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好……好冷啊!”蒙蒙缩著身子,抖著两片唇吐出一团团白雾。“相……相公,我们到底在找……找什么?”
原以为君兰舟到长白山来是有什么药就采什么药,结果傻傻地跟著他在长白山区绕了将近两个月,她都已经半身冻结了,方才知道他是有所目的而来,并不是什么药都可以的。
“万年冰参。”
万年冰参?
人参吗?
早说嘛,她娘亲不知吃了多少人参进补,什么样子的她可熟得不能再熟了。
“好,我帮你找……啊~~”话还没说完,一声惊叫过后,蒙蒙又不见了半截人。“可恶!”她低咒,拍掉满脸雪,吃力的四脚从雪坑里爬出来。
她真有那么重吗?
为什么君兰舟两脚都可以踩在雪地上,她却总是一脚一个坑,一个不小心就是一个大洞,一下子就把她半截人埋进去了呢?
她不开心的嘟著小嘴儿,学君兰舟一样低头找,不过找了一会儿,她就累到不行了,干脆坐在一株雾淞下,看著君兰舟背著她愈找愈远,她耸耸肩,心想他总会回来找她,于是自顾自仰望那雪中树挂,冰雪染白了树木枝叶,宛如绽开一朵朵洁白晶莹的霜花,映衬在湛蓝的天空下,真个是美到了极点。
也许是太累了,也或许是太冷了,看著看著,她居然打起瞌睡来了,昏昏欲睡的点著脑袋,片刻后,就在她即将坠入睡乡中的那一刹那,匆又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
她疑惑的低头扫视,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窜过去,到底是什么东西,小动物吗?
霍地,她脑袋猛往右转,一丝晶莹的亮光瞬间闪过她眼角,她再转左,那丝晶莹的亮光又飘走,她猝然抬头,那丝晶莹的亮光居然在树挂上游走,亮晶晶的闪著刺眼的光芒,她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可是那东西肯定很小,好像很好玩呢!
于是她起身,随著那丝晶莹的亮光绕著雾淞走了一圈,脑袋里正在思索要如何捉到那只小动物,岂料那丝晶莹的亮光竟冲著她疾射而至,她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反射性的直接拉高棉袄,待那小东西一冲入她怀里,她立刻扯下棉袄,将那小东西包在怀里。
“捉到了!捉到了!”她像小孩子一样兴奋的跳来跳去。
可是那小东西在棉袄里挣扎得好厉害,她不敢随便拉开棉袄来看,怕一个不小心让它溜了,只好循著君兰舟的脚印去找他,想拜托他帮她捉住这只小动物。
幸运的是,走不上几步路,她就看见君兰舟远远的走回来。
“相公、相公,”她一边叫一边跑向他。“有只小动物扑进我怀里了,你帮我捉住它好不好?”可是一靠近他,她才发现他的表情十分恐怖。
“不要让它碰到你的皮肤!”
他也在叫,一边极快地奔向她,不,越过她身边跑到她身后去了,她疑惑的回头看,顿时骇异得一跤跌坐在雪地上去。
“那那那那那那……”那了半天,“是什么”就是说不出口。
那是什么?
毫无疑问,那是一只老虎。
可是,老虎是雪白色的吗?
不是。
老虎有房子那么大吗?
没有。
所以,那绝不是老虎!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
蒙蒙呆坐在雪地里,张大嘴巴看著君兰舟与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对峙,然后,他慢条斯理的自怀里掏出一支瓶子,打开,飞快的将瓶子里的血红色液体朝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挥洒过去,仿彿魔法似的,那只不是老虎的老虎一沾染上血红色的液体,立刻惊天动地的怒嚎一声,旋即开始融化了。
对,融化,就像春天雪融那样融化了。
而后,君兰舟回身朝她走来,在她身前蹲下,先从书箧里取出一支相当大的长方形扁盒子,再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绒布包裹住右手后,直接探入蒙蒙的棉袄里捉出那只不停挣扎的“小动物”,放入扁盒子内,迅速松手、盖上盖子,用布绳牢牢绑住扁盒子,收进书箧里,起身。
“走吧!”
他要走人了,蒙蒙却依然张著嘴呆在雪地上。
那是小动物吗?
不,不是,毫无疑问,那是人参。
可是,人参是如水晶般透明的吗?
不是。
人参会动、会跑、会飞吗?
不会。
所以,那绝不是人参。
那么,那究竟是什么?
“相公。”
“嗯?”
“那……”一根手指头指住那堆只剩下几泡雪的地方。“是什么?”
“雪虎。”
“真的是老虎?!”
“是。”
“那它呢?”
“融化了。”
“……那么,”拉回手指,改指住书箧。“这又是什么?”
“万年冰参。”
“真的是人参?”
“是。”
“那它为什么会动?”
“因为它是万年冰参。”
“……”
愈听愈糊涂,算了,既然找到相公要找的药材就好了,那么……
“相公,我们要离开长白山了吧?”
“嗯。”
“老天保佑,等我先向老天爷磕个头再走!”
“……”
*
从南阳出发到长白山,在长白山各峰峦问绕了两个月,当君兰舟和蒙蒙离开长白山区时,业已是来年近端午时分了,然后,他们开始往南走。
“相公,我们现在又是要到哪儿?”
“无锡。”
“到无锡干嘛?”
“托人把万年冰篸送回我家。”
“那相公什么时候才要带我回家拜见公婆?”
“还不是时候。”
“喔,好吧,不是时候就不是时候。”
于是,蒙蒙又开始沿路替人家打工,洗碗、洗衣服赚点零钱来买热食,再开开心心的跟夫婿分享。
虽然君兰舟什么都没说,但是他愈来愈常用那种深沉莫测的眼神凝视她,而他眼中的表情也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明显,虽然蒙蒙看不懂那是什么表情,但只要有表情就好了,管他是在脸上或眼底。
还有,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从七步缩减为三步了。
“咦?相公,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路走,他们来到了济南府,君兰舟并没有绕城而过,蒙蒙以为他要买馒头,没想到他不但不买馒头,而且直接来到城内最富丽堂皇的宅邸前。
他不会是想进去吧?
君兰舟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蒙蒙怔了怔,但还是马上退后三步,虽然小嘴儿嘟得半天高。“是,相公。”
然后,君兰舟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开了门,是一个年轻仆佣,一见敲门者是一个比要饭的好不了多少的书生,鄙夷的表情立刻挂上了脸。
“干什么的?”
“你们三夫人的病,我能治。”君兰舟面无表情的漠然道。
“就凭你?”年轻仆佣不屑地哼了哼。“想讹钱你可找错地方了!”
“我姓君。”
“我姓蔡,那又如何?”
君兰舟不再多说什么,眼帘徐徐落下,猝而扬手挥了一下,那年轻仆佣就不见了,下一刻,门内传来一声砰然巨响,然后是骇异的惊呼声,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愤怒的咆哮声。
“好厉害,相公,那又是什么?好像不是九日尖叫散,也不是十三跳嘛!”
“……”
君兰舟闭闭眼,不予理会跟在后面的女人,举步迳自往门里走,但刚跨过门槛不过三两步,面前便横上来好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伙,多半是护院之类的。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你们三夫人的病,我能治。”
“就凭你?”
“我姓君。”
“姓君又如何,你……”
“君?你姓君?”忽地,从大厅那头传来一阵狂喜的惊呼。“你是君大夫?”
“我不是大夫。”君兰舟冷冷地道。
“是是是,你不是大夫,是君公子!”随著惊喜的叫声,一个福敦敦的中年人从大厅那儿气喘吁吁的跑来,“滚开!”粗鲁的推开那些护院,一近前来便拚命打躬作揖。“有劳了,君公子,有劳了,素娘的病就全仗君公子的妙手了!”
“我要幻雾琉璃灯。”
“幻雾琉璃灯?”中年人有些心疼的抽了一下脸颊,旋即咬了咬牙,“好,幻雾琉璃灯就幻雾琉璃灯,只要你医得好素娘的病,幻雾琉璃灯便归你!”回眸,见蒙蒙尾随在君兰舟身后,他怔了一下。“咦,这位是?”
“我的妻子。”
“啊,原来是君夫人,请,快请里头坐!”
自离开南阳以来,住在这豪府里的日子大概是蒙蒙过得最享受的时候,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睡的是软绵绵的被褥,洗的是香喷喷的浴水,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名品佳酿,皇后级的享受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只可惜这种高档日子仅有两天,那位三夫人的病一治愈,连一刻钟也不愿意多留,君兰舟就带她离开,又住到城外的破土地庙里去了。
盘膝坐在地上啃著干馒头,蒙蒙用下巴指指那个包著幻雾琉璃灯的包袱。
“相公,那是干嘛的?”
“四婶儿的寿礼。”
寿礼?
蒙蒙恍然大悟,原来他“赚”的那些宝物都当作礼物送人了,他可真慷慨啊,不过既然是亲人,也难怪啦!
“那我呢?相公,下个月我也满十七了呢!”
“……”
“没有啊?那算了!”等她老了之后,也让晚辈来送她好了。“对了,相公,你排行第几呢?”
“第二。”
“几个弟沬?”
“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好热闹!”
嘻嘻嘻,这可好,就算她的相公“不行”,还有他那些兄弟姊妹们,就算他们一人只生一个好了,礼物也够她收的了。
很不幸的,她“美好的梦想”很快就被打破了。
不过才隔两天而已,她的相公就很明确的向她证明,“不行”那两个字眼是不能用在他身上的。
他自己是大夫,怎么可能“不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