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敛下眼,思索是否是自己多虑了,从她知道自己将嫁入侯府为二公子的侧室那一日,她在心中反复思索无数次,从小到大在太傅府里用尽一切努力得不到重视也就算了,她不想出嫁之后,还得屈就在齐初彤底下过日子。她打定主意要取得二公子的全心爱慕,之后就能一步步的除去齐初彤和侯爷,到时齐初彤这个位置就轮到她来坐了。连齐初彤自己都知道,以她的才能和聪慧,没道理得要屈就侧室的位置。
“你难得来一趟,”齐初彤将手中的药包给放下,叹了口气,“原该多陪陪你,但实在有些累,想睡会儿。”
齐凝语闻言,立刻善解人意的开口,“姊姊累了就快些休息。只是方才在外头,看菊花开得美,可否允许妹妹摘几朵回府欣赏?”
还有心思摘菊花?!齐初彤若有所思的瞄了她一眼,她得派个人去盯着才行,“去吧!但外头太阳大,我得给你找个人打伞,侍候着才行。”
“谢谢姊姊。”齐凝语也不疑有他。
齐初彤要小杏把张晋找来,交代了他几句,就让他去替齐凝语打伞遮阳。
当屋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后,齐初彤立刻将桌上的药包打开,当归、白芍、熟地、女贞子——虽然这阵子跟在王太医的身边认得了不少药材,但还是有些不认得。
她立刻叫唤小杏,“派人去请王太医过府一趟。”
小杏机警的点头,立刻去办。
没多久,张晋回到跟前,跪在齐初彤的面前。
“二小姐走了?”齐初彤问。
“是。”张晋点头,从自己的衣襟中拿出一锭金子,双手呈上。
齐初彤没有伸手拿,只是静静的看着,“二小姐赏的?”
“是。”张晋老实的回答,“我照着夫人说的,二小姐问什么就答什么,除了自己怎么进府的事之外。”
“很好。”她轻喝了口茶,“二小姐还说了什么?”
“二小姐知道小的无父无母,在府里当差,还得养两个弟弟,所以就赏了这锭金子。还说日后待她进府之后,需要她帮忙的,小的都可以去找她。至于在她未进府前,若是夫人有受到任何委屈,也要抽个空去太傅府知会她一声,二小姐的意思是怕夫人在府里受了委屈。”
明明就是要监视她,想要收买张晋在侯府里替她跑腿办事,探询侯府的状况,还说是怕她受委屈,齐凝语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是她远远不及。
“她要你去禀报府里的事,你就照着做。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得清楚明白。”齐初彤倒想看看齐凝语还没进府,能玩出什么把戏。
“是。”张晋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齐初彤的言下之意,“只是夫人,这金子——”
齐初彤对他一笑,“既是赏你的,你就拿着吧。我看这阵子,你会因为二小姐发笔小财。她打赏你的东西好好留着,给自己将来存点老婆本也好。我听小杏说,你喜欢府里的一个小丫鬟,过些日子就把人指给你,你可别让人跟着受苦。”
张晋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齐初彤见他脸红,忍不住想笑,但一看到小杏带着王太医走进来,她神色一正,“你先退下吧。”
张晋连忙行礼,退了出去。
“太医。”
“夫人。”王太医有礼的一个拱手。
“你替我看看这些药材。”齐初彤指着桌面说:“我看都是些滋阴养血的药,对吧?”
王太医仔细的审视着,最后点了点头,“确实是滋阴养血、助生子的药方子,只是——”他拿起了其中一个药材,“怎么会有马钱子?”
“马钱子?”
他点头,“马钱子不可久服多服,不然有中毒之虑,而且这帖药明明就是助生子,但马钱子却是孕妇忌服。夫人,这药方子是谁开的?”
她如何去跟王太医说,这是她的妹妹送来想要毒害她的呢?
小杏在一旁听了,忍不住气愤,原以为二小姐是个善良的,却没想到有毒害自己嫡姊的心,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太医,还劳烦你替我隐瞒此事,尤其不能让侯爷知晓。”
王太医心中疑惑,但向来擅于察言观色的他也看出齐初彤似有难言之隐,于是恭敬的回答,“是。”
“小杏,替我送太医。”
齐初彤坐在屋子里,看着外头的一片晴朗,早料到齐凝语在她还没嫁进门就开始算计,只是她还没想到方法可以一劳永逸的对付她。
她低下头,脑子不停的转着,她大可以去问问谢元恽的意思,但他忧烦朝堂上的事已经分身乏术,在这个时候,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可不打算再增加他的负担。
她的手轻抚着额头上几乎淡到看不见的疤痕,要不是当初她死缠着非他不嫁,他应该是看不上她吧?
她的眼神一冷,决定这次齐凝语的事,她要自己处理,证明自己的能耐。
幸好拿着叶养当理由,让马氏自囚在自己的屋子里,她有把握等齐凝语嫁进侯府的那一日,侯府内务她更能一手掌握在手里。
纵使断不了她与谢庆瑜的缘分,但至少在她嫁进府后,自己也有能力独当一面,不让她有机会掀起任何波澜。
夜已深,齐初彤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在想什么?”谢元恽伸展躯体躺到她的身旁,有点惊讶这么晚了,她还大睁着眼没有睡着。
齐初彤一看到他,立刻柔柔一笑,翻身压在他的身上。
“没什么。”她隐瞒了自己心里被齐凝语所拨动的不平静,他的伤才好,就为了朝政早出晚归,每每回府之时已经疲累,她不会也不愿增加他的负担。
他抬起手,用指背轻抚她的脸颊,“心里明明有话。”
“也没什么,只是不太习惯。”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话没头没脑的,到底怎么了?”
她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原本心烦意乱了无睡意,他一回来,在他的身旁,她就感到安心,开始觉得困倦。
“不等到这个时候,连跟你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窝在他怀里的样子看来柔弱,他心头一软,“再过些时候吧!我会多抽些时候陪你。”
她舒舒服服的倚着他,“别挂心我,我没事的,只要能这样靠着你就好。”
她的轻声细语拨动了他的心弦,他疼惜的轻吻她的额头。
他的温柔令她的喉咙发紧,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感觉自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安心。
她不会让任何人,有一丝机会破坏他们之间的幸福。
等到她睡着之后,他才轻轻的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敏感的察觉她心中有事。
想到芳儿今日派人密报近来查到的事,齐凝语私下与谢庆瑜有了联系,而且还替谢庆瑜进出齐王府医治府内的人。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实在不想朝廷的纷争最后牵扯到太傅府的人,这阵子虽然齐初彤绝口不提,但他看出她依然对他受伤一事耿耿于怀,若再让她知道她妹妹的事,心里肯定更难受。
感觉身旁的她不安稳的动了下,他立刻上前,抱住了她。
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朝代,他原不知道为何而来,但她身上传来的温暖令他心安,就如同见她第一眼时,悸动的情感至今未变,所以他绝不可能让任何事伤害到她。
一大清早,谢元恽前脚才出府,齐初彤后脚便去求见马氏。
马氏有些意外齐初彤会一大清早求见,在罗知湘的服侍下梳洗好了之后,就端坐着等她进门,一看到齐初彤她也没拐弯抹角,淡淡的开口就问:“这么一大早的,有什么事?”
对坐在一旁的罗知湘点了下头,齐初彤这才坐了下来,“回母亲,我来是为了小弟的喜事。侯爷担心我失了礼数,所以要我来请教母亲,看要怎么办才好?”
马氏冷冷一哼,“现在侯府是你当家,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她看着齐初彤,一股气恼堵在心里。
“虽是如此,但还是得要尊重母亲的意思。”她要一旁的小杏把账本拿过来,“这是为了这次喜事要采买的东西,请母亲过目,若没问题,我就交给下人处理了。”
马氏没伸手去接,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进门的是你的亲妹妹,相信你是不会令她委屈的。”
“虽说是妹妹,但毕竟嫡庶有分,她是侧室,总不能让她跟知湘平起平坐,让知湘受了委屈。所以打算若是凝语进门,也不用再多派个院落给她,就让她在知湘那里侍候,就我所知,知湘那里还有个小房间,清一清给她当新房就是了。”
马氏闻言有些意外,毕竟在她属意齐初彤嫁给自己儿子的时候就打听过,齐初彤在太傅府里,深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跟齐凝语这个庶妹更是感情甚笃,所以她还打算在齐凝语进门后,好好利用这颗棋子应付齐初彤,一步步将失去的东西给夺回来。但现在看齐初彤一副淡然的样子,难道探听的消息有误,齐初彤与齐凝语之间并不和睦?不然偌大的侯府要空出一间院落给她也不是难事,齐初彤却要自己的妹妹跟个下人似的住在小房间,还跟罗知湘同一个院落,这不摆明了把她当丫鬟。
“你若觉得这样安排好,那就这样吧。”马氏怀疑齐初彤是想玩把戏,所以打算静观其变。
像马氏这种凡事算计的人总把事情想复杂了,齐初彤压根就没想玩什么把戏,她只是不打算让齐凝语好过。
她很清楚罗知湘虽然没有个强而有力的娘家,但个性也不是个温顺的,所以她把两个女人安排在一起,到时两人若一斗起来,看齐凝语还有什么心思做出危害她或者谢元恽的事。
“既然母亲也不反对,事情就这么办吧。”她要小杏把账册拿给马氏身旁的嬷嬷。“若没什么事,初彤先告退了。”
嬷嬷一接手,连忙拿到了马氏的面前。
马氏原不想看,但终究忍不住好奇的伸手去翻了翻,神色越发难看。连府里的长工娶妻用的东西都比这些东西名贵。
她当真没把自己的妹妹当回事?
罗知湘跟马氏一样也是满肚子的困惑,毕竟她是个外人,齐凝语才是妹妹,说什么齐初彤也不该站在她的立场,替她思量。
她站起身,用身子有些疲累为由告退。
马氏正心烦着,也没空理会她,挥了挥手,要她退下。
罗知湘出了马氏的房里,赶上齐初彤的脚步,“嫂嫂将妹妹放在我的房里,似乎不妥,我可担不起二小姐有个万一。”
齐初彤脚步微停,浅浅一笑,“我知道弟妹是个懂事的,也明白你心里委屈。毕竟你嫁进门没一年光景,就要眼睁睁看着夫君迎娶新人,心里自然不痛快,只是我纵有心帮你也是无力,你我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罗知湘垂下的眼里隐隐含着怒气,“确实造化弄人,毕竟谁也料想不到,百花宴上听你一言,最后你成了侯爷夫人,我却落得今日下场,不仅得不到夫君宠爱,更入不了婆婆的眼。”
“我知道弟妹心中一定会为了此事不痛快,”齐初彤不顾罗知湘的挣扎,拉着她往前走,走向太明池上的拱桥,“只是当初我也料想不到事情会如此演变。更何况当初侯爷身子弱,谁也不敢保证他何时会突然撒手人寰,一命归西。弟妹不也担心守寡,才满心不愿与侯爷结为连理?”
罗知湘的表情变得难堪,当初确实是自己错估了情势。站在拱桥上,她低头看着底下的池水,想起成亲这些日子以来,夫君时常不归,她的日子就跟守寡没两样,现在还要多个外人,看来她在自己夫君心中,最后也只剩一个正妻的名分而已。
“我知道夫君要迎娶的是嫂子的亲妹妹,所以嫂子放心,”罗知湘纵使不甘,也只能认命,“我不会失了分寸。”
“不论你信与不信,虽说是妹妹,但毕竟只是庶出,将来若真进了门,也不可能与你平起平坐,所以该怎么教规矩,你就怎么教她,我妹妹聪明,肯定一学便会,就算她跑到我跟前说些什么,我也不会插手你们那一房的事。”
罗知湘闻言,心头雀跃,但又怕齐初彤说的是表面话。
“不过若要我说,”仰望一片蓝天,齐初彤脸上挂着无害的笑,“若你真怕,最好的办法是让她嫁不进侯府。”
罗知湘心中一突,让齐凝语嫁不进侯府,齐初彤的意思是……
“她毕竟是你的妹妹。”
“可惜在她心中从未把我当成姊姊。”
简单的一句话里夹杂了许多说不出口的恩怨情仇,罗知湘不由得沉默。
“我知道你心中怀疑我,但我是不想让她嫁进侯府,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罗知湘垂着眼推敲着齐初彤的话,齐初彤也不再多言,只是站在拱桥上,看着放眼望去的一片苍翠,彷佛还能看到重生前,齐凝语娉婷的身影穿梭其间,又美丽又温柔,那时谁料得到她骨子里是这么阴险毒辣。
想起重生前,齐凝语加在她身上的指控与所受的委屈,她会毫不留情的一条条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