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陌生的环境,想了很久仍旧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直到他走出卧房,看见玄关处的油画,还有矮桌上的字条,昨晚的记忆才一点一滴溜回他的脑里。
他记得他昨天带林美里到“日和”吃饭,结果遇上表哥,之后他好像喝了两杯还三杯的CuttySark——再来的事,他就印象模糊了。
他弯身拿起字条,娟秀的字迹大概补齐了他遗失的记忆——包括他把手机乱扔,结果被车辗爆,还有他坚持要她陪他。
字条最后一行是——我用电锅煮了一点白粥,冰箱里有两道小菜,打开就可以看见,如果经理肚子饿,可以试看看合不合胃口。
白粥跟小菜,还真是体贴。
他摸摸肚皮,发觉还真的饿了,于是放下字条,他转身走进窄小的厨房,依着字条上的指示,在冰箱里看见两个小巧的保鲜盒。
打开一看,是腌制的红白萝卜,这能吃吗?他一脸怀疑地捏了一块入口,然后眉头一松,竟然还不错!
既然主人请客,加上又合胃口,他自然不再客气,大刺刺盛了碗粥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她另外准备的小菜是撒上白芝麻的凉拌菠菜,他宿醉刚醒,一碗清粥加小菜,吃起来真是无比舒坦。
真感谢她的贴心——安韦斯回想,已经好久没吃过这种传统早餐了。
洗碗的时候,他转头多看了屋子一眼,一个画面冷不防闪过他的脑海——他紧抱着林美里,埋头在她胸前又亲又啃——他手一滑,差点把手里的碗砸碎。
该不会是梦吧?他关上水龙头闭眼苦思。那画面如此清晰明确,一点都不像梦。
所以说——他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双手——我真的抱过林美里?
那个触感——他大掌一放一紧,彷佛还残存在指掌里。
虽说他条件佳、外貌好,但因为工作忙,玩乐的机会其实寥寥可数,也很少享受进夜店被众女簇拥的福利,更别提一夜情的经验。
所以男人女人一夜情之后会用什么方式相处,他不是那么了解。
可再怎么没经验——他望向矮桌上的字条,还有他搁在沥水槽上的碗筷——他也知道,不该是这个样子。
这下可好了,他头疼地想着,他们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着解释不清的疑惑,安韦斯招了辆计程车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没下车就看见王仁广站在管理员处,一脸焦急地来回踱步。
“Boss!”
一见安韦斯完好无缺的出现,王仁广如释重负。“我找了你一夜……Boss,昨晚你是上哪儿去了?怎么连手机也打不通——”
安韦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被辗坏的手机。“一言难尽,总而言之,得麻烦你马上帮我再买支手机。”
王仁广诧异地看着死掉的iPhone。“怎么会弄成这样?”这手机很贵的耶——对了!他再一次抬头。“Boss,今天早上十一点要飞上海开会,您还记得吧?”
啊,安韦斯这会儿才想起,今天得到上海开会,这客户是董事长介绍的,是内地很具影响力的餐饮大亨,一直很希望能在台湾开设第一家分店。
现在几点了?
他抓起王仁广的手腕一瞧,还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赶得及登机。
“给我二十分钟,”他边说边往大门方向走。“我上楼洗个澡收拾一下行李,你现在马上去买手机。”
Amour设计部,正打算关上电脑电源到库存仓库盖小木屋的林美里,突然收到一通Gtalk讯息——
Wise:在吗?
她呆了一秒才会意过来。
是安韦斯——他醒了?
在,她心跳飞快地打出回应字句,昨晚的事现在还清楚地留在她的心里;就不知道他还记得多少?经理早。
wise:我得跟你说声谢谢,你准备的早餐很好吃。
想不到他会吃。
不客气,她脸羞红地键入。
今早七点多,她起床帮自己准备午餐便当时,就一直在想该不该顺手帮他准备一份,喝醉的经验她这辈子只有一次,就是大学毕业当天,同学硬把她拉到KTV庆祝,也忘了当时喝了一瓶还是两瓶啤酒,总而言之,醒来之后的感觉并不好。
尤其是胃,感觉好像有人在她的肚子里拚命跳踢踏舞,好像有点饿,却又吞不下东西,总之折腾了她一整天才见好转。
她后来查了下书,医生说宿醉后最好吃点清淡的东西,所以才帮安韦斯准备了白粥跟小菜。
只是,白粥小菜实在不像他会吃的东西,所以她才那么惊讶。
Wise:跟你说一声,你给我的大门备份钥匙,我没照你字条上写的,把它丢回你家信箱,感觉有一点危险,毕竟你一个人住。
所以钥匙现在还在经理那边?她回应。
wise:对:我本来想晚一点拿去给你,可是我忘了,我有个会议,明后几天不在台湾,如果你不急,等我回台湾再拿给你。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经理可以请特助转交——林美里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按下了Backspace键,另择回覆的字句。
好,那就麻烦经理了。
她诚实面对心里的想望,想再见到他。
虽然清楚知道这种想法有一点自作多情,她就是压抑不住想私底下再跟他联络见面的冲动。
即使只是为了拿钥匙——
wise:那就这样了,我也该登机了。
顿了几秒,萤幕上再度跳出他的讯息。
wise:对了,有件事我想早点弄清楚,我们昨天晚上,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
她心一紧,他不记得了?
浮现在她心头的,并不是她昨晚以为的松了口气,而是带着一点酸的郁闷。
wise:怎么不回话?还在吗?
满怀复杂情绪,她手指在键盘上慢慢移动:我还在。
Wise:所以呢?我们没怎么样吧?
要怎么回?她手指在键盘上空敲着。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情——自己还想在Amour工作呢,可一想到他全都忘记了,竟然不觉得开心。
明明自己一心祈祷他忘掉的。
有够矛盾的!她往自己额上一拍,吐了口气后,才顺着昨晚想好的剧本,推得一干二净。
比起心情,她还是更在乎梦想——存够钱,到国外旅行游学。
没有,当然没事。
看见她的回应,人在候机室的安韦斯皱起眉头。
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可能!
和线上的林美里道完再见后,他把新买来的手机塞回西装口袋里,重重吐了口气。
随着时间过去,残留在他指掌上的触感越发变得清楚明显——昨晚肯定发生过什么,他的身体如此诉说着——那种隐隐约约就要想起的感觉,搔得他心痒难耐。
换个角度想,事情若真照他想的这样,昨晚两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她为什么要隐瞒?
他想不出理由。
是她觉得他会因此瞧不起她,还是自己昨晚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她才会三缄其口,他是这么可恶的人吗?
他轻揉太阳穴努力苦思,却依旧想不起来。
唉。
整件事让他觉得失去了主控权。
讨厌不受控制的他,越想越觉得焦躁难安。
“Boss,”王仁广匆匆跑到他身边。“可以准备登机了。”
回台湾再说了。
他把思绪扔进内心一角,帅气地一拉西装前襟站起。“走吧。”
四天后,就在安韦斯顺利取得合约返回台湾的同时,林美里的学长王英杰如期送来她朝思暮想的“森林家族”兔偶。
“好可爱!”
在Amour地下一楼的库存仓库,美里兴奋地抱着大兔偶尖叫。
瞧瞧它——毛绒绒的耳朵、毛绒绒的鼻子、毛绒绒的兔手手——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可爱得让人疯狂!
“别这么禁不起刺激。”为了确保自家珍贵的展示品不会因托运受到半点损伤,王英杰也跟来了。他拿出费心准备的见面礼,“嗒啦”一声,送到美里面前。
美里惊喜地看着他。“送我的?”
“不,是送门口管理员的。”王英杰回嘴。
“哎哟。”老爱逗她!她嗔了他一句,接下他手上的小纸盒后,还忍不住摇一摇。“里面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啊。”王英杰笑着催促。
王英杰是林美里大学的直属学长,一副阳光男孩模样的他,从她一进大学就很照顾她,尤其在发现她举目无亲后,每逢过年,家境富裕的他总会邀集一批不爱在年节期间返乡探亲的同学,到他家别墅煮火锅庆祝。
而她之前在7-11的打工,也是他帮忙介绍的。
总而言之,王英杰帮了她非常多的忙,她也无时无刻心怀感激。
美里半疑惑半好奇地拆掉包装纸。
“哇——”
她惊呼一声,盒子里装了一个附着遮阳伞的小圆桌、两把小休闲椅与小烤肉架,然后还有六、七只小兔偶——和她身后等身大的兔偶同型同款。
“真的要送我吗?”她一双眼闪闪发亮。“森林家族”不便宜耶!
王英杰就是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
他往她头上轻轻一拍。“不然咧?难不成真要送给门口的管理员?”
“我才舍不得哩。”她开心地深深一鞠躬。“谢谢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