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干么对那个丫头网开一面?像她这样大不敬又不懂规矩的丫头,就不应该带到府里来。”
“你既然知道她是个丫头,又何必和她计较?”皇甫蒙漫不经心道。
“可是这丫头有什么好,你府里比她强的丫鬟多得是,何必让她近身伺候?”
皇甫东还是愤愤地唠叨着。
他斜眼睨着他,“我府里的事,几时要你插手?”
看出他不悦,皇甫东急忙转变话题,“今日朝堂上,太子说要吏部派些人陪你驻守七台,显然是别有用意,二哥你为何不当场驳回?”
“他要派人,是不信我,我若是驳回,反倒显得我心中有鬼,父皇还没有做定夺,我着急什么。”皇甫蒙坐下,看茶壶中的茶水像是新沏的,不禁一笑,“倒是你,我让你私下调查那名刺客,你查出来了没有?”
“那个刺客身上只有一个贴身的镖囊可以做为线索,底下的人去问过京城里的镖局,都说不是他们用的东西,看来这人不是在京中雇佣的。”
“从京里雇人太明显,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皇甫蒙对这个回报并不满意。“下个月就要启程去七台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尽快查清楚,太子那边最近见了什么人,有什么动静,你不用全都告诉我,自己看着办就好了。至于那三千两银子,我先帮你垫上,但不代表我可以白出,等肖艳艳把银子还给你之后,你必须还到我府里来。”
“哦。”皇甫东有些郁闷地应了一声。
他抬头看着门外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小小身影,扬声道:“大中午的还没有饭吃?”
“哦!”周静阳像是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地跑去准备。
皇甫东白了一眼,“一个笨丫头,留她有什么好?”
皇甫蒙向后一靠,双手枕在后脑,似笑非笑,“你不觉得她挺有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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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阳不知道皇甫蒙怎么想,只觉得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一开口就要赶她出府。她才来一天,着就这样被赶出去,实在太没面子了。
等皇甫蒙用完膳,她端着碗盘走回厨房时,正巧遇上止语,止语一见她,便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好像做错事了。”周静阳低着头。“也许我晚上就会被撵出府。”
“做错什么事了?你说说看,王爷不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止语安抚她。
“我……我把他的刀洗了。”她嗫嚅着说出口。
止语瞪大眼睛,“你……洗了、洗了王爷的刀?你是说……挂在王爷卧室墙上的那把刀?”
周静阳点点头。
止语摸着自己的额头,“我的天啊!你真的死定了!那把刀是王爷十岁时,陛下特别命国内铸造兵器的第一大师胡千,花了整整两年的工夫为王爷铸造出来的,此后王爷就一直带着那把刀,绝不许别人碰一下,那年四皇子和王爷跑到御花园边戏水,四皇子趁王爷不注意,故意拿走了他的刀,结果王爷大发雷霆,吓得四皇子从此以后再也不敢碰。”
想到刚才皇甫东震惊不已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叹息,“那是不是该有自知之明,自动离开王府呢?”
“我也不知道……实在帮不了你。”止语悄悄向旁边退开几步,像是生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自己似的。
周静阳从厨房回到她的小房后,便收拾了带来的两件衣物,小小的包袱本来也没多沉,但是现在收拾起来却觉得万分艰难。
不知怎的,不过在这里待了一天,一想到要离开,她就是满腹的伤心,眼泪忍不住成串地滚落下来,擦也擦不完。
“人呢?”忽然一个身影站在她门前,挡住了阳光,“窝在这里忙什么?”皇甫蒙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在王府做事,别让主子看你不到。会磨墨吗?”
“会。”她吸了吸鼻子。
“伤风了?”听出她的声音不太对劲,他也没有留意,随口问了句,便径自走回自己的院落。
周静阳赶快跟了上去,只见他已经在案桌后坐下,铺开一张纸,似是要写什么东西。
摆好砚台和清水,她一边磨着墨,一边吸着鼻子,皇甫蒙本来已经提起笔,无意中抬头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两眼通红,肿得像桃子。
“怎么了?”他不解地放下笔,“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他这么一问,她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王爷,我可不可以晚两天再走?”
“走?去哪里?不是说好七天回家一次吗?还是你家里有事,要你赶回去?”
皇甫蒙一时无法理解她的意思。
“我不想让我娘知道我在这里做错事被撵出去……”她也压根儿没有听进他的话。
“撵你?谁要撵你?”他皱起眉,“张总管说的吗?”
“不是张总管,”她拼命摇头,“我知道我做错事,在这里待不住,可是我怕我娘知道了会伤心……”
皇甫蒙瞪着她看了半晌,见她还在哭,抽吸着都红透了的小鼻头,简直就像只柔弱待宰的小兔子一样,不知怎的,他忽然大笑起来。
周静阳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了他的笑神经。
他笑着拍手,“你果真还是个孩子,看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心眼儿这么小?我有说过要撵你出府吗?”一把拉过她,顺手在她脸上抹了抹,把她脸上的泪水全抹到自己的掌心里。“行啦,别哭哭啼啼的,赶快帮我磨墨,父皇让我交一份驻防布局的密策,要赶在日落之前交回宫里去呢,我可没空安慰你这个丫头。”
一听不会被撵走,她马上笑逐颜开,拼命用力点头。“我这就帮王爷磨墨。”
然后一手飞快地磨着整块,一手胡乱擦着泪痕。
“女孩子像你哭成这样,眼泪鼻涕一起流,可不怎么好看。”皇甫蒙边蘸笔一边调笑道。
结果她不仅鼻子红了,这下连脸都红了,放下磨了一半的墨,急忙跑出去弄了块湿毛巾,回屋就要帮他擦手。
“好了,不用讲究这些。”他倒不在意自己的手掌刚才是不是摸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专心地开始书写。
周静阳就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候着,她对他写些什么并不关注,她只是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他。
大家都说蒙王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周围的人不是怕他就是敬他,可是她怎么却觉得他平易近人、古道热肠,而且待人体贴,关怀备至,简直好得没话说。
她益发觉得,自己能跟着皇甫蒙,而不是留在鱼龙混杂的春满楼中,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见他写得专注,她悄悄去茶水间取了热水要帮他沏茶,怎知提着水壶才走回一半,忽然从屋脊上跳下一人,用剑尖抵住她的背,冷声道:“别动!”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袭,已经学会怎么应对,于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眼睛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皇甫蒙,心中盘算着,倘若后面这人要对他不利,她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人挡下。
“你就是刚被皇甫蒙调入府的那个春满楼的丫头?”
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然知道她的来历。“嗯。”她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来找她的。
“皇甫蒙为什么要把你弄到王府来?”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对方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遍,她只好加大音量,“我不知道。”
“你想惊动皇甫蒙吗?”对方忽然一惊,剑尖一顶,“靠墙角站着去!”
她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开,挪到墙角的位置。
“听说那晚皇甫蒙杀刺客的时候,你就在旁边?”
“嗯。”
“那个刺客和你说了什么,还是给了你什么东西?不要想跟我装傻,否则我伸伸胳膊,你的身上就会多了个洞。”
“你现在可以动动脖子,看看你的脑袋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
冷凝的声音如风一般在身后陡然飘起,周静阳的嘴角轻轻勾起。
刺客突然全身僵硬,他当然不敢动,却也不会收手。“蒙王若是不在乎这丫头的死活,尽管下刀。”他在赌,赌皇甫蒙会不会心慈。
“上一次你那个同伙就是用这种办法要挟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用这招呢?”他虽然说得轻松,但紧握着刀柄的手,却丝毫不敢放松。
他很紧张,今生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过,因为他微微偏站,可以清楚看到敌人的动作,包括那把紧抵着周静阳后背的剑。“要不我给你一条活路,我数到三,我们一起放下兵器,我让你走,如何?”
皇甫蒙盘算着该如何将她受到伤害的机会降到最低。
没想到那名刺客不领情,“王爷,我知道您是想趁机救人又杀人,谁不知道您的武功在所有皇子之中是最好的,我此刻若是放下剑,顷刻间说不定就会死。”
“这么说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死了?”他继续周旋着,心头却越来越着急。气氛越来越凝重,皇甫蒙盯着刺客的手,只要他稍有动作,便决定孤注一掷,抢先出刀。
岂料突然间,周静阳猛地转身,直勾勾地看进刺客惊诧的眼,平静地说,“如果一定要死一个,那么我可以死。”
刺客千算万算,却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因为过于错愕,他甚至忘记要将剑刺向她。
只见她一把抓住了剑,“你刺吧!”
她细白的小手握着剑,握得那样紧,鲜血瞬间从她的指缝中滴落,皇甫蒙不敢迟疑,刀锋向下一劈,但刺客竟然临时变招,松开握着剑柄的手,先从他的腋下滑开,而后鸽子翻身飞上了屋檐。
“好个蒙王,一个小丫头都被你调教得肯为你出生入死,真让人佩服,今天我就卖你这个面子,放人了。”刺客说完便哈哈一笑,翻身跳下墙头。
见刺客离去,皇甫蒙根本没心思追,立刻来到周静阳身边,看她犹自握着剑不放,手因疼痛而颤抖,几乎快要抓不住了。
“笨蛋。”他低斥一声,不知从哪泛起的心疼,让他掰开她握得僵硬的拳头,将剑踢到一旁,看了眼她血肉模糊的掌心,他双眉紧蹙,将她拦腰抱起,抱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