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恪说,这树种了六年,今年的花儿,开得特别美。
他说这话时,薄唇轻扬,清朗的星眸也闪烁着同样舒心的笑意,海棠觉得这样的皇甫恪好看极了,只是看着他,就能让她也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她不爱看她的黑眸里露出焦虑或烦忧。
可是人,怎么会没有烦恼?前几天,镇上开当铺的元公子娶亲了,他们一同去吃喜酒,在路上碰上一个学童的家长,皇甫恪让她等等,然后招手示意那学生家长跟他走,她好奇地跟上去,听到他正对着人家大发发雷霆,那怒气冲天的样子,吓得学生家长缩着头,一声都不敢吱。
原来是因为家里困难,这家长不打算让年方八岁的女儿春妮继续念学堂,消息传到皇甫恪耳里,让孩子辍学的事无疑最让他恼火,这下遇上了,立即狠狠地斥责一通,末了,再递过去一袋银两,告诉春妮爹以后有困难就说话,别动不动就不让孩子念书。
春妮的爹感激涕零地拿着银子走了,皇甫恪又恢复往日的温和亲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拉着她朝元记当铺走。
私塾先生不富裕,这谁都知道,可是却对一个会因为家境困难而辍学的家长,出手大方,毫不吝啬,这让海棠打心眼里敬佩。
她也想出点力,帮点忙,每个月,皇甫恪都会给她发月钱,她住在私塾里,吃喝都是他的,也没见他收一钱银子,这让她过意不去。
没再考虑,她到房里把自己的月钱和首饰都翻了出来,一路支手捧着到皇甫恪房里。
“嗯?”正伏案看书的他挑起眉梢,无言地询问她的意思。
她难为情地举到他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的饭钱和……和……住宿费……”
他因她的举动愣了一下,蓦然大笑起来,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住,又亲又啃地,惹得她尖叫连连,等他笑好了才对她说自己不缺那点钱,自己的女人,他还养得起……
海棠红了脸,他说她是他的女人呢。
最后,那些银子和首饰仍然回到了她房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识货,那几件首饰可是无价之宝呢,他怎么连看也不看一眼?还有同银子首饰一起回到她房里,整整齐齐摆在她床上的那套女装和一双小巧的凤鞋又是怎么一回事?
“穿上让我看看。”身后一双大手倏地揽住她,让两具身体极亲密地贴靠在一起。
“我……”粉脸更红了,她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该不是老扮男子,忘了怎么穿女装了吧?要不要我帮你穿?”他很主动地提议。
“不,不用了。”她也很快地拒绝。
搞什么嘛,要是答应让他帮她穿衣服,无疑是与虎谋皮,后果只是被他整个吃到肚子里去,她的脑子再不灵光,但在尝过多次教训后,总会有点心得了。
海棠抱起衣鞋,一溜烟跑到隔壁他的房间,关上门换衣服,不到一会工夫,她穿戴妥当,简单地挽了个髻,这才拉开门,却差点让一直倚在门口等她的男人惊了一跳,俏脸瞬间涨红了。
皇甫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俏人儿,见那一身质地柔软的嫩黄色的丝质衣衫衬托出玲珑有致的娇美身段,一条粉绿色长裙,摇曳生姿,使整个人分外光艳逼人,风情万种。
“好美。”从未在大白天看到她着女装的他简直傻了眼。
“真的吗?”她因他的赞美而喜悦,又不敢相信。
他牵住她的手,带她回到她的房间,让她坐在凳上,拿起桌上她曾经在宫中配戴过的金钗珍珠耳环和玉佩,仔细地替她簪在发上,戴于颈项及腕间,在珠宝的衬托下,越发让她显得端丽冠绝,风娇水媚。
海棠愣愣地看着他,听他说一句“所谓美人,即是如此”时,泪意一下子涌上眼眶。
这么多年,她扮成男子,不能恢复女子身份,活得小心翼翼,畏畏缩缩,时间一久,她都快忘了女人该是什么样子的,毫无自信和目的地活着,对此也曾伤心,感叹,失落,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换回女红妆。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穷酸的男人,会替她买来漂亮又舒适的衣服,鞋子,会毫不吝啬地赞美她,将她当做一个真正的女人来疼。
樱花般的唇瓣间,倏地发出一声令人心碎的呜咽,接着,她猛地伸出一双藉臂揽紧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
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地亲吻他,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能凭着本能行为。
皇甫恪忍住心潮起伏,爱怜地任由她略显笨拙地热吻着自己,细碎的吻落在薄唇上,饱含着一分热情,一份感激,还有一份深深的爱意。
“皇甫先生?在不在?老板娘让我来叫您去一趟客栈。”门外,传来小瞿的大嗓门,打断两人的缠绵。
“啊?又有什么事了她?”被人打断好事的皇甫先生语气很差。
“不知道哦,您快去吧,我还要赶着去通知一声曲帐房……”小瞿的声音渐渐远去,没来得及听到屋里的声响。
“那我走了哦。”
“嗯,你快去吧,我到医馆去帮忙……咦?你干嘛又解我的肚兜……”
“我怕等会你自己解不开,来,把裙子脱下来。”
半个时辰后,海棠才红着脸到了月家医馆,谁知道一去,就遇上苗女害人,而月大夫的生命,危在旦夕。海棠似乎比别人都要来得紧张担忧,那模样,真是不负“绝世痴情男”的名号。若不是两人夜夜同床共枕,皇甫恪忍不住又要怀疑起她是不是真爱上别的女人了。
“皇甫,你快去看下你家海夫子吧。”老实人小瞿又是一路狂奔,冲进私塾里大叫道:
“不得了,你再不去,他,他……”
“怎么回事?”一早起来就到处在找人的皇甫恪被小瞿的惊呼吓了一跳:“她怎么了?”
“他上天仙道观给月大夫求平安去了。”
“噢,那挺好啊。”皇甫恪闻言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呀?”小瞿苦着脸道:“他是一步一跪上山的……”
“什么?”皇甫恪惊吼出声,这丫头,是不是不要命了?西山道观,不仅高,而且路又难走,走上去就不错了,她还一步一跪?
“皇……”小瞿话才开了个头,皇甫恪就已经一阵风似地狂奔出去。
望着那心急火燎的背影,小瞿叹了口气,众人都说皇甫先生脾气强,其实他家这位夫子也不输人后,谁劝也不听,固执得象头驴子,简直与皇甫先生如出一辙,不,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男人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海棠不安地垂着睫,偷偷瞄着正在替自己洗脚的皇甫恪,一动也不敢动。
自打他把自己从天仙道观抱回来,一路,那暧昧的姿势引起路人的侧目而视,但他好象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大步流星地把她抱回私塾。
来到院中,他把她放到凳上后,再去厨房去端了盆温水,亲自给她清洗腿脚。
雪白纤细的双腿,膝盖处红肿一片,甚至还擦破了皮,绽出细小的血珠,看起来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