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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难宠 第1章(2)

  颂安正想着该如何劝说自家主子呢,可还没措好辞,就见卫旬已经一跃而起,自旁边的树干上借力一蹬,继而攀上那几丈高的墙头,轻飘飘地一翻便消失在了颂安的视野中。

  卫旬翻入内院,弓身压腰,两指撑地,稳稳地落下,黑眸迅速地朝周遭一扫,确认无人之後他才直起腰,大剌剌地掸了掸衣袂上的残雪。

  「三爷、三爷!」墙外传来颂安充满不安的低声轻唤。

  卫旬隔着围墙翻了个白眼,「在外面守着,我一会儿就出来。」

  从围墙下走开之後,他闻到了一股梅香,循着香气走了几步之後,便瞧见了一处梅林,彼时已有浅雪飘落,卫旬站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暗自赞叹这程家的梅花开得可真好。

  落雪如梅、暗香盈袖,说的正是眼前此景。苑内有梅树十数棵,其中有一棵尤为枝叶庞大,几乎蜿蜒了整个庭苑,冷风袭来,梅枝轻颤,花瓣如雪般纷飞,飘散在雪地里,沁血般殷红。看着这满园的美景,饶是卫旬这样的粗鲁男子,也不禁折服於眼前的美景……不过他偷偷溜进程家可不是来赏梅的。

  卫旬站在梅林中四处张望了下,思忖着要去哪里找这位程小姐,他目光一扫,而後意外地在某处定格。在梅林之外环着一方清泉,此时,一位穿着素色大氅的女子静静地站在泉边,她的纤纤身影彷佛定格在这美景之中,片刻之後,又是一阵寒风袭来,吹掉了遮住女子脸庞的兜帽,於是她的脸就这样刻进了卫旬的眸子。

  女子的发上只有两件简单的发饰,配上不经意间落下来的雪花,竟是美得不染纤尘。她的侧脸纤细秀致,乌发如墨、芙颜如瓷,浑身上下似乎只有黑白两色,却唯有唇间的那一点红,如同这漫天飞扬的梅花般一般,直接飘进了人的心坎里,引起阵阵涟漪。

  她没有再将兜帽戴回去,反而从袖中伸出手来,花瓣绕着雪花轻飘飘地落入女子的掌心,她指尖微动,朱唇勾出了一抹弧度,此刻,再美的景色,在佳人面前都失了颜色。

  身为一位翻墙而入的不速之客,卫旬此刻应该避开不被人发现才是,可他却鬼使神差地朝她走去……

  这时,女子似乎起了玩心,微微踮脚想要去接一片随着雪花飘落的梅花瓣,可花瓣随着细风飘飘荡荡地向前飞去,她向前挪了几步,却不想踩在鹅卵石上的脚倏地一滑。

  程元秀顿觉身子一下失衡,挥着手臂重重撞裂冰面,跌入水中,冰凉的湖水在没顶的瞬间疯狂灌入她的耳鼻,窒息的灼痛感铁网一般紧紧地包裹着她。

  程元秀拚命地挣紮,模糊的视野中是透出微弱光芒的湖面,完全不懂水性的她不断扑腾着,身上的大氅却重得好像秤砣,将她往湖底拉去,窒息感与湖水灌入胸腔的痛苦感拉扯着程元秀的理智,令她挣紮的幅度越来越小,无神的眸子也逐渐闭阖……就在这时,湖面上又传来扑通一声响,湖中强大的水纹激醒了程元秀。

  在隐约看到那个庞大的身影朝自己游来之後,她还是受不住般阖上了眼。

  程元秀的黑发弥散在浅绿色的湖水中,皮肤莹白、唇瓣殷红,彷若嵌在琥珀中的人鱼妖精。不过现在可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卫旬迅速地游过去将她捞入怀中,俐落地扯开她颈间的丝带将大氅脱掉,然後便抱着她毫不费力地游上了岸。

  卫旬将程元秀放倒在岸边,拍了拍她的脸颊,「喂!」

  程元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一双眉儿紧紧地蹙着,她的衣衫浸湿,勾勒出她的曼妙身姿。

  卫旬又晃了晃她,「没死就睁开眼啊,我还有事要忙!」他连叫了几声也不见对方转醒,稍作踌躇之後没好气地说:「真麻烦。」

  卫旬用大手捏住她的脸,然後俯身贴了上去,他毫不犹豫地含住了那张被他捏得嘟起的红唇,然後鼓起了腮帮子用力地渡了几口气过去。渡气完毕之後,程元秀还是没有醒,卫旬眉头拧成个川字,又将双手交叠在她的胸口上,可当他厚实的大掌触碰到她胸前的一团柔软时,下意识地又把手收回来……

  不过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又把手压了上去,反正嘴都亲了,摸就摸吧!可眼前的女子看起来那麽弱不禁风,脆弱得彷佛一压就会碎,所以他又不敢使大力气,只能努力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卫旬撑直了双臂向下挤压,湿透的衣衫之下是他因为刻意压抑着力气而凸起的肌肉。

  不过亲也亲了、压也压了,她还是没有醒,卫旬有些急,只好捏着她的脸准备再来一次。可当这一次他将大脸凑过去的时候,程元秀冷不丁地一动,咳出了一口水来。

  卫旬被她喷了一脸水,又见她眼睫微颤,一时间便呆在那里。

  程元秀缓缓睁开眼,水盈盈地黑眸望向眼前的男人,细密的水珠沿着他挺拔的鼻梁和方正的下巴滑落,那是一张充满了男性魅力的脸,深刻而端正。他的头发很短,只到脖颈处,因为沾了水而微卷,狼狈地黏在俊脸旁,此刻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程元秀怔了怔,他是谁?

  不过很快,胸脯上传来的压力与灼热唤回了她飘散的理智,程元秀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俊脸,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按在自己胸口上的大手,满腔的灼痛感中便贸然钻出了一股羞愤。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豁然擡头看向他。

  卫旬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立刻把手缩回来,「你别误会,我……」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登徒子!」

  卫旬的侧脸当即浮现出了红印,他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迸出了戾气。

  她竟敢打他,还骂他登徒子?从小到大,没人碰过他一根汗毛,就连大哥揍他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扔过来的东西就没有一次能砸到他。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竟敢对他又打又骂!

  卫旬的眼神令程元秀更是害怕,忍不住想要推开他逃走,可刚有动作就被卫旬扼住了手腕。陌生男人的忽然袭击令程元秀彻底清醒了过来,也彻底乱了阵脚,他的力气好大,这个男人要对她做些什麽的话,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极度恐惧之下的程元秀脱口尖叫了出来,可在刚喊出一个音节时就被他又急急地捂住了嘴。

  「你这个女人怎麽这麽不知好歹。」

  「唔……唔!」程元秀死命挣紮,自由的那只小手不断朝卫旬挠去。

  他的脸被抓了好几下,情急之下,连颈间那根串着一枚鲛珠的红绳被抓掉了也没发觉。

  卫旬有些恼了,扯下程元秀腰间的腰带塞到她的口中,然後又抓住了那两只不断作乱的小手,见她无法再动弹了之後才有工夫缓口气,「疯女人!」他低咒了一句,本还想再说点什麽,却倏地耳朵一颤,听到了些动静,卫旬擡眼望去,远远地瞧见有一行人朝这边走来。

  他咬咬後槽牙,附到程元秀耳边,「若有人问起,你便说是你自己游上来的。」

  程元秀没太听明白,只是不断地唔唔挣紮。

  卫旬怒道:「若不想名誉受损,你就听我的。真是的,怎麽救了你这个蠢货!」

  程元秀闻言一怔,有了片刻的安静。

  卫旬叮嘱道:「有人过来了,说话时动动脑子。」

  程元秀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口中的腰带被人抽走,箝制着自己双手的力道也没有了,她软倒在地上,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没过多久,姊妹们夸张的惊叫在旁边响起,「哎呀,二姊姊这是怎麽了?」

  几名少女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肯上前将她扶起来。

  程元秀勉强撑起身子,又向四下看去,可是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了,那个人消失了。惊愕与恐惧散去後,她这才察觉到了刺骨的冷,忍不住整个人都打起了颤。

  「小姐!」是她的婢女沛玉的声音。

  沛玉从几人之间钻出,扑过来伏在程元秀的身边,「小姐,您这是怎麽了?」她只是去取个手炉,怎麽回来小姐就这样了?

  这时,围在周围的几名少女皆是用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瞧着程元秀,其中笑得最欢的高挑少女就是程元珠,程府的嫡女。一听沛玉这话,程元珠立刻笑吟吟地说:「这你还看不出来?掉水里了呗。欸,快劝劝你主子,眼睛不好就别乱跑了。」她用帕子掩唇,倨傲地咳了咳。

  「眼下可是正月,若是府里闹出了人命多晦气呀。」

  「说得是呢。」有人搭腔。

  「依我看呀,某些人就是故意的,嫉妒都城侯的人来向咱们四妹提亲,所以闹出这许多事情来。」她口中的四妹,便就是程元珠,程元珠是程府的长房嫡女,不过却不是长女。

  大房最先出生的是程元秀,不过因为她是妾侍所生,所以一直不受重视,在她的娘玉姨娘生下她两年之後,大夫人才生了嫡女程元珠,她出生之後,程元秀母女便更受冷落。

  不过因为二房、三房也有子女,所以她们一个排行二,一个排行四,若论起来,程元珠本该称程元秀为庶姊。

  可程元秀性格安静,本就不太受程老爷的喜欢,再加上前几年忽然患上眼疾,如今看东西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虚影,就此便也耽误了婚配之事,长到了十八岁还没有嫁出去,所以在家中的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除了沛玉还算忠心以外,连家仆都敢给她脸色看。

  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眼疾是怎麽一回事。其实在她及笄之前,就已经有人上门来提亲,但大夫人给她择选的全部都是为人妾侍的亲事,程元秀知道大夫人不喜自己,也知道身为庶出,她最好的归宿也就是给人家做续弦。

  可她不想这样,这些年她太清楚娘为人妾侍的心酸,所以自己绝不肯再重蹈覆辙,宁可不嫁,也绝不做妾,所以她便谎称自己眼睛看不清了,以此来规避婚事。可她的忍让和规避,却依旧换不来平静无波的生活,面对着姊妹们的冷嘲热讽,程元秀不发一语。

  她浑身的力气似乎都随着那逐渐消失的恐惧感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疲倦与彻骨的寒冷。程元秀拉着沛玉的手,打断了她担忧的询问,「我没事,扶我回、回去吧。」她的声音发颤,牙齿在止不住地打架,身上的那件大氅不见了,她只穿了一件罗裙。

  冬日的湖水已经结了冰,现在湿着身子再被风一吹,真是冻得够呛。

  沛玉吃力地将她扶起来,「小姐,您怎麽……」

  程元秀打断她,「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无力地倚靠在沛玉的身上,并未发觉有样东西从自己的裙摆上滚了下来。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这个,「呀,那是什麽?」

  沾染了水渍的地面上,安静地躺着一枚金珠,在程元秀看到它之前,一双手已经将金珠捡了起来,然後交给了地位最尊的程元珠。

  「这珠子看着成色极好,连我都没有呢。」她捏着金珠端详了一番,而後看向程元秀,「你是从哪里得的?」

  程元秀根本没见过这枚金珠,当然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过刚刚把珠子捡起来的少女倒是看出了几分门道,「四姊你瞧,这珠子上还串着红绳,这个长度……怕是被谁戴在脖子上的贴身之物,而且这红绳看起来有些旧了,应该是有些年头的旧物。」

  程元珠点头,忽然捏着红绳朝程元秀走来,她抻开红绳往程元秀的颈间贴过来,可程元秀没有力气,只是偏了头却没能闪开。

  程元珠比划了一下,笑道:「和二姊姊的玉颈相比,这绳子可是太长了呢。」

  她的这一声二姊姊叫得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立刻有人明白了她的意思,附和道:「这莫不是哪个男人的东西吧?」

  此话一出,程元秀当即擡起了头。

  沛玉感觉到怀中的身躯一僵,替她说道:「五小姐,这种话可不好乱讲的。」

  程元珠笑道:「我倒不知,这府里还有下人教训主子的规矩了?」她捏着红绳荡了荡,笑吟吟地走近了几步,而後忽然擡手甩了沛玉一个耳光,眼见着对方脸上的红印之後,她面露狠色,「我今儿便替你的主子教教你规矩。」说话间,她又对着沛玉甩过来一个巴掌!

  程元秀拚出残存的力气将沛玉一拉,在她站出去的瞬间,程元珠的手掌落下,啪的一声,程元秀被打得偏过头去。

  沛玉低声尖叫:「小姐!」

  程元珠先是一愣,而後下巴微扬,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来。程元秀本来是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今一侧脸颊又被打得肿起来,瞧她这副狼狈相,程元珠就觉得痛快,「半瞎总归要比全瞎了好,最起码接巴掌可比瞎子接得准呢。」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程元秀按下沛玉的手,「四妹,沛玉不懂事,你大人大量……」

  程元珠夸张地笑了笑,「四妹?你也配叫我四妹?」

  程元秀咬了咬银牙,再开口时说:「四小姐……」

  程元珠打断她,「眼下你叫我什麽都无用了,与其给这个丫头求情,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怎麽办吧。」她擡手亮出那枚金珠,「与男人私会时不慎失足落水,还有定情信物作证,呵呵,你还是好好想想怎麽去和爹娘解释吧,我的二姊姊。」说完轻笑一声,携着一众少女离开了。

  听着她们的笑声,程元秀顿时觉得双腿一软,沛玉慌忙扶住她。

  「小姐,四小姐她……咱们该怎麽办?」

  程元秀也不知道该怎麽办,她猜想那枚珠子应该是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如果程元珠真的拿这件事作文章,那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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