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身后走进两名客人,他们的对谈立即引起她的注意。
“你听到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
“一切都不是真的,勤王府一家人,尤其是勤敬贝勒是被陷害的,皇上已经下诏书公告天下,还勤王府上下清白了,勤敬贝勒没有密谋叛国……”
“这是真的吗?!”小清脸色丕变,急急丢下手上的东西,双手抓着那名说话的少爷。
对方愣了一下才说:“当然,这种事怎么——”
小清根本没听完他说的话,就快步跑回家去。“小清,你怎么又跌跌撞撞的?”
朱小小好笑的看着几乎可以说是撞进她房间来的丫鬟。
“小姐,太可怜!太悲惨了!”小清站在她旁边就呜咽的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
她抽抽噎噎的将在市场听到的话全转述给小姐听,可没想到小姐只是呆了呆,眼睛眨也不眨的,啥也没说。
“小姐?”她在她的眼前挥挥手,“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朱小小深呼了口气,但仍难掩语气的紧绷,“我出去一下。”
“我陪小姐去。”小清马上想跟上。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用了,你去帮帮奶娘,静儿这几天爱玩又不爱睡.把她绘累坏了。”
“喔,好吧。”
走出家门后,朱小小就直往衙门的公告栏走去,那里已聚集了不少人,更有好多人对着上面的公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挤身向前,细细的看了上面的内容后,眼眶微微一红。
真的,是真的,一切都是不白之冤!她眼中含泪。
可是,来不及了,勤敬已经被赐死,迟来的正义仍换不回他的命啊!
明天,一年前的明天,是她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日子,因为那一天,他被赐死,她哭得昏厥,可再醒过来时,小清却告诉她大夫来过,原来她已经有了身孕。
当时她的心情变得好复杂,在得知一个生命的逝去后,她的肚子里却孕育着另一个新生命,她有说不出的喜悦,也有最深沉的痛。
明天,就是他的忌日了。
还在恍神,一名挤上前来看告示的男子不小心撞到她,她踉跄一下就要跌倒,一双有力的大手突地将她拉起,她松了口气,抬头。
“谢——呃——是你?!”
敬恩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小心点,站在人群里沉思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
她眨了眨眼,有点错愕,“你很早就看到我了?”
他点头,不敢承认自己在她步出家门后,就一路跟在她身后,尤其在发现她若有所思的走着时,更是担心极了。
他转头看了告示一眼,“你认识勤王府的人?”
她迟疑了一下,先是沉默,然后低头又摇摇头,见状,敬恩的眼底不由得涌起一抹失落,而朱小小在整理紊乱的思绪后,才再次抬头看他,“那你认识勤王府的人吗?”
深吸口气,他暂将沉重的思绪抛置脑后,“动王府与我老家有生意往来,所以有点交情,不过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喔。”
心事重重的两人,似乎聊不起来。“我们走走好吗?”
她愣了一下,对这突如其来的邀约有些错愕,但却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他们就这么沉默的走着,俊男美女的组合吸引了大部份路人的目光,但两人对这样的注视似乎毫无所觉。
突然问,一阵急遽的马蹄声由远渐近,就在一个拐弯处,一辆失控的马车突然急驶向他们。
朱小小瞪大了眼睛,在马车冲过来时,身体立即有了战备动作,等待千钧一发之际,就要跳上去将那个不会驾车的马车夫揪下,但这一切似乎成了空想,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早早就扪住她的小蛮腰,身形一凌,将她带到了屋檐上,避开危险。
敬恩关心的低头看她,“你没事吧?”
“没、没事,呃——这个——”她脸红红的看着他仍紧扣在她腰上的大手。
他一脸尴尬,“呃——抱歉了,我带姑娘下去。”他立即抱着她又跳下屋檐,一站定后,正好看见那失控的马车直直往一旁市场的几个摊子而去。
“闪开啊!快闪开!”驾车的马车夫声嘶力竭的大喊,拉着缰绳站在前头摇摇晃晃的。
这一幕看在朱小小的眼里,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时间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就连她身旁的敬恩眼神也变得深邃,思绪跟着远飏。
蓦地,一声声惊慌的叫声起,两人顿时回神,定眼一看,就看到了马车撞烂了摊子后,轮子打滑,马车倒,马儿也倒,原本还幸免于难的一个猪肉摊因倒下的马儿马蹄乱踹,硬是将摊子给踹倒了,整摊猪肉被踹得乱飞,其中一块还好巧不巧的就往敬恩飞去,应该是直觉反应的,敬恩伸出手接住了它——
“该死的,敢毁了我家糊口的摊子,你——”
“飞啊,再飞啊,我还有呢!不想第二次被猪肉打到,就快下来,像个男子汉把自己闯的祸处理干净!”
往事一幕幕在两人脑海中浮现,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的视线也同时自猪肉移开,四目对视,就这么深深切切的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抱歉喔,这是我家的猪肉啦,二位要是喜欢,我可以算便宜点。”一个笑得眼眯眯的老伯伯突地指着敬恩手中的肥猪肉道。
两人同时怔了一下,敬恩连忙将猪肉还给他,再瞥了朱小小一眼,又同时笑了
出来,这一笑,似乎打破了彼此的生疏,感觉上也熟稔许多。
“回去了?”他问她。
她点点头,感觉心情轻松了不少,不过在经过金纸店时,脚步倏地一停。
“怎么了?”
“你先回去,我想买点东西。”
“没关系,我等你。”
“不必了,再见。”她向他点个头便走进店内。
敬恩先是皱眉,但下一秒,像是懂了,心狠狠的被撕扯了一下,看着店内那道纤细的身影,他无声的说——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
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挂,寂静的后院里出现朱小小单薄的身影。
一张长方桌上,摆上了香炉及鲜花,对烛与新鲜素果外,还备有一套男装。
她神情哀戚的点亮烛火,再把香点燃。她深吸口气,拭去了泪水,将香插上丁香炉,伫立在夜风中。
“这是?”桂树下,矮墙旁,突地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她一愣,赶紧低头将热泪擦去,一抬头,正好见来人优雅跨步走进这相邻的院落,好奇的瞄了一眼那桌祭拜的东西后,再看向她。
她眼眶已红,闪动着日阳莹泪光,却不敢开口,怕自己会先哭出来。
敬恩也看出她压抑太久的悲伤,只是温柔的说:“我可以当个安静的听众,日后也绝不在你面前提起今日之事,你就放心的说吧,说出来后,心里会舒服些的。”
她摇头,“我不行——”
“试试看。”
她泪水再次决堤。“说吧。一直放在心上,太苦了,要不,你当我不在这儿,对着那个你心里想说话的人说,假装他就在这里,试试看。”他轻声诱哄。
假装勤敬就在这里吗……她抬头看向天空,静静的伫立好久才开口,一开口,眼泪便奔流而下。
“我是怨你的,也恨你!”她到后来甚至是不能抑制的哭叫起来,“但是,你安心的去吧,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也不会怪你、恨你、怨你了,你安心的走吧……呜呜呜……孩子……静儿……我叫她静儿,就与你的名字同音,你听到了吗?我会好好照顾静儿的……呜呜呜……”
她太激动了,哭到最后居然眼前一阵昏黑,昏厥了过去!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敬恩见她软倒,及时上前抱住了她,看着怀中的人儿已昏厥过去,泪水却未停,他的黑眸中也闪动着深沉难言的痛苦之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将她打横抱起,迟疑了下,他还是转身抱着她走回自家院落,来到他的房间,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他屏息的看着她,一手握住她的柔荑,一手轻轻将她落在耳际的发丝拨到她耳后。老天爷,他幻想这一刻已经好久,甚至作过好几次的梦,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真实实的在他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