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也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她决定要快快乐乐等他回来。
为了不让自己太想念他,她到厨房帮忙烧菜,教大伙儿读书写字,也脑力激荡的帮徐恩典设计新菜单,让自己忙得团团转,入夜后,她便提笔写信给徐立沧,将满满的思念诉诸纸上。
今天,是徐立沧出发到边关的第三天了,她和春儿等女眷们要到庙里为徐立沧祈福,徐仁备了马车,徐恩典也要一块去,说是充当保镖保护她们。
没有人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真的太突然了,正当他们一行人要出门时,门房急急忙忙赶来通报。
“徐总管,郑统领来了,说是皇上有令要带走夫人!”
在场的人闻之都又震惊又担心的看向向盈,向盈的脸色发白,惊惶失措。
为什么皇上要带走她?是要走去哪里?
徐仁神色沉着,心里有了主意,嘱咐道:“盈盈,你先别出来,我去前厅看看。”
大批侍卫已直接进了将军府,府里的人根本不敢挡,徐仁认出走在最前方的就是郑统领。因皇上若有事找徐立沧总会派他来,是以两人有点交情。“郑统领,这是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
郑统领知道他是徐立沧的叔叔,也曾为朝廷效力过,对他颇敬重,不讳言道:“这你也知道吧,皇上下了圣旨,有意将郁平公主指婚给徐将军,但徐将军却大胆进宫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而皇上知道徐将军是因为心仪何姑娘才会如此,便……”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徐仁也料得到是皇上视向盈为眼中钉,想除去她,故趁着徐立沧前往边关之际送走她。
“郑统领可知皇上有意送何姑娘上哪?”徐仁再问道。
郑统领回道:“皇上下令将她送往桐城当女工,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桐城位于云宵国最南端的离岛上,与京城十分遥远,搭船也不方便。徐仁心知,皇上可是狠下心要拆散他们两人了。
“皇命不可违,徐总管就把人交出来吧,这样我们双方都不会为难。”郑统领好意道,他可不希望将军府的人做出帮人逃跑的傻事。
徐仁额头泌着薄汗,陷入两难,要将人交上,他不服气,觉得皇上的作为太蛮横,可是不交,难保将军府上下不会被抓起来以抗旨论罪。
“仁叔,我去。”向盈走进前厅,清亮的嗓音响起。
徐恩典和春儿跟在她后方,脸色都不太好。
“盈盈……”徐仁为难道。
“还是何姑娘识大体。”郑统领看她自己出来,总算放心了。
“不过我想请求郑统领给我一点时间收拾衣物,并和府里的人道别。”向盈诚意十足地道。
郑统领听这要求也不过分,而且说起来她被皇上盯上的原因也很倒楣,便给了她方便。“好,就给你半个时辰。”
徐仁听到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扬高声音道:“谢郑统领!快!来人啊,招待凉茶甜点来!”
向盈转身离开前厅,和春儿、徐恩典以及几个相熟的下人往她跟徐立沧的新房走。走到一半,向盈终于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夫人!”春儿蹲下扶起她,其他人也关心的围住她。
“我没事……”向盈有气无力的道。她捂着胸口,事实上她快喘不过气了。
她总算知道皇上那天为何没当着立沧的面把话说死了,因为皇上早打算好了,不会让她破坏立沧和公主的婚事,要趁着立沧去边关打仗之际将她送走。
徐仁在打点好郑统领后,实在放心不下向盈,找了借口先溜出来找她,在庭园就见几个下人围着一脸苍白的她。
徐恩典见到他爹,急道..“爹,难道不能等沧哥回来?”
徐仁严肃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抗旨,我们都会有事的。”
“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吗?”徐恩典无奈道。
“就是没有啊!”徐仁也心急如焚了。他怎舍得她一个女孩子家被送到桐城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可他也没办法。
向盈朝他们苦笑道:“皇上容不下我,就这么做吧,我会走,我不会连累大家的,我只是舍不得大家……”舍不得那男人,她还在等他回来啊。
徐仁和徐恩典都感伤到说不出话,围着她的下人们也都抽抽噎噎地哭了,和她交情最好的春儿更是抱着她流泪。
好一会儿,向盈站稳了身子,哑声道:“我去收拾衣服。”
“我帮你。”春儿想跟去。
“不用了,我想待在房里静一静。”向盈露出歉笑。
她提起乏力的脚往前走,来到她和徐立沧的新房,看着房间里还留有新婚布置的痕迹,墙上贴着囍字,床上是一张大红鸳鸯被褥,她想起他们分开的前一晚还曾在被下缠绵……
其他的回忆也像跑马灯般一一跃上眼前,她想起她被捉进府里的时候,那男人当天就命她去煮饭,她顶着一张黑人脸被他取笑;她想起他在晚上用拉铃叫她起床,让睡不饱的她快疯了;她想起他曾经救起溺水的她,曾经因为怕她冷,偷偷抱她上床睡,他还替她擦药、帮她写信,甚至在他爹娘的牌位前发誓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妾,绝不娶妻。
当他们成亲时,她真的以为,她的根已经落在这里了,然而她现在却必须离开,谈何容易,她怎么有办法离开自己的家。
她好怕,她怕永远回不来,怕永远见不到他,更怕那日她面带笑容、挥手目送他离开的一幕,将会成为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
向盈呆站在房里许久,想好好记住曾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不经意地,她的视线对上桌上的信纸,动也不动。
那是要写给他的家书,却还来不及托人送,她说过会寄信给他的。
向盈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哀凄的笑,收拾好几套换洗衣物和一点银两,将东西都放进她自己设计的黄色素面背包里。
徐立沧送她的东西太多了,她只能放几样,最后她选了他最初送她的金疮药,又拿了纸和炭笔……如果她还能写信的话,她会写信给他的。
半个时辰将近时,向盈踏出房间。
房间外早聚满了人,都是听闻了皇上要送走她的消息而赶来的仆人们,大伙儿都相处好一段时间了,早生了感情,这时都围住她向她道别。
“夫人,你要保重。”春儿叮咛道。
“夫人,我准备了一点吃的还有水,你留在路上吃吧。”崔大娘将油纸包的干粮和水囊交给她。
徐仁则掏了一叠银票要给她。
“仁叔,我这里够了。”向盈不愿拿。
徐仁硬塞给她,“出外总会用到。”
徐恩典给了她一把防身用的精巧匕首,“盈盈,路上小心。”
“大家保重,后会有期。”向盈感激不尽的道。
“我会马上写信给阿沧,等阿沧回来后一定……”徐仁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这仗一打会打到何时,时局又会如何变化,到时真的有办法带她回来吗?
向盈看徐仁不敢确定的样子,只笑了笑,朝前厅走去,郑统领已在等候她。
离情依依,向盈最后朝他们四十五度鞠躬道别,踏上路程。
幸好皇上也不算太无理,并没有真的把她当犯人押送,而是让她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上,她从窗子望出去时,就看到这一群她熟悉的人目送她离开,而她也离他们愈来愈远,愈来愈看不清他们的脸孔。
兴许是太伤心又太愤怒了,向盈反倒有了更坚强的意志,她握紧了拳头。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就这么走了!
不,这不是永远,只是暂时的分离。
她不会认命,不会屈服于皇威的,她相信还有自己能做的事,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这里,想办法回到徐立沧的身边!
向盈坐的马车持续往南走,羁押她的侍卫们知道她是徐大将军的妾室,倒是对她颇为礼遇,加上偶尔露宿得吃又冷又硬的干粮时,擅长煮食的向盈总能将他们带来的干粮变成美食,再抓个几条鱼,就能变出一锅鲜鱼杂菜汤,让他们很是感激,对她自然特别照顾。
“各位大哥,不知云宵和东勉开战了吗?”今天吃饱后,向盈遥望东北方,心存惦记道。
“听说最近确实要开战了,边关气氛很紧绷,不过有徐将军在,东勉这个外患一定能顺利铲除。”
“是啊!徐将军武功高强,手下又都是猛将神兵,一定能凯旋而归!”
他们几个都知道向盈心系徐立沧,连忙安慰她,再说徐将军的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堪比战神,他们也的确崇拜他,对他有信心。
听侍卫们这么说,向盈觉得心里踏实多了,饭后她用清水清洗锅具,一旁的侍卫也帮忙着。这趟旅程,他们已培养出互助情谊。
收拾完,一行人在原地休憩,向盈主动道:“各位大哥,可以出发了。”
“不多休息一会儿吗?你不是会晕车?”
“现在好多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耽搁行程,害你们遭责骂。”初搭马车,加上路途颠簸,她吐了几回,后来侍卫们为了配合她而放慢速度驾车。
“何姑娘真贴心啊!”侍卫们互相点了点头笑道。
他们曾听说这个何姑娘在徐将军还没发达前,曾嫌弃徐将军而退婚,如今看来是子虚乌有,她明明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
当然,向盈一路这么体贴不是没有原因的,据她打探所知,再往前走会有热闹的城镇,她想让侍卫们对她失去防心,到了那城镇再逃走。
但不管成功与否她都有风险,若失败被捉回,她会被更严格的看守,想再逃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侥幸成功,下一步她得烦恼要如何回京城,或许一回去又会被抓,还会拖累徐家人,若要前往即将开战的东北边关找徐立沧更不容易……
正当向盈思考着时,前方传来疾驰的马蹄声和男人们的狂啸声,紧接着她搭坐的马车被迫停下,她一个重心不稳差点往前摔。
怎么回事?
她掀起廉子一看,赫然发现前面有一群骑着马的大汉,个个蓄了落腮胡,高头大马,长得一脸凶恶,手上更是拿着大刀,领头的人喊了一声“杀”,一群人便和
侍卫们打了起来。
这……是遇上土匪了吗?
“何姑娘,这群人是这地方上恶名昭彰的马贼,专门与朝廷作对,抢朝廷押运的赈银或出城办差事的高官,你千万别出来,我们会尽快收拾他们的!”负责驾马的侍卫转头对她解释,然后也持起刀杀敌。
向盈赶紧放下帘子,双手发颤的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糟糕,她怎么会遇上这么可怕的事?!
在她看过的戏剧跟小说中,古代的马贼都是十分凶残狠毒的,对女人亦不放过,她只能祈祷这些训练有素的官中侍卫能打退他们。
然而事与愿违,最糟的事发生了,侍卫们敌不过凶残的马贼,大都惨死在刀下。向盈眼神空洞的看着车门被一个侍卫撞破了,他满身是血,倒在她身边死去,而马车外侍卫们的尸体遍地,血流成河。
向盈还来不及放声尖叫,就被好几个壮硕高大的身影挡住视线。“还在想是什么宝有这么多人护着,原来是个大美人啊。”
“可不是,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的货色,这趟值得了!”
“嘿嘿,看那些侍卫的打扮,指不定是郡主还是公主呢。”
向盈抬起头来,还来不及解释,目光才对上那一张张凶恶狰狞的脸孔,便感到后颈一痛,视线一黑,晕了过去。
在东勉再度做出意图攻打云宵的挑衅动作后,徐立沧下了战帖,领着二十万精兵前往东勉,并在两国边界的黄河关扎营。早有一次成功攻陷东勉经验的他,有能在十日内攻破东勉边关的胜算。
可接下来他竟陷入苦战,精心埋伏的兵马与作战计画被敌方识破,折损了几万兵马,接着粮仓被人放火烧毁,厨房里的伙食遭下毒,这些都让他不得不思考一件事——有内贼。
徐立沧急召副将军和他最信任的几名亲信密会。
此次的战役,皇上下令由他当主帅统领大军,其他军营的将军辅助他,但营区里有许多高官之子与年轻将官都想藉这个机会抢功劳,而人杂是非多,若有奸细藏在其中将重要的军令传出去,并非不可能。
他要捉出那个内贼!
在密谈后,他们盯上几个有嫌疑的人,都是上级将士及高官之子,毕竟只有身为上级的人,才能第一手掌握他行军的机密。
徐立沧分别派了部属去监视那几个可疑的人,查看是否有可疑行迹,也更加谨慎行事,免得又被偷取军情。
当所有人散退,帐内只剩徐立沧一人时,他闭上眼,流露出疲惫神态。
他的体力向来惊人,就算,连打上好几天的仗不睡也从不会感到疲累,但在离开家里后,他心里隐隐有股不安,加上都过大半个月了,他还没等到盈盈的一封信,连习惯在他一入军营便马上寄家书给他的叔叔也没寄一封来,让他心觉有异,他担心是盈盈或叔叔病了,或是家里有什么事不想让他担忧,所以瞒着他。
心系家里的这份担忧,让他疲累了。
当然,或许是他想太多了,或许是送信的人有事耽搁了,但不弄清楚这件事他实在无法专心军情,所以前两天他还是派了人回家里一趟。
这时,有个人悄无声息的进了帐里,徐立沧立即睁开眼,看到是他派去家里探看的人,马上下令,“说。”
“将军,府里出大事了,您前脚一走,皇上后脚就派人将夫人带走了!”
“什么?!”徐立沧双眸瞠大,脸色极度难看。
他曾想过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才没接到信,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大的事,皇上竟违背对他的承诺,在他出征之际,背着他做出这种卑鄙的事。
“属下知道夫人被送往桐城后,马上着人追踪,但是夫人在途中遇上马贼,现在……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徐立沧压下心口蔓延开来的慌张,冷静问道:“说清楚点。”
看到主子脸色难看,那部属小心翼翼地回道:“押运夫人的侍卫们都被马贼杀了,幸好没有找到夫人的尸首,小的臆测夫人有可能是被绑走了,听说那一带的马贼很猖狂,尤其爱挑战皇威,连官兵都不怕,若抢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会卖到黑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