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般的标记,注定了他们与世隔绝的命运。
然而,即使被世人以异样的目光看待,他们依旧能够俯仰无愧、怡然自得地在深山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直到那一天……
「为什么你要做那种事?」若冰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到底是基于何种理由,促使你犯下这般惨绝的弑族之罪?」
雪族一夕灭尽,全出自一人之手,而且还是同族之人……
她无法理解。
「理由?」寒露冷冷一哼。「我们雪族是何等高贵的血脉,可那女人却自甘堕落地爱上了卑贱的人类,甚至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一切……」随着语气中的恨意渐增,她的表情也因忿怒而扭曲。
「身为负责守护千年寒玉的冰心,竟为了这种理由而放弃这般莫大的荣耀……倘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没资格继续守护寒玉的冰心,就该退位给其他的继任者,不该因为贪恋寒玉的力量而死霸着不放。」寒露冷嗤了声。「为了将自己卑劣的行径合理化,她甚至煽动族人支持,而那些个笨蛋竟也就这么听信于她,完全弃守了与生俱来的职责,甚至欲将寒玉另外封印……」她忿恨地咬牙道:「我绝不允许这种事!」
这……若冰忍不住探手抚上胸口。
「既然他们放弃了职责,就没有资格再以『雪族』自称,我也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寒露理所当然道。「雪族,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不,不对!
总觉得她的说法不太对劲,若冰却理不出个头绪,甚至无法反驳。
她印象中的霜姨,不该是她口中所描述的那般自私的人,虽然残留心中的情感仍无法引出与记忆的共鸣,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在我听来,应该是这么回事吧。」一旁的龙耀矾不以为然道:「在那个什么冰心的解任之后,你原本以为该是由你来继任,但事实却不是那样,所以心有不甘的你在一气之下,便将所有否定你的族人全杀了,却没料到你最痛恨的那人不但顺利逃离你的毒掌,甚至还把你梦寐以求的千年寒玉给一并带走藏起……」徐徐撩笑。「我说的没错吧?」
咦?
若冰蓦然一怔,诧异地回望他。
是吗?是这样吗?
不知为何,与寒露的论调相比,她反倒觉得他的说法可信多了。
「区区人类,竟敢如此嚣张!」寒露面目狰狞道:「那你又如何?你也不过就跟那个男人一样,是因为觊觎千年寒玉的不老不死能力,这才不得已将这女人留在身边吧!」
闻言,若冰猛然一震。
「不老不死?这事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他瞥向一旁的隼卫,后者同样莫名地朝他摇头表示不知情。
「你以为只要掌控了她的心思,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将千年寒玉给亲手奉上了吗?可惜,那是没用的。」寒露讪笑,一股奇异的雾气在她手边缓缓凝聚。「告诉你吧!要将寒玉从宿主身上破封取出,就只有一个方法——」
转眼间,冰晶聚合成一柄短剑,寒露瞬时以迅雷之势飞身冲向来不及反应的若冰——
「只要剖开她的心就行了!」
若冰眼睁睁看着那把冰刃逼至眼前,却只能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若冰!」
千钧一发之际,龙耀矾推开了毫无反应的若冰,那把冰晶短刃转而没入他的手臂,他却是眼都不眨一下,顺势朝寒露胸口挥出一掌,将她击飞。
「堂主!」隼卫连忙上前检视他的状况。
龙耀矾脸色微变地瞪着手臂——伤口冻结了,而且范围还在持续扩大……
他连忙运气想逼散那片逐渐侵蚀入骨的霜气,却无法顺利如愿,顶多只能控制住让其不再继续扩散。
该死的!这又是哪招啊?
「好功夫啊!龙堂主。」寒露呛咳了一阵,略显狼狈地自地上爬起,得意地笑睨着他。「可惜,中了我的冰之刃,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剩余的时间里,你就好好体会束手无策的痛苦吧!」随即,她将目光移向一旁尚未回神的若冰。「现在,该轮到你了!」
瞬间,一道剑影如灵蛇般紧缠住若冰,令她兀动不得。
「妖女,别想得逞!」
「可恶的鼠辈!」寒露反手挥出数道冰箭,化解隼卫缭乱的攻势。「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无视纠缠得难分难舍的另一边,若冰定定地望着受伤的龙耀矾。
「为什么救我?」
「嗯?」专注于伤势的龙耀矾,不得不稍稍分了点心神在她身上。「为什么不救?」问这什么怪问题。
「你不是想要千年寒玉吗?」他不是因为不知道寒玉的藏匿处,所以才如寒露所说的那般,不得已把她留在身边,以待她哪天卸了心房,将真相全盘托出,好让他能够顺利取得其物吗?
龙耀矾因她的一番话而不自觉紧拢眉头。
「我何时说过那种话了?」他应该从没说过「想要」这句话吧?
「不是吗?」她冷声问。「要不,你为何对它如此执着?」
不惜远赴北境山巅打探消息,不惜以花言巧语将她拐带下山,甚至不惜给了她一个暂栖之所以营造重视她的假象……这样明显的意图,他还想否认吗?
「执着?」他不以为然地轻笑。「我承认我对千年寒玉是感到好奇,但应该还不到执着的地步,它之于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重要。」这是事实。「话说回来,你恢复记忆了?」可怎么似乎觉得她还是有哪儿怪怪的?
「不算恢复,但,确实是记起了一些遗忘的部份。」
「哦?是吗?至少有所进展,真是太好了……」他的分神,使得冻伤的面积再度扩大,令龙耀矾的眉头忍不住打了佰死结。
可恶!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他的左臂就要废了!
「假如你的目的不是为了千年寒玉,那你为何要带我下山?」
嗯?
面对一连串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询问,龙耀矾不由得哀叹口气,放弃拯救自己左臂的任务,抬头正视着她。
「和我相较起来,你似乎更相信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既然如此,不论我解释再多,你也是不信的吧?」
他知道她现在的所有怀疑都源自于寒露刚才那一番无聊的言论。虽然知道,却无从阻止她的疑心,也无力替自己辩解。
若冰凝睇着他,默然无语。
「只要你对我没有一丝信任,不论我如何证明我的立场,也是枉然。」他伸手轻抚她的头,语气坚定道:「信也好,不信也好,都得由你自己做出抉择,就算这一刻你决定与我为敌,我也认了。」
背叛,不过就在一念之间,他早已经历过多次,多到已经麻木了。
所以,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对,不算什么的……
但,为何面对她冷冽的双眼,他还是会感到心痛?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他瞥了眼一旁的战况——情况似乎不太妙,隼卫已经开始处于下风,他不能继续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打量了下已经冻结一半的左臂,龙耀矾把心一横,撕下衣摆将手臂上方绑紧。
这只手,不能留了!
正当他准备有所动作时,一只细白的柔荑忽然覆上他的伤处,阴止了他的动作。
「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她要求道。
「你说。」
「你为何……要带我下山?」
这点,她始终在意着,不管记忆存不存在。
到底,他是基于什么理由?什么想法?什么……心态?
她,想知道。
凝睇着垂眸不愿看他的她,龙耀矾轻缓一笑,随即俯身向前,在她的额际印上一吻。
他的举动,令她倏然瞠眼,浑身僵住。
「我说过,我会照顾你,给你一个不必担忧恐惧、能够保有安宁的栖身之所……」他退开,温柔低喃:「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绝不会丢下……
蓦然间,一滴清泪滴落他的手臂,润湿了他结霜的臂膀。
「若冰?」
她垂首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接着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滴落在他手臂上的泪珠却还是接连不断。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将掌心轻滑过他手臂冻结的部份,所有的霜气转眼瞬间消散,让他冻僵的手臂得以恢复活动。
觑着自己恢复原状的左臂,虽然冒血的伤口依旧存在,但也足以令龙耀矾惊讶到无以言喻。
他的左臂保住了!
虽然想以最直接的拥抱来向她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可惜眼下的时机不对,另一边的状况正危急呢。
「先谢了。」他将绑在左臂上方的布条拆下,改绑住伤口,语气急促道:「你先回到秘道躲起来,免得遭到波及。」
没待她回应,他立即起身冲向情况危急另一端。
至于寒露这边,刚才龙耀矾那一掌虽对她造成伤害,却因为闪过了要害,所以没有大碍;反观隼卫原本凌厉的剑法,因她那变幻莫测的寒气而失了俐落,难以完全施展,甚至渐处下风。
看着因受寒气影响、动作渐显僵硬的隼卫,寒露嫣然一笑。
「到此为止了,你就跟你的主子相亲相爱,一起携手共赴黄泉吧!」眨眼间,一把冰之刃再度现于她的掌中,直往隼卫刺去——
「锵!」隼卫及时以剑格挡她的偷袭,剑身顿时断成两截,而寒露手中的冰之刃也因此碎裂成雾气。
「你的攻击全是一次性,一旦失了先机,之后便会出现瞬间的空隙,使你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隼卫冷声道,随即出手欲点住她的穴道制住她的行动——
「呵,真是这样吗?」
一道冰箭自隼卫的视线死角、正对他的咽喉直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