烦?”元昊日无趣的马上否决。
“呃,是啊。”岳下弦也觉得太麻烦。但那家伙的“麻烦”二字是不是用得不太恰当?
“不行,你抵城当日,因昊日身体频出状况,上下无心庆祝,让你大受委屈,而今昊日身子康复许多,怎么可以……”元晤是真的很过意不去。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爷爷,我不介意的,成婚只是仪式,而且既是典礼,肯定得盛妆丽服,那很折腾人的,我不要。”
“可是……”
“我今天带她到城里绕一圈,大家就知道我的世子妃长啥模样了。”元昊日瞟了一连数日已改穿他们蒙族长袍、珠帽的岳下弦,他还真佩服织工,竟然做得出来!“大家看她一眼就印象深刻,不会有人认不出的,何必举行什么大礼?”
“你话中有话!”她有些生气的瞪他一眼。她可不笨啊。
他抿唇摇头,虽说要认命,但要做到可不容易,“出不出去?”
“去啊。”再闷下去,她可受不了。
元昊日弯下身子揉揉仁的头,再拍拍它,示意它乖乖待在房里,随即转身出去,岳下弦和小月也跟着出门,随后是方萌与英群。
“他们相处的情形比我想象中要好,只希望……”元晤突地摇摇头,难掩忧心的看着亚彦,“圣龙回宫了。”
他浓眉一蹙,“他还回来?”在捅下那么大的篓子后?!
“我实在很担心弦儿。”
“这点亲王倒不必担心,依我的观察,世子妃与金姑娘完全不同,我相信上次的荒唐事不会再发生了。”亚彦对这个世子妃是有信心多了。
闻言,元晤虽然仍担心不已,但多少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