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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别生气 第1章(2)

  忽然她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面部朝下,半俯卧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她整颗心猛地一震,疾奔过去,大叫道:“娘?!”

  她跪倒在柯瑀翩身旁,“娘?”小心翻过娘亲的身子,急急察看她的性命安危,却发现一把尖刺状的利锥深深刺进娘亲的心窝处,将她胸前染成整片怵目惊心的血红——娘亲早已气绝身亡!

  她惊骇抽气,瞠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娘亲,全身颤抖不止,一时间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断低低叫唤着,“娘……娘……娘……”

  然后她在不经意抬眼时,又骇然发现爹爹的身子就倒卧在庭院中,仰倒的胸前同样有一把深入胸膛的利锥!

  “爹爹?爹……”她又急奔到爹爹的身边察看——爹的身体还有温度,但也早已没了气息!

  在一片艳红的血迹中,她来回看着相隔不过几尺的双亲尸首,双手也沾满双亲的鲜血,她全身克制不住的颤抖着,呐呐低唤着,“爹……娘……”

  忽然一阵又急又猛的晕眩向她袭来,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双眼也闭上了;而就在同时,她感觉有双大掌及时扶住她的身子!

  但她无暇顾及其它,此刻的她,心底有的是仿如大漠般无边辽阔且干涸荒旷的悲伤……

  “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点。”有个声音忽然传进她的脑海里。

  她缓缓张开眼,看见一张老实过头的脸,正用一种异样坚定的表情看着她。“谁说我想哭?我从来不哭的!”以为自己已用尽力气吼了回去,却发现她说出口的声音竟是气若游丝。

  他还是以同样坚定的表情看着她,“你想哭的,所以就哭出来吧!”

  她不愿示弱的与他对视,“我是不会哭的……”

  这个笨蛋到底是想怎样?她哭不哭还得经过他的同意吗?

  这个笨蛋根本不知她是从来不哭的,就算武功学得再苦、再累;使暗器使得手臂发疼、发麻,她都还是会咬牙忍下来!

  哭有什么用?那只会让自己显得更软弱……不,她是从来不哭的!

  可她不知的是,她虽睁着一双倔强的大眼,但眼中那深刻的悲恸却蔓延了她全身——她的颤抖、她的晕眩,她酸软无力的身躯,她已飘远的神魂,在在昭示她的无助与伤痛。

  他抬手轻触她的脸颊,定定的看着她的眼,“哭吧!”

  “我说过,我不……”突然她的胸口一紧,一个呼吸不过来——她岔了气,用力咳着,“咳!咳咳咳……咳!”

  她用力咳了又咳、咳了又咳,最后咳出了眼泪;而当眼泪一掉出眼眶,就像是倾盆大雨落下的第一滴雨水般,她开始用力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是声嘶力竭的、是毫不保留的,抱着双亲的尸首,她悲恸的嚎啕大哭,“爹!娘!”

  从来不掉泪的美丽大眼像是要一次将泪水尽数倾泄般,她哭到声音沙哑,抽噎不止……

  而他,只是静静的、静静的陪在她身边,静待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其实并没哭很久,在使尽力气用力大哭,将惶恐不安的情绪全数释放后,她就回复了原有的神魂与理智,她多次深呼吸藉以整理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站起身,抹去泪水,神情刚烈而悍然,开始四下找寻着什么。

  事实上,刺进双亲胸前的利锥她曾见过,就因为见过,而且熟知是什么人所擅长使用的暗器,她才更加感到惊骇!

  她的目光最后定在半丈外的一个黑影上头——那个黑衣人同样倒卧在一片血泊当中,脸上同样蒙着黑布,所以看不出容貌,而那僵直的身躯像是已经身亡。

  依照现场打斗的迹象看来,这名黑衣人与她的双亲应该是在一番激烈打斗后两败俱伤,故而双双身亡。

  她小心翼翼的朝黑衣人走过去,谨慎的确认他的生死,也许……是她误会了!

  毕竟相同样式的暗器比比皆是,那个人……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来加害他们呢?她走到黑衣人身旁,表情凝重,深深呼吸一次,正要蹲下身揭开那人脸上的面罩,却被一双手给阻止了。

  钟少樊给她一个“我来”的表情,蹲下身,伸手先探了探黑衣人颈间脉动,确定人已身亡,才伸手揭开黑衣人的面罩。

  当黑衣人的真实面貌展现在她眼前时,她先前心里的疑惑终于获得证实——她看到的人是爹的同门师弟,是家中奉为上宾的贵客,同时也是她的……

  “师父?!”她用着几不可闻的声音叫着,因为太过震惊使得她的表情僵硬而木然!

  为什么?为什么她敬重万分的师父竟会是灭门的杀人凶手?!

  她蓦地想起娘最后告诉她的话语——相信谁?相信什么?如果一个平时最亲近、最不需要怀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她能够相信的?!

  师父是个冷然的人,就连死去的脸庞也是不显半点温度或情绪,回答不了她的任何问题!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再度袭向她,她闭上眼,虽然同样感到有双大掌承接住她往下坠去的身子,只是这一次,晕眩感就这样强势且凶猛的将她拖进无边闇黑的世界,彻底将她淹没……

  而她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啸天堡——

  “三当家的——”内务总管严骆君鬼魅般的身影在钟少樊匆匆走向房间前,一把抓住主子手臂,用像是各被人揍了一拳的深邃黑眼圈瞪着这个主子,微眯的眼中满怀狐疑。

  “怎么?有事吗?”钟少樊咧开一口白牙笑问。

  “有事吗?”听见三当家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语气,他真的好想哭啊!想他进啸天堡做事不过短短三年,即使年纪尚轻,仍旧被赏识提拔为内务总管,除了为啸天堡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以至于熬出两轮黑眼圈的才能外,他什么没有,就是有看人的能力。

  虽然还比不上二当家的眼光,但他自诩很少人有办法逃出他的侦察,到底“有没有事”,他通常一眼就可以察觉出来,更不必说这个老实过头的三当家了。

  但问题就在于,三当家的“有事”通常就代表着“麻烦”!

  啸天堡的三个当家中,就属三当家的人最老实又亲和——既没大当家恐怖的坏脾气,又没二当家老是让人无处遁逃的精锐法眼,加上年纪与他相同,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三当家绝对是最好伺候的主子……

  结果三年下来,他得到了一个结论——三当家的人是真的、真的很好伺候,但他带来的麻烦也最多!

  比如说,现在!

  “三当家的,你不是昨夜就该赶回来了吗?怎么今天太阳都已快落山了才回到啸天堡?”他眯眼问道。

  钟少樊抓了抓头,“这……呵呵。”

  看着三当家闪亮亮的两排白牙,还“呵呵”笑了两声给他听……严骆君心中的警钟大响,上下仔细察看三当家那比他还高上一个头的魁武身躯,既紧张又担忧的问:“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去帮别人打架受伤?有没有见到人被欺负,就又跟别人打架受伤?或者是帮人抢回被抢的东西,然后又跟别人打架受伤?”

  三当家最常带伤回来,只因他的个性实在是太老实、又太见义勇为——依照大当家与二当家的说法是,太笨又太好管闲事!

  所以明明皮厚肉粗,武功绝顶又壮得像头牛,却总是莫名其妙把自己弄得满身伤。

  而且受伤就算了,他总是无法自觉到自己伤势的严重程度——有一次,他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倒下,大家才发现他头顶肿了个拳头大的肿包;而到底肿了多少天没人知道,又没加以医治,才会引发烧热,要不是最后及时退热,三当家说不定早就烧坏脑子变成呆子……虽然现在也挺呆的就是了。

  所以从那件事过后,他必定会多加注意三当家的身体状况,否则就算脑袋已经高烧到会要人命的程度,三当家必定还是只会告诉你——没事,没事,只是头有点热热的而已。

  “没有,没有打架。”钟少樊摇头,他昨天就只有被打而已。

  没有打架?那就表示有做其它事就对了……他在心中哀叹,又仔细端详了三当家半晌,确认他的确身体无恙才问:“那有没有去帮别人什么忙?”

  “这……呵呵。”

  果然又是“呵呵”,严骆君揉揉额头,“说吧!三当家的,趁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还不知道,你就先告诉我吧!你到底又去帮了什么人、什么忙?”

  没问题,就算三当家因为心软又给了谁多少银子,或是因为仗义又跟谁结下了多少梁子,又或者是替啸天堡毁了多少笔生意,还是替啸天堡带回了多少流落无依的孤儿……统统没问题,他这个内务总管解决麻烦的能力有大半都得拜三当家所赐,所以绝对没问题,只要在麻烦还未传到大当家那里,惹火了脾气暴躁的大当家之前,麻烦都还不算是麻烦!

  “嗯——”钟少樊转头看向自己房间,“我带了个人回来。”

  “人?孤儿吗?”三当家总是不时捡回一些流落在街头的孤儿,这事不难办。

  “嗯。”她的确是在昨天成了失去双亲的孤儿。

  “那好办,你把人交给我,我来安排。”通常他会依照那孩子的资质与个性来安排他们的去处——或是留在啸天堡里做事,或是送去别人家当养子,再大一点的孩子也可安排他们到啸天堡在外地的各种产业工作;啸天堡经营的产业众多,要安插一个人手并不算难事。

  “不行!人不能交给你。”

  没料到三当家竟会一口拒绝,让他既惊讶、又不解,“不行?”三当家对这种事向来很信任他的办事能力,怎么这会儿竟说不行?

  钟少樊抓抓头,“她人还在昏迷,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请了个大夫诊疗她的状况,大夫说她只是因为受惊过度才会暂时陷入昏迷,没什么大碍,也开了一些补药的帖子让她调养身体,但是我想,她醒来后说不定会很生气我把她给带回来,但我又必须把她带回来,不然她万一想不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且把她单独留在那里也很危险,万一那些黑衣人——”

  “等等、等等!”严骆君赶紧打断他的话,这个三当家还有一个很麻烦的地方,就是他说话往往没头没尾,废话又太多,让人完全搞不清楚重点。

  不过他可是堂堂啸天堡的内务总管,已经被这个三当家的说话方式训练了长达三年,所以他眯细眼,抓到几个重点——

  “危险?黑衣人?”他哀叫,“三当家啊!你又去招惹到哪些江湖门派啦?你应该知道你们三个早就改行不混江湖了,啸天堡也只是一个单纯做生意的地方,怎么你又去蹚江湖的浑水呀?”

  “我没有啊……”钟少樊有些无辜的说道。

  “那怎会有危险?又是打哪来的黑衣人?”

  “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钟少樊倒是理直气壮得紧,“我怎会知道那些黑衣人是打哪来的,但既然黑衣人把她全家都灭门了,又怎么可能独独放过她一个?所以把她放在那里不管,她肯定是凶多吉少,我当然得把她带回来呀!”

  严骆君一听这话,差点没跑去柱子边一头撞去,让自己昏倒了事!

  灭门?!

  老天啊!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三当家竟然可以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哀大叫——混过江湖的是啸天堡里的三位当家,可不是他啊!

  他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农家子弟,活了二十个年头,手中拿过可以称为武器的东西最多不过是锄头而已……

  一想到三当家又不知去哪惹来这种事关灭门的大麻烦事,他就觉得头好痛、好痛……

  他只能无奈又无力的问:“你不是只去新河村收个帐款吗?到底是在哪里遇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大事啊?”

  但他真正想说的是——这三当家是平时没烧好香吗?怎么老去招惹那些麻烦中的麻烦事呢?

  “就是从新河村回来的路上啊!”钟少樊老实道:“过了安富镇还没到泉苍城前,不是有座庄园吗?我就是在那里——”

  “你昨晚遇上时家庄被灭门的事件吗?”另一个声音插入两人之间,慕容秉睿缓步走向他们,儒雅的脸上有着一抹凝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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