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终于大功告成。」
两个丫鬟加喜娘媒婆,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了穿戴齐整的葛飞花。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满头珠翠,浓妆艳抹的让她很不能适应。
最令她不快的是,原本见钱眼开的林媒婆说什么都不肯通融一下,坚持跟喜娘全程陪同她穿衣打扮,害她没有机会作弊。
「小姐,不能擦。」一见主子有擦脸的举动,大叶直接伸手阻止。「今天你是新娘,妆一定要浓。」
「很不舒服。」她真的很想擦掉,换成淡妆。
「就一天而已,小姐,你一定能忍过去的。」
「可我不想忍!」被逼嫁人已经很委屈了,她为什么还要忍受这非人待遇?
「小姐,笑一笑,你今天出嫁,是喜事,不要这样愁眉不展的,不吉利。」
「笑不出来。」她苦着一张脸。
「吉时到了,快给小姐蒙上盖头。」婆媒喳呼着。
葛飞花还来不及抱怨,四方盖头已经兜头罩下。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新嫁娘的心情却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女儿呀,到了夫家一定要谨守妇道,不要让为父的担心。」葛御史的声音略带哽咽。他的宝贝女儿从今天开始就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了,心酸啊。
「爹,我不要嫁!」情真意切,葛飞花紧抓住父亲的手,「我不要嫁!」
「女儿啊……」
葛家父女顿时哭成一团。
「葛大人,好了好了,可别误了时辰,葛小姐又不是嫁到远处,王府离这里很近的。」
「女儿,上轿吧。」葛御史马上松手,催促着女儿。
「爹——」带着哭腔的声音霎时拔高。
一步三回头的葛飞花终究还是被人扶出了葛府大门,上了花轿。
一路上喜乐不断,让坐在轿内的她更加心乱,手中的锦帕几乎被她绞断。
紧张、慌乱、无措,葛飞花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下花轿,怎么拜的堂,一直等到被送入洞房,所有人都退下后,她才渐渐清醒过来。
完了!一切已成定局。
烦躁地站起身,伸手就要掀去头上碍眼的盖头,却听到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
「娘子,这似乎是本王该做的事。」
不是所有人都走了吗?他几时进来的?
一双脚出现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向后退,一个不稳,重新坐回床上。
还来不及反应,眼前蓦地一亮。
红色新郎装衬得他益发的神采飞扬,那双星眸似笑非笑,如海般浩瀚,似夜般迷人。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让她一点沉淀心情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情绪都印在眼眸,落入他眼中。
「你不用陪酒吗?」低眉敛目,隐藏起自己的心思。
「哎呀,娘子,你就这么希望为夫醉成烂泥吗?」
她只有干笑。醉得什么都做不了才好。
「我只是担心娘子等太久,所以先进来帮娘子除去一身重担,免得你在新婚之夜就对我心生怨怼。」
当沉重的凤冠卸下,葛飞花顿时觉得颈上一轻,松了口气。
新娘原来也是一个体力活儿啊。
「现在感觉好些了吧。」
「嗯。」伸手捏捏有些发酸的脖颈,她随口应了声。
看着眼前自己的新娘,原本美丽的容颜经过巧手修饰,愈发地如画中美人,让人不自觉地沉迷、失魂。
将她头上所有的发簪钗环摘去,让青丝自由地垂落,披散在艳红的嫁衣上,格外性感。
「你真的不出去敬酒?」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看着她狐疑又期待的眼神,他但笑不语,将她的一绺青丝抓在手中把玩着。
「这样好像对客人有些失礼吧。」
他的回答却是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她吓得马上就要站起来,却被他一把揽进怀里。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不会惹人非议才是。」
「你想做什么?」她慌乱地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洞房不是晚上才进行的吗?现在明明还很早,怎么会这样?
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道:「不做什么,只是想看你惊惶失措的模样而已。」
她倏地瞪大眼。
他哈哈大笑,坐直身子。
「你——」凤目喷火。
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红润的唇瓣,轻声低语,「你真是太可口了,可惜我现在却不能碰你,趁着天黑前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
葛飞花困惑地看着他噙着一抹邪笑起身离开新房。他什么意思?
*
肥美的猪蹄,引人垂涎欲滴。
葛飞花被勾引得食指大动,就在她张口要咬之际,一双大手突然猛烈的摇晃她。
「小姐,不好了,快醒醒。」
「小姐,姑爷遇刺了。」
「怎么还在睡啊,小姐,醒醒啊。」
「姑爷受伤了,醒来啊,小姐。」
在大叶、小叶锲而不舍的摇晃与呼唤声中,葛飞花终于跟肥美的猪蹄道别,从周公家中迷糊转醒。
「打雷还是下雨了?」好好的美梦也要打扰她,真是不贴心的丫头。
「小姐,你还有心情说笑,姑爷受伤了啊!」
眨眨长睫毛,葛飞花脸露惊讶之色,「受伤?」难道他不是去敬酒而是去打架?
「是呀,刚刚姑爷在喜堂敬酒,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杀手,对着姑爷就是一阵乱砍乱杀。」
这下葛飞花终于完全清醒过来,伸手拽过大叶的手,急道:「他伤得重吗?」
「还好,不过,右臂短时间内怕是动不了了。」
「人呢?」知道他无性命之虞,她这才放心。
「在书房。」
「书房?」她微愣,为什么要去书房?
「嗯,姑爷说不想惊动你。」
葛飞花看着两个贴身丫鬟,「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叶理所当然地道:「我们认为这么大的事情,小姐当然要知道,所以才跑来告诉小姐的。」
「告诉我做什么?」
「小姐,王爷是你丈夫,是我们葛府的新姑爷,于情于理都你应该去看一下才对吧。」大叶忍不住想翻白眼了。
「他不是说不想惊动我,贤慧如我,自然应该顺从丈夫的心意,装作不知道才好。」虽说他受伤让人有些担心,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她暂时不用面对洞房花烛夜。
大叶、小叶对看一眼。她们小姐还真是贤慧啊。
「书房在哪儿,领我过去吧。」
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没听错吧?
「还不走?」口气透出不耐。
「这就走。」
跟在丫鬟身后朝王府书房走去,葛飞花的心情连她自己也厘不清,明明知道此时应该躲着他,却忍不住想去看看他。
当见到半倚在书房榻上,脸色因失血过多有些苍白的人时,她原本放下的心顿时又揪紧。
矮几上放着他刚刚换下的染了血的白色中衣,大片的鲜红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一见到葛飞花到来,屋里的人都很识相的藉故离去,很快书房内只剩下他们这对新婚夫妇。
好一会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讲话。
她蹙眉看着他低垂的右臂。
他则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的神情变化。这场刺杀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莫名其妙,很明显杀手意不在取命,旨在伤他,似乎只为了让他不能洞房。
「看来今晚的良宵怕是要白白浪费了。」看着她打从进门就没舒展过的眉头,他故意调侃。
她没有理会他的戏谑,仍盯着他的右臂,「伤得重吗?」
「你好像很关心我。」
葛飞花的眼神闪了闪,嘴硬的回道:「我想没有哪个女人喜欢在成亲当天当寡妇的吧?」
「我记得有人好像说过,宁愿守望门寡也不想嫁我为妻。」他状似漫不经心的提醒她曾说过的话。
「我认为望门寡跟成亲当天当寡妇是有差别的。」所有担忧被他的话气得抛到脑后。
「真的吗?」所以她是真的担心他!脸上的笑扩大,先前因遇刺而阴郁的心情,此时此刻已一扫而空。
「当然。」她跟他一定八字不合,生来犯冲,每每跟他讲话,她的心火就忍不住往上窜,真是让人郁卒。
「嗄,这就要走了?」瞧她樱唇一抿、衣袖一摆就要转身离开,他急忙开口。
「你受伤,我来看过了,既然无性命之虞,我自然可以回房休息。」还有精神调戏她,想来伤势不严重,不用为他操心。
「换句话说,如果我有生命危险,你是断然不会离开喽?」捉到她的语病,他饶富兴味的挑眉。
葛飞花立刻为之语塞,热浪扑面而来,让她只能转身背对他,不想被他看出自己此时的尴尬。
「丈夫死了,做妻子的自会灵前上香,你何必心急。」她用话转移他的追问。
他低头窃笑。这嘴硬的小女人,明明就是担心他,明明就在乎他,却偏偏要这般的死鸭子嘴硬。
「夜里风凉,出门怎么不披件披风呢?」瞧她吉服早已脱下,只着衬衣,想来必是刚刚已经睡下,听到消息后来不及披外衣就直接过来。
「哈啾——」
「着凉了吧。」
「你是乌鸦嘴,我刚刚好好的,被你一说就……哈啾!」她怨恨地瞪他一眼。
他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就算这场刺杀真的跟她有关,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他觉得值得了。
「还笑,你还笑!」
「屏风上有我的外衣,快穿上吧,可别真的染上风寒了。」
「乌鸦嘴,你还说。」嘴上念他,脚步却朝屏风走去,快手快脚地将那件男子外衫穿上。
眼见她转身就要离开,他心中油生一股失落感,不想让她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大声唤她,「过来扶为夫的一把不过分吧。」
「你想做什么?」
「我想了想,卧室的床肯定要比书房的软榻舒服多了,不是吗?」
「什么?!」她顿时花容变色。他的意思今晚他们要同床共眠?
「哎呀呀,娘子,你乱想些什么,为夫伤成这样,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刻意顿了一下,「放心,我只是想回房歇息而已。」
葛飞花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板着一张芙蓉面,走回来搀扶他。
如今,他是她的夫已经是事实,她照顾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她其实并不排斥照顾他,那何必挣扎呢。
左臂环过她的后颈,落在她的左肩上,叶闲卿倏地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其实我伤的是胳膊,其他地方倒是完好无缺。」
葛飞花的身子蓦地一僵,脸一红,就想推开他闪人。
无奈叶闲卿紧紧揽住她的肩头不让她脱身,笑道:「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计较呢,娘子?」
「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在新婚之夜谋杀亲夫。」
「喔,娘子,你板着脸威胁人的模样真可口,让本王好想咬一口。」
葛飞花发誓,她真的受够了。一咬牙,扶着他腰身的右手突然朝他的右臂狠狠的按下去——
没有预料中的惨叫,却看到他脸色煞白,冷汗直冒,明明该高兴的,可心却不争气的痛了起来。她一定头壳坏掉了,这不是她葛飞花的个性,再这样下去,即使有一天他寻得所爱,她也做不出让他和自己一样痛苦的事。
「我们走吧。」算了,她何必跟个伤患一般见识。
冒着冷汗的叶闲卿,却在她转过头的时候悄悄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