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美了,美得纤尘不染,美丽不可方物,尽管她态度冷淡,终日寒着脸,可下人们依然对她恭恭敬敬,为王府里能拥有这么一位仙子般的王妃而欢天喜地,他们都以为他们家王爷要终身不娶、孤老到死哩,没想到皇上胆子这么大,会趁着王爷不在京里时来一招先下手为强,让生米煮成了熟饭,如今王妃之位已坐实了,连诰命都有了,即便王爷回来了,也断没有把人送回去安家的道理。
安承嫣是个高冷但敏感的佳人,自小培育的教养令她对外头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的注意和在意,她知道尊亲王府里如今是个什么样欢喜的气氛,虽然皇家聘礼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规格堪比迎娶皇后,又有皇上御笔亲书的圣旨迎亲,可她心里沉甸甸的,根本欢喜不起来,她要的婚配是才子佳人、举案齐眉,而如今这算什么?她甚至未曾与他见过面,传闻他长年戴着半脸面具,拿下面具之后,半边受伤的容颜十分可怖,据传,尊亲王府里有个胆小的丫鬟就是无意间见到了封潜的真容,被活活给吓死的,她根本不愿去想,将来她要如何与封潜同房,更别说与他生儿育女了,那会是多痛苦的事……
“王妃……王妃……”大丫鬟日晴心惊的轻唤。
安承嫣蹙眉道:“什么事?”
日晴润了润唇。“您手里的花……”
花?安承嫣低眸一看,她竟生生将适才顺手摘下的紫玉兰花给捏碎了,这……这岂会是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该有的行为?何况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身后跟了多少丫鬟婆子,她们都瞧见了吧?
她心里咯噔一声,脸色急速转白,逃避似的将手里的花枝丢弃,佯装若无其事的抬起下巴。“走吧。”
安承嫣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尽管三月的京城雪都融化了,阳光明媚,可她内心却冰寒一片,每日忐忑不安的数着封潜回京的日子,每一日的过去都代表着距离她见到封潜的日子又近了一日,这种日子不啻是种凌迟!
一行人行经马厩之时,一名穿蓝色短打的下人连忙跑了出来,他其貌不扬,身量短小劲瘦,他朝着安承嫣打躬作揖,露出一丝腼腆的笑容,说道:“小的张勇!王妃的白马,小的一直细心照料,马儿原先有些水土不服,不肯吃喝,经过小的悉心照料,如今肯吃东西了,请王妃不必担心,小的一定好好照料王妃的马!”
王妃雪肤花貌,气质出尘,根本是戏曲里才会有的仙子下凡来,他从没想过可以见到这样美的人,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他每日都会摘一枝樱花托飞觞楼跟他有几分交情的小丫鬟插在王妃房里的花瓶里,暗自爱慕着王妃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给王妃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偷偷爱慕着王妃了,让人知道了肯定要被活活打死,可他没法阻止自己的心意,打从看到王妃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的陷进去了,他也没别的奢想,一心一意只想把王妃的那两匹白马照顾好,若能得到王妃的一声夸赞,他便心满意足了……
“谁让你跟我说话的?”安承嫣厌恶的看着挡在她前面的张勇,那张平凡的面孔看了就烦……为什么不滚远一点,为什么要撞到她面前来让她瞧见?真是糟心!
“啊?”张勇张着嘴,一时无法反应过来他心目中的仙子为何对他的讨好恶言相向,他虽然是个下人,但连大总管也不会对他们这些下人口气这样恶劣的说话。
“还不让开?”安承嫣极不耐烦,俏脸绷着。“卑贱之人,往后不许擅自出现在我面前!”
张勇胸口起伏着,卑贱之人?这是在说他吗?
直到一行人已经走远了,张勇仍然无法释怀,因为被爱慕之人在众人面前狠狠的羞辱了,他的面孔涨红了,身体里像燃烧了一把熊熊的烈火,无法平息下来,他捡了湖畔最大的石头,疾步追上了安承嫣,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高举着石头奋力朝安承嫣的后脑打了下去……
尖叫四起,安承嫣倒下了,她觉得很痛很痛,是什么人袭击了她?她的气息渐渐微弱,她阖上了眼睛,再也没机会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尊亲王府里有个下人袭击了尊亲王妃,这事像长了翅膀似的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每日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都是这件事,那下人为何要袭击尊亲王妃?难道两人之间有什么首尾?想像空间太大了,叫人们聊得欲罢不能。
张勇闯下大祸之后便跳井死了,而安承嫣昏迷不醒已二十来日,十二位太医轮番到尊亲王府医治都束手无策,无法令她醒来。
这下,封颐可懊悔死了。
都是他,都怪他自作聪明,再这样下去,若安承嫣死了,他皇叔可就要成现成的鳏夫了,保不定还会被冠上克妻之名。
鳏夫、残颜加上克妻,日后要再娶妻难上加难,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没事给他皇叔赐婚做啥呢?都怪安承嫣不好,人说红颜薄命就是指她这种美人,长得美有什么用,命那么薄,竟然要死在一个下人手里,没福气享受成为尊亲王妃的一切荣华富贵……
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命在旦夕的安承嫣了,要在安承嫣还没断气之前解决他皇叔变成鳏夫的事!这件事已成了他最重要的事,重中之重,谁都不要想阻拦他!
“皇上——”
封颐在案前抱着头,看也不看一眼身后蕙质兰心的皇后,心烦地道:“皇后一边吃梨去,别来烦朕。”
皇后走到封颐身边浅浅一笑。“臣妾是想告诉皇上,若是一个女人快死了,那么送第二个、第三个女人去尊亲王府不就得了,皇上何必苦思冥想了那么久,当心伤了龙体,那臣妾可是会伤心的。”
封颐茅塞顿开,他抬起头来,用力的一拍案桌,吓了一旁的小封子一跳。“朕怎么没想到呢?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后真是聪明啊!再送两名侧妃去尊亲王府不就得了!”
皇后没骨头似的靠过去,一双柔白的纤手不轻不重的揉着封颐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柔媚笑道:“皇上过奖了,臣妾一向那么聪明。”
小封子有些看不下去的别开眼,皇后娘娘出身名门望族,乃是内阁首辅翁大人的嫡孙女,可她那狐媚子般的做派常叫他惊掉下巴,比如现在,他呀,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可话说,皇上明知赐婚一个王妃已是犯了王爷大忌,如今又要送两名侧妃去王府,这不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自个儿找死吗?
这么一想,小封子又自己掌起嘴来。
呸呸,他怎么可以说皇上找死,那可是皇上啊!皇上要做什么不可以,皇上当然要做什么都可以!
嘿嘿,他等不及要看王爷回京时的好戏了,肯定很精采!
*
翌日,安承嫣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与阎罗王搏斗,皇上下旨送了两名侧妃进尊亲王府,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颜璟如,一个是刑部尚书的嫡女柳莹姒,两个都是皇上亲封的侧妃,势均力敌,谁也不让谁,都想在安承嫣死后抢得主母之位,将尊亲王府弄得鸡飞狗跳。
宫里,封颐对自个儿果断睿智的决定洋洋得意,买了两层保险,如今安承嫣若是不幸福薄死了,也不怕他皇叔成鳏夫了。
皇上正自鸣得意的同时,宫里的一隅,紫宸宫里,有人相当的恼火。
“你说,是皇后那个贱人给皇上出的主意?”丽贵妃阴沉的转着杯盏,眼前浮起皇后那张娇媚如花但十分讨厌的脸。
“奴婢听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青枫看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感觉到胆颤心惊。
喜怒无常的主子在进宫为妃后,性子益发叫人捉摸不定了,总像在谋划什么似的,叫她伺候得分外心累。
“她倒好。”丽贵妃冷笑。“站着说话不腰疼,随便给尊亲王指几个女人给我添堵,她就开心了,得意了?”
青枫瞪大了眼,听不懂这是何意。
难道,主子对尊亲王还有非分之想?
可尊亲王已经明明白白的拒绝过主子了,后来又毁了容颜,主子这才死心进了宫不是吗?如今尊亲王有了王妃,昨日又新添了两个侧妃,主子还在盼望什么不成?
“安承嫣如何了?”丽贵妃又问道。
青枫禀道:“尊亲王妃还有一口气,太医不断以千年人参吊着她的命,但看起来时日无多了。”
丽贵妃翘起了嘴角,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再多的千年人参也延不了安承嫣的命,前世,安承嫣尚未等封潜回京便一命鸣呼了,但与前世不同的是,前世皇上并未指两名侧妃给封潜,安承嫣死后,他终身未曾再娶,一辈子都在保卫大武江山。
若不是皇后那贱人的馊主意,皇上断是不会想到再给尊亲王指两名侧妃的,她总觉得这一世的皇后有些不同,只是具体有哪些不同,她也懒得去深究。
这一世,她不会再与皇后争宠,只要皇后不来坏她的事,她也不会去对付皇后,她的目标是封潜,她要将前世未完成的心愿在这一世完成,她要做封潜的女人,她要获得他的宠爱,做他唯一的女人,然后助他登上那个位置,而她,也将成为大武朝最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