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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个薄幸容易吗? 第十二章 大事成定局(1)

  霍骥的意志力强,在返京的路上,有一度他差点儿撑不过来。

  宫里带来的太医直摇头,气得燕历钧暴跳如雷。

  这么严重的状况,欣然竟然没哭,她只是在他耳边撂下狠话,说:「好啊,你想死便死吧,反正上辈子我们两个死在一处,这回……再度作伴同游地府黄泉。」

  这话够狠,狠狠地将霍骥给拽了回来。

  太医看着他的转变吓一大跳,才短短两个时辰,没救、有救都是他说的,弄得太医尴尬不已。

  不管怎样,霍骥在回京的第十天清醒了。

  眼睛张开,两个小小的头凑在床边。

  旭儿惊呼,「爹醒了。」

  暄儿皱起漂亮的眉毛,说:「我们家的爹娘真不省心,老是轮流生病,哥,咱们得厉害些才行。」

  霍骥的伤口很痛,可听见儿子的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伤口牵动,痛得龇牙咧嘴,但他硬撑着说:「对不住。」

  「不二过,这次原谅爹,往后别再犯。」

  「好,不会了。」他虚弱地摸摸儿子的头发,问:「你们娘呢?」

  「还说呢,守着爹,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瘦一大圈,阮阮阿姨说再瘦下去娘就要羽化成仙啦,就逼娘去休息。」

  点点头,这是霍骥第一次满意阮阮的作法。

  不过暄儿这话说得含含猢糊,阮阮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再不吃不睡就要化成仙啦,怕只怕成不了仙,变成聂小倩。如果这样的话……你信不信,就算霍骥活过来,我也会想办法把他弄死,还是别人查不出死因的死法。

  后面那两句是耳语,儿童不宜,没让两个小萝卜头听见。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

  「我不担心。」旭儿气定。

  不担心?这家伙心肠真硬?不会是肖了他吧?

  「为什么不担心?」霍骥问。

  「爹,你知道我外公是谁吗?他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所有人通通要听他的,外公说你没事就肯定没事。」

  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没多久之前,那个人彷佛依稀是……霍骥本人,谁知短短时间,小家伙就变了心。

  难怪阮阮老爱对欣然说男人变心的速度比翻书慢不了多少。

  男人这种动物果然不值得信任。

  在他满意阮阮作法之后,霍骥又同意了阮阮的看法。

  暄儿凑近他,压低声音说:「爹,女人真的很麻烦。」

  什么?他才挞伐过男人,儿子就挞伐起女人?「为什么?」

  「娘和外祖母一样,碰到一点小事就哭得乱七八槽,幸好有我和哥两个男子汉在,不然她们可怎么办才好?」

  他摇头晃脑叹气的模样可爱到让人发笑,因此一阵笑声传进屋里,霍骥和两个儿子同时转头,发现进来的是太子燕历铭和四皇子燕历钧。

  「想不到吧,霍骥不爱说话,却生了两个话痨儿子。」

  燕历钧上前,一手一个把旭儿、暄儿抱起来,他们可喜欢这个舅啦,这几天和他混了个老熟。

  「你还好吧?」燕历铭坐到霍骥床边,眼底难掩忧色。

  「没事。燕历堂呢?」

  「在牢里自尽了。」

  「告诉我事情经过。」

  要谈正事了,燕历钧把两个小家伙放下来,拍拍他们的屁股说:「去找佟姑姑,四舅给你们带好玩的来了。」

  「谢谢四舅。」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两兄弟手牵手乐颠颠地跑出去。

  看着孩子离开,燕历铭这才开口道:「你的信里提及梅庄与老三的关系,我便派人去查,本以为那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没想到一点都不小哪,这些年老三陆陆续续往梅庄投了近百万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企图得到什么?

  「我才刚查出些许线索,父皇便在朝堂上昏倒,太医诊治说是积劳或疾,可你说过梅庄里有人擅长使毒,就当以防万一吧,我背着人央求父皇把近畿兵马交给我,早在历钧把宫卫及消息带到冀州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在京城做布置。

  「你让历钧去太苍山寻找神医,消息传来,几经考虑后,我命人扮成历钧前往太苍山,让他暗中潜回京城。不久,你把孙晋山送来,他的口供相当有用,梅云珊一个妇道人家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正是此事让父皇相信老三的不臣之心。

  「也是父皇鸿福齐天,去太苍山的人把神医给带回来了,证实父皇果然身中数毒,要不是后来父皇的饮食有母后把送,否则让他多搞几次,恐怕父皇性命危矣。

  「孙晋山进宫本是秘密,消息却透到老三耳里,可见得宫中有老三的眼线,因此我趁着你打算把梅庄钓出来之际,在宫里演一出戏——父皇病重、历钧出宫寻医、太子妃小产、东宫大乱……你钓梅庄、我钓老三,多年疙瘩总算铲除。

  「对不住,你受苦了,没想到老三会把梅庄大部分的人派去围攻你们,我以为老三会把多数人力放在京城,他是真以为宫中大乱,很有信心自己能顺利逼宫。」

  「太子想这么做,怎不提前知会一声?」

  「那时候风声鹤唳,我根本不晓得宫里有多少老三的人马,一心想把戏给演逼真了,半点消息都不敢透出去。」

  霍骥微哂,尽管过程不如人意,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与燕历堂的纠结过去尘埃落定,他可以真正放下心。

  「梅府有无参与这次的事件?」霍骥问。

  「有,梅府二房,他们长期为老三拉拢朝臣,这次的宫事也有他们的影子,如今梅府上下百余口人都关在地牢里。」

  「长房能不能脱身?」

  话出口,霍骥觉得自己蠢得过分,同在一个屋檐下,长房怎么可能浑然不知二房动静?说不定只是不说破,却暗暗纵容。

  燕历铭心知霍骥始终记取梅家恩情,只是事关逼宫,想脱身太困难,但他担心霍骥的伤,斟酌出口。

  「父皇日前召见梅相爷,他向父皇请罪,愿以自身性命交换无辜家人,父皇没有应允。」

  「意思是……」

  「梅相爷对朝堂的付岀有目共睹,若他能够提出足够证据,证明此事仅仅是二房所为,不干其它人的事,长房或许有机会脱身,不过我想也仅仅是脱身,想重返朝堂怕是再无可能,你别想得太多,好好安心休养,父皇那里我会再想办法。」

  「梅老太爷呢?他年事已高,天牢……」

  燕历钧接话。「我就知道你会担心,已经去过天牢见过梅老太爷,他是个豁达的长者,情况没你想的那么糟,我已经关照过,牢头不敢委屈老太爷。」

  「那……云珊呢?」」

  听他问起梅云珊,燕历钧蹙眉,不乐意了。如果霍骥不是他的好哥儿们,自己肯定要一拳揍断他的鼻子。「你还想看梅……」

  话没说完,欣然的声音传来,「别旧心,她没事。」

  款步进屋,她试着微笑。

  虽然早已经想好,没关系的,算了,他与梅云珊的感情是无解的习题,谁让他们青梅竹马,谁让他们的感情历经两世遗憾。

  只是,「没关系」说过千百次,到头来……知道他清醒后仍对她放心不下,欣然心中难免伤情,真真是顽固的男人、顽固的爱情哪。

  燕历钧看着强颜欢笑的欣然,早在五年前他就晓得欣然非要离京的理由,那时他还觉得欣然小题大作。

  男人嘛,总会有那么点儿三心二意,但正妻就是正妻,时间久了,他还能不把心收回家里?可如今……

  不满的情绪使他拉起欣然的手,赌气道:「走,休息去,也不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儿,先照看好自己,这里自有人照料。」

  欣然感激地望一眼四皇兄,摇摇头,柔声道:「四皇兄,我跟他好好把话说清楚,兔得他挂心,伤口养不好。」

  燕历钧白眼,她担心人家挂心,人家可不介意她伤心。他怎么会交了这么个没良心的莫逆?

  轻嗤一声,他臭着脸对霍骥道:「梅云珊是别人的老婆,且有别人操心,你省省吧。」

  燕历铭对着冲动的老四摇头,夫妻俩的事,外人还是少插嘴,他扯扯燕历钧的衣袖道:「走了,让他们好好说话。」

  欣然坐到床边,深吸气后,开口,「梅云珊的儿子年幼,在天牢里病了,我向父皇求情让他们母子离开天牢好生养病,父皇再气,那总是亲孙子,大人有罪,小儿无过,父王已经准了。我也请太医去看了,我想要不了多久,习儿就会痊愈的,你放心吧。」

  「我没有不放心。」

  他握住她的手,欣然没有抽开,她说话算话。在他昏迷的时候,她亲口说过要给他机会,所以她不会抓着他与云珊之间的事说嘴。

  「还痛吗?」她问。

  「痛。」他皱眉头讨拍。

  「我去找太医过来看看。」欣然连忙起身,他却拉住她不放。

  欣然回眸,他笑弯两道浓眉,因为很高兴,高兴她依旧在乎自己。

  「不必,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痛了。」他讨拍讨得很自然。

  「我又不是药。」

  「却比苦口良药更好用。」

  欣然重新坐下来。「好好养伤,在你痊愈之前,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梅云珊,再过两天,我就把紫鸳送到她身边照料。」

  她试着让口气和缓,试着不泄露伤心,但霍骥还是从她眼里读到淡淡的落寞。

  他知道的,知道云珊的事,终究让她误会难受了。

  霍骥说:「你以为我把紫鸳带进京城,是为了云珊?」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带她来和孙晋山狗咬狗的。」

  「什么意思?」

  「我将孙晋山满府上下收押,对过名单后,发现漏掉一个姨娘,之后将孙晋山秘密押进京城,却对外说他在狱中自尽身亡,目的是想让梅云珊和燕历堂放心,可惜宫中有眼线,这件事还是泄露岀去,逼得燕历堂乱了手脚,因此太子将计就计,演一出大戏让燕历堂提早逼宫。

  「我曾让杨识再探孙家,他行事谨慎,找到暗屉寻到另一本账簿。账簿里头还有一笔近百万的帐和钥匙,问题是,掘地三尺,我找不到秘密宝库,正一筹莫展时,紫鸳的出现怡恰解决这个麻顷。」

  「紫鸳?」

  「嗯,原没联想到她身上,但她卖身葬夫的时间点太过巧合,再加上想要孙晋山做事,怎能不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两相对照,我相信紫鸳就是搜查孙家时漏掉的那各姨娘。」

  「如果她知道宝库在哪里,哪需要到街上卖身?」

  「也许她没有钥匙,却知道地方。」

  「所以,她真的知道?」

  「不,你是对的,她不清楚。但我许以好处,只要她能帮我从孙晋山身上套出宝库位置,我会饶她性命,并给她一个新的身分和财富。」

  可惜紫鸳傻得严重,误会他救她的理由,误以为他与梅云珊藕断丝连、以为他会爱屋及乌,看上她这只蠢乌鸦。

  于是她经常往自己身边蹭,还企图伤害欣然以便到梅云珊跟前讨功,幸好杨识盯着,所以……他与她之间再无交换,只余逼迫威胁。

  「她同意了?」

  「她别无选择。」而今她的选择更少。「欣然,你多心了,在我决定把孙晋山送到京城那刻,就没有打算保下云珊。」

  盯着他,欣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你始终不信我,对吗?不相信我和梅云珊只是兄妹之义,不涉男女感情?」

  「对不起,这句话很难有说服力。」

  「因为我时常维护她?」

  「难道不是?」

  「你知道的,虽然安南王府的平辈众多,事实上我并没有真正的兄弟姊妹。我从小跟云珊一起长大,我习惯照顾她、习惯把她当成妹妹,只要她没犯下大过错,我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她做得太过,她不该让人对你动手,这点让我无法继续纵容她。等她的儿子身体好些,就让云珊回天牢里吧。」

  「你不介意她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我尽希望太子能够保下老太爷及长房。」

  叛乱罪株连九族,但这会令太多无辜的人枉死,前世的欣然不该死,旭儿、暄儿不该死,霍家上下除自己之外,全都不该死。

  「你是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

  所以,可以相信,他对梅云珊没有她想象的那种感情?

  念头一通,欣然有说不出口的轻松、形容不出的惬意,即使他的话推翻她的认定。这样很好,真的,再大度的女人都很难容得下青梅竹马在丈夫身旁虎视眈眈。

  所以……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喜欢她、想真心待她?所以他们有机会发展感情,爱情不再是她的一厢情愿?

  松开眉心,欣然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你帮我消灭了假想敌。」

  「我很乐意帮你做任何为难的事情。」

  欣然把帕子揉成团、放开,看着上面的皱痕,那一道道痕迹像过往记忆刻在她生命里,甩不掉、烫不平。

  沉吟片刻,欣然道:「前辈子在行刑之前,贵为皇后的梅云珊曾召我入宫。」

  「她找你做什么?」

  「诚如你所说的,她敏感而偏激,当伴读那几年我视她为知己,她却拿我做对手,我自认不曾亏待她,但她却认为被我亏待,她不甘心我受注目,怨恨她低我一等。」

  「明知道她的召见目的是羞辱,可我还是去了。我想求她看在你的分上,放过旭儿和暄儿,可是她说……」

  「说什么?」

  「斩草除根。」

  四字出笼,换来片刻沉默,霍骥没想过自以为的兄妹情谊,不值一哂。

  霍骥的哀愁让她不忍,可……欣然想说清楚,想要对他开诚布公。

  「我以为她待你有情,殊不知在她眼里,感情比不上权势名利,天牢里的最后一面,我是真的很想骂你愚蠢。」

  她笑着轻拍他的手背,等他回神,欣然又道:「我跟她是不一样的人,她能不放过旭儿、暄儿,但我不能杀死她的儿子。再看看吧,找个人盯着,如果她能够定下心好好教养习儿……母亲能待在孩子身边总是好事,如果她不甘寂寞,再按你说的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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