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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釉里红 第4章(1)

  “她不拍吻戏,为何不在拿到MV脚本时提议删改?直等到片场的道具师搭好布景、灯光师调妥灯光、摄影师校准镜头,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导演一声“开麦拉”即可拍摄,才临时喊停?简直拿大家当猴儿耍!”

  平井灏气呼呼摆臭脸在他的专属化妆问发飙。

  “我想,八成是“艾笛儿国际唱片公司”不甘心和我们公司打破门户之见的跨刀合作,被我们捷足先登,才会横生枝节。不过,我们宣传部的方经理已经过去跟对方的程经理展开协调,应该很快就会取得共识识顺利开拍,你先喝个水消消气。”胡翾把矿泉水送到平井灏手里。

  “说也奇怪,我们“美乐地”跟“艾笛儿”明明是冤家死对头,怎会突然蹦出一个跌破大家眼镜的跨刀合作?”他旋开瓶盖喝一口。

  “你不知道?”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包打听?”他没好气地横过去一眼。

  “没办法。你们上节目录影,常常一录就是好几个钟头,我们这些当助理的只好凑在后台聊是非打发时问,聊聊哪个艺人在夜店酒后丑态百出,哪个艺人去整形又死不承认,哪个艺人抢别人老公还跟原配大打出手,还有哪个艺人……”当一群英英美代子的助理们毒舌发功时,她这只上班刚满一个月的新进菜鸟只有听的份,没有发言余地。

  “停!我没你那么八卦,不想听那些有的没有的,只想知道是哪个三头六臂有通天本领,让两家死对头公司乖乖进行跨刀合作。”

  “除了我们两家公司的两位董娘,还有谁能让两个老板言听计从?”

  “两位董娘?”

  “嗯。说来也真有趣。我们两家公司在唱片界竞争激烈,偏偏双方的董娘是超麻吉的姐妹淘,三天两头就相约喝下午茶顺便摸八圈。听说这次的跨刀合作就是“艾笛儿”的董娘,觉得他们家的小天后米靓跟我们家的小天王平井灏,也就是你,外表很登对,像一对金童玉女,可惜分别隶属两家不同的唱片公司,无缘凑在一起入镜,否则画面一定很赏心悦目:我们的董娘听了,频频点头表示颇有同感。于是,两位董娘就突发奇想,决定让你跟米靓相互跨刀拍MV,因此,才有这次米靓帮你跨刀,下次换你帮米靓跨刀的合作计划。”

  “这么重大的决策,两位董娘说了算?”

  “是啊!谁教这两位老板都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大丈夫,太座说的话焉能不听焉能不照办?”

  “原来如此。可,问题就出在老板点头,手下的人未必照单全收,否则就不会在MV开拍前一分钟跳出来拒拍吻戏,让拍摄工作无法顺利进行。其实,说到拍吻戏嘛……”

  “怎样?”

  “老实说,我也是千百个不想拍。”

  “为什么?”她很意外,米靓是男生票选梦中情人的第一名,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苦无机会,平井灏竟然不想?

  “这还用问!试想,片厂的数万瓦强烈灯光照得我都快热昏了,还得在一大票记者跟工作人员,呃……少说也有一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演出深情接吻的戏码,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冲着小天后帮小天王跨刀拍MV,这个话题性十足的新闻,不管是平面媒体或者电子媒体,所有跑娱乐新闻的记者全员到齐,把片厂挤得水泄不通。

  “的确是有些小尴尬。”她心有戚戚焉。十天前,她跟平井泽在东区街头一个不经意的嘴对嘴碰触,纵使在夜色掩护下,无人目睹,她仍觉得好害臊好难为情,更何况平井灏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拍吻戏,想想还真是难为他了。

  “虽说米靓那一方拒拍吻戏恰是我的心声,可,突然变卦,还是令我感到极度不爽;与其百无聊赖坐在这里枯等双方协调的结果,倒不如先想个法子礼尚往来一下?”平井灏笑得很贼地捉着下巴陷入思考。

  “你……你又在想什么害人的鬼点子?”一个月相处下来,每当他露出这一号表情,胡翾就知道有人要倒大楣了。

  “没有哇!我只是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想吃点东西。”他答得一脸无害又无辜。

  “肚子饿?我皮包里有苏打饼干。”她打开皮包掏出饼干。

  “谢了!我不想吃饼干。”他直摇手,敬谢不敏。

  “那你想吃什么?我去买。”跑腿买东西乃助理分内该做的事,她起身捏着小钱包,边问边往门口走。

  “我想吃臭豆腐。”平井灏眉眼尽含笑,很残很恶作剧的笑。

  “臭豆腐?”她听了差点跌倒。

  “还有,记得要多加一点蒜蓉酱油。”他窝在椅子里,两手食指不停地绕圈圈。

  “井灏!我求你别闹了好不好?明知即将拍吻戏,还故意挑在这个时候吃臭豆腐?你这么做存心整人嘛。”胡翾不敢苟同地皱皱鼻子,折返他面前。

  “谁规定拍吻戏之前不能吃臭豆腐?我倒觉得这样吻起来比较有“味道”。”他撇唇使坏痞笑。

  “就是太有“味道”,我怕米靓会受不了想吐。”

  “米靓受不受得了,不劳你费神,我劝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在自个儿身上。唉!瞧你长得一脸聪明伶俐相,怎一个月了,还抓不到当一名好助理的眉角?”平井灏不客气地对着她猛摇头直叹气。

  “当助理还有眉角哦?”胡翾为之一愣。

  “当然有!一名好助理必需具备使命必达的精神,也就是我叫你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就去完成我所交代的事情,就好比现在我叫你去买臭豆腐,你去买就对了。”

  “不,我不去,我不想沦为你整人的帮凶。”

  “你真的不去?”平井灏耐住性子懒懒漫哼。

  “我说不去就不去。”她吃了秤铉铁了心。

  “敢跟我说不?嘿!挺有个性的,我喜欢。”平井灏露出激赏的眼神。

  “你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你叫我去买臭豆腐,我不去,你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他一拍大腿,饮起痞子笑容,正色告诉她:“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从来不吃臭豆腐。”

  “你不吃臭豆腐?可是,就在几分钟前,你还叫我去买臭豆腐的呀……啊!我明白了,原来你嘴里嚷嚷着要想个法子对米靓礼尚往来,是施烟幕弹,我才是你穷极无聊寻开心的对象?”她这才发觉自己被他狠狠捉弄了一番。

  “虽然你不是先知先觉,也还算是后知后觉,总比不知不觉要略胜一筹。哈……”平井灏仰天笑不可抑,胡翾则在心中呸到嘴巴快歪掉时,忽听到“扣扣扣”简洁有力的敲门声,胡翾回头扬声:“请进!”当平井泽高大挺拔的身影无预警地映入胡翾眸底,她小吓一跳,低呼:“平井泽先生?”

  “……”平井灏忙止住笑,起身相迎:“哥!你对我进入演艺圈一向抱持放牛吃草的态度,没想到你会来片场探班?”平井灏感到一阵受宠若惊。自从胡翾当他的助理后,对他的演艺工作不闻不问的哥哥,不知怎地,竞开始关心起他的工作以及每天的行程,这会儿,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大驾光临前来探班。

  “我和一位收藏家约好一起去看拍卖预展,发觉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就驱车过来看你。”平井泽话锋一转:“刚才,我在门口就听到你的笑声,井濒,什么事令你这么开心,何不说出来跟哥分享一下?”

  “没有……”平井灏担心要是让哥知道他捉弄胡翾,铁定会挨骂。

  “你想知道?”无端被捉弄的胡翾逮住机会,欲报一箭之仇。

  “嗯!”平井泽一对亮眸灿如星辰凝视着她。

  “你敢说出来,后果自行负责!”平井灏压低音量恫吓她。

  “要我封口可以,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她微微蠕动两片嘴皮子轻声回答。

  “我请你吃岩烧牛小排?”硬的不行来软的,平井灏不惜以美食诱惑她这只馋嘴猫。

  “诚意不足。”她淡淡嗤哼。区区一客“岩烧牛小排”就想堵住她的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么,我把岩烧牛小排升等为松阪牛排,这样够诚意了吧?”松阪牛是日本三大和牛之首,粉嫩肉块上分布着细腻的油花,犹如白霜,以铁板油煎恰六分熟,放入口中滑嫩美昧,是老饕的最爱。

  “若再加码一客“烤浓浆巧克力冰淇淋”,就显得诚意十足了。”她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此时不狠狠敲井灏一顿竹杠,更待何时!

  “你想趁机敲竹杠?”

  “不肯就拉倒。”她施展一抹狐狸狡笑,掀睫抬眸向平井泽告状:“井灏他……”

  “就依你!”平井灏急得朝她使眼色,还腾出手比了个OK的手势,阻止她说下去。

  “呃……刚才、刚才,井灏听我抖出以前犯迷糊惹出一堆糗事,才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以大饱口福,她遂胡乱瞎掰个理由想蒙混过关。

  “哦?那么,能不能清你从刚才所说的一堆糗事中,随便说一个,让我也跟着笑一笑?”平井泽精得跟猴孙似,哪有这么好打发。加上她和井灏当着他的面交头接耳,令他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刚才,我说……呃……我说?”从小到大,胡翾的糗事一箩筐,可临时要她说一个,却是一下子想不起来,急得她就要招架不住……

  “井灏!一切搞定。”方经理兴匆匆走进来,胡翾宛如见到救世主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方经理站定后,一瞥见平井泽,立刻堆满笑容招呼,“井泽!今天是刮什么风,把你这位稀客吹来片场?我相信,有你这位贵客莅临加持,这支MV,想不红也难。”

  “方经理,你还是一样这么会说话。”平井泽眼一灿,笑嘻嘻回捧一下。

  “两位就别再互捧了。”平井灏最受不了这种场面话,马上转移话题:“方经理,你说一切搞定,那么,关于吻戏?”

  “我跟“艾笛儿”的程经理交涉后,终于获得对方首肯,同意按照MV的脚本走,该拍吻戏就拍吻戏,只是,程经理提出一项但书。”

  “怎样的但书?”

  “但书的内容是,这次,他们没删改我们的脚本,下次,我们也不得删改他们所提出的脚本。”

  “乍听之下,似乎很公平,仔细想想却不然。谁知道他们会提出什么走钢索或者跳火圈诸如此类的整人脚本?”

  “对方若敢提出这种脚本,我就直接把它扔进垃圾桶。不信,大家走着瞧。”方经理安抚井灏。

  “井灏!该进棚了。”场务站在门口探头进来大喊。

  “知道了。”方经理回头看一眼场务,拍了拍井灏的肩膀,说:“经过这一番折腾,耽搁了不少时间,希望没破坏你酝酿好的情绪。”

  “你放心,只要导演一声开麦拉,我可以像即溶咖啡一样立即融入所饰演的角色。”平井灏自信满满。

  “太好了!我陪你进棚吧。”

  “好。”平井灏走到平井泽跟前,说:“哥!我得进棚拍戏,不能陪你了。”

  “你尽管去忙你的,不必招呼我。”平井泽洒脱地耸了耸肩。

  “嗯。”平井灏和方经理朝门口走去,胡翾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平井灏转身告诉她:“你留下来好好招呼我哥。”

  “喔。”胡翾应声留下,偌大的化妆间霎时静默下来,静得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越跳越响的心跳声,她呐呐地:“真……真是糟糕,井灏吩咐我要好好招呼你,我……我却是连一杯水都没有,你……你坐一下,我出去拿瓶矿泉水进来给你。”她逃也似地闷头打他面前经过。

  “不必麻烦,我不渴。”他长臂一伸拉住她。

  “那……那你请坐。”她臊红着脸抽回手,搜索枯肠找了个话题来掩饰没来由的局促不安,她说:“买屋的第二天,我上楼要把一百万还给你,你刚好不在。照理说,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应该坐下来耐心等你回来,双手把钱奉还,不过,我跟代书约好要办理付款过户手续,只好把钱放在茶几上,留了张字条给你,你有收到吧?”

  “有。”平井泽黑甸甸的漆眸眸光熠熠地瞅着她,说道:“昨天,我开车经过你的店,发现老旧的门面跟墙壁已全部打掉拆除,看不出来你做事挺积极挺有效率的。”

  “唉!“钱”势所逼,不积极一点,行吗?”

  “哦?”他眼带兴味地把哦声拉高拖长。

  “你想,我花了大把钞票买下店面,当然不能将它闲置在那里养蚊子,要是能早一天重新装修好,就可以早一天租出去收租金。”她迷糊归迷糊,打起算盘来可一点也不含糊。

  “说得好!”他大加赞赏,大方允诺:“以后,有任何问题,欢迎你上楼来找我。”

  “你这句话宛若一颗定心丸,让我听了觉得好窝心也好安心。”

  “是吗?”他觑了眼手表。“我跟人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快到了,该走了。”

  “你这么快就要走了?”胡翾脱口而出,下一秒就发觉自己说话的语气流露出浓浓不舍,双颊红绯绯地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等井灏拍完再走吗?”

  “不了!反正回家之后就可以见到他。拜拜。”平井泽无所谓地大步离去。

  “是啊,他们兄弟俩同住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干嘛多此一举跑来探班?结果跟我说的话还比跟井灏说的多。呃……这个平井泽该不会是假借探班之名,行看我之实吧?”她淡淡敛眸自言自语,旋即自我解嘲:“胡翾啊胡翾,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一间店面养三代人。

  话说,胡翾的店面都还没装修好,已经有不少店家向装潢工人要她的手机号码,致电给她表达强烈的承租意愿:甚至还有投资客开价一亿三千万要买她的店面。呵!一转手,轻轻松松就有一千多万的差价落袋,着实令她很心动:不过,生性保守的她还是秉持细水长流而不是杀鸡取卵的信念而予以拒绝。眼看着店面装修已进入收尾阶段,也该是她从七、八个有意承租者当中挑出一个的时候了。只是,她觉得这七、八个条件都不错,实在难以取舍,不得不蹬蹬蹬再度上楼去请教平井泽。

  “平先生!我是胡翾……”她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看来,平井泽不在,扑了个空的她,心想:横竖没其它事,索性坐不等他回来。

  胡翾之前上楼因来去匆匆,没能好好打量屋内的装潢摆设,难得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细细品味一番。她眼波流转……墙面是粗犷颗粒的灰色石头漆,增添了空间的质朴况味,再巧妙地利用绿色跟咖啡色等家具做局部跳色,使宽敞偏冷的空间整介温馨起来;这时候,她的视线被一块约莫一丈八尺的黑檀木屏冈吸引住,她起身走过去,睁大眼睛瞧着屏风上精雕细琢、嵌着各色大小玉片子,镶嵌出一幅“蝶恋花图”。

  当胡翾的眼睛从屏风移开时,不经意瞥见客厅通往后面房间的走道底,伏着一只足有半人高、模样傻乎乎、浑身“黑密麻”的石雕鹃,她的目光被它吸引住,很想靠近它,却不免犹豫起来……未经平井泽同意就擅自往里头闯。委实不该亦不妥;可那只造型超卡哇伊的石雕鹃仿佛在对她呼唤:“来啊,来啊,快进来看我呀。”她暗自付着:此刻,四下无人,她快速冲过去看一眼,再快速回到客厅坐好,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吧?

  嗯!就这么办。

  她一阵风似地刮到石雕鹃前面,蹲下去瞧个仔细……这只石雕鹃刀工俐落,遍体布满时间熟成的黝黑光泽,看起来,感觉年代久远,想必是平井泽从某个拍卖会拍到的战利品。她端详良久才打直腰杆起身,满腹好奇地骨碌碌转动两颗黑眼珠东张西望,这一望,可不得了啦!她看见紧闭的落地玻璃门内整齐排列几个展示柜,而她心心念念的青花釉里红大盘就摆在正中央的柜子里。

  “老天!”她宛如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般情绪波动,思念的泪水夺眶而出,此情此景,令她尝到何谓“咫尺天涯”的个中滋味。

  可不是吗?

  那个她从小捧着摸着到大的青花釉里红大盘近在眼前,却已不属于她: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态意地捧着它,拿指腹轻轻一笔一划勾勒盘中生动得仿佛要跃出水面的红鲇鱼,只能万般无奈地睁着一双凄楚的汪汪泪眼,伫立在落地玻璃门外与它遥遥相望……这可望而不可即的心酸,令她不禁掩面哭泣,两个瘦削的肩胛因抽噎一耸一耸地抖得厉害。

  “呃……我能不能请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对着我的收藏室哭得如丧考妣?”平井泽冒着淡淡烟硝昧儿的厚嗓冷冷切入。

  “我……你、你、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就进来了?”胡翾吃慌地忙用手背胡乱抹去狼籍泪水。这一抹可好了,她的眼影、腮红全抹花掉,整张脸糊得像只小花猫。

  “我都还没问你为何擅自闯入,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反怪罪我一声不响?难道,我回家还得请电音三太子团在前面为我开道不成?”大感光火的他一见到她晶莹的泪珠抖颤颤地挂在浓密的长睫上,心中骤然一紧,火气顿时浇熄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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