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出大厦接待大厅,颜家司机便无声无息的从一旁冒出来,着实吓了连晨悠和黄太太两人一大跳。
「老爷在车上,请小姐往这边走。」
司机转身带路,连晨悠却站在原地踌躇不前。上回跟上去的结果是挨了两记重重的巴掌,这回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她其实不是那么的害怕,但是因为黄太太坚持要跟着的关系,她得为她着想才行。
「等一下。」思索了下,她出声唤。司机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你也看到我的脚受伤了,没办法走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仍裹着纱布及绷带的脚踝,「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大楼中庭花园里有个凉亭,你帮我去请我爸下车,有什么话,我们到里头坐下来说。」
司机皱了下眉头。「可是老爷……」
「我在这里等他。」她目光坚定,不容质疑,看起来还真有些大小姐的样子。
司机虽然不认同,却仍领命而去,走到十几公尺外,停在路边的黑头车,弯腰对车里的人说话,不一会儿,才挺直腰身,一个人折返。
「老爷请小姐上车。」司机说。
连晨悠顿时蹙眉。「你没跟我爸说我脚受伤,不能走路吗?」
「老爷说,有车坐,小姐不需要走路。」
「这段路难道不是路?」
「如果小姐真的没办法走路,小的可以抱小姐过去。」
「什么?!」连晨悠瞠目结舌。
「小的可以抱小姐过去。」他再说一次。
「抱什么抱,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呀?你是我家太太的什么人呀?没礼貌的家伙!」黄太太立即挺身而出,破口大声,第一次展露她的殴巴桑性格。
「麻烦你跟我爸说,如果他不想下车,那就等我脚伤好了之后再来吧。」连晨悠不再啰唆,话落便请黄太太扶她转身往回走。
她没听见有人接近的声音,直到那一句「得罪了」在她耳边响起,下一刻,她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啊!」
颜家司机动作极快,抱了她就大步往停车处急行。
「你干什么?!快点放开我家太太,放手呀!」黄太太呆了一下,急起直追的冲上前,一边拍打司机的手臂,一边慌乱的大叫。
「走开!」司机不耐的用手肘将她撞开,让防备不及的她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
「黄太太!」连晨悠惊声大叫,不断挣扎,可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司机继续大步往前走,连一秒都没有停顿下来。「可恶!放开我,放开我!」
「救命呀,来人呀,绑架呀!」
后方传来黄太太大声呼救的声音,但是来不及了,车门一被推开,她下一秒钟就被塞进车子里,接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同时也阻隔了黄太太的求救声。
「看样子妳的翅膀真的长硬了。」
一个冷凝的声音倏然从她身边响起,连晨悠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才小心翼翼地坐正身体。
「爸爸。」她硬着头皮开口。
「妳眼中还有我这个爸爸吗?」颜长靖冷哼。
司机从驾驶座上车,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连晨悠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车窗外。
「还在祈祷有人会来救妳?」
她轻扯嘴角,转头看向他,有些无奈。「爸爸真爱开玩笑,你是我爸爸,又不是绑匪或流氓,我怎会这样想?」车子离开路肩,缓慢地加速开进车道。
「妳知道就——」
「吱!」这时,车子突然一个紧急煞车,害后座的两人整个往前冲,差点撞到前排的座椅。
「怎么了?」颜长靖扶着前面的椅背,不悦质问。
「有人突然跳到车道。」司机一脸惊魂未定。
突然跳到车道?
连晨悠奇怪的抬头看向窗外,心想着怎会有人突然跳到车道上,是贪快赶时间,还是活腻了想自杀?
「砰!」
一声巨响突然从前头的引擎盖上传来,吓了她一跳。但是让她瞬间瞠大双眼,既震惊又难以置信的是,站在车子前方用力槌打引擎盖的那个人,竟然是冉卫!
「突然跳到车道」这句话蓦然从她脑中响了起来,她的脸色随之刷白。
「把车门打开!」冉卫在车外怒声咆哮,像只蓄势待发的猛虎,张牙舞爪的对胆敢挑衅的敌人发出最后警告。
「老爷,要开门吗?」司机有些畏惧。
「是妳跟他说的?」颜长靖怒声问女儿,怎知她却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目不转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挡在他们车子前方的男人。
「把车门打开。」冉卫再度槌了下引擎盖,大声狂吼。
后头,开始传来汽车与摩托车的喇叭声,交通也因为他们而紊乱起来。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
颜长靖用力的吸了口气,才冷声吩咐。「照他的话做。」
司机这才倾身,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往外推。对方之所以叫他开车门,应该是想上车吧?
怎知前方的男人却伸手指着他,「下车。」
司机回头看向主子,正想询问下一步指示,刚刚被他推开的车门却突然被人整个拉开,探进一张脸。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亲家。」站在车外,冉非樊将头微微探进车内打招呼。
颜长靖倏然一呆,压根儿没想到竟然连老的都来了,看样子他今天想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又泡汤了,可恶的冉家父子!
「是呀,真的是有一段时间不见,亲家公看起来还是这么的精神奕奕。」虽然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他还是勉强勾起唇角应和。
趁着他们俩对话时,冉卫已从车子前方转到连晨悠座位的那边,将车门打开,弯腰进车里,双手一伸一抱,便将老婆从虎穴里救了出来。
他抱紧娇妻,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把接下来的事交给父亲处理。
「既然遇上了,咱们两老就聊聊天吧,顺便麻烦司机先生送我回家可以吗?」
冉非樊主动坐进车里,微笑道。
颜长靖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么,但也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的道理。
「不知道亲家公想聊什么?」他不动声色的问。
「亲家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太管公司里的事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我们老人家能早点退休享清福也不错,你不觉得吗?」
「可惜我没亲家公好命,有儿子可以继承衣钵。」
「其实现在也已经不流行父传子那套,只要传给有贤能之人就行。」
「亲家公的意思该不会是在告诉我,觉得我该退休了吧?」
「当然不是。只不过一间公司掌舵者的品性好坏,是会影响公司发展的,我真心希望亲家的公司能够永续经营,所以才会建议你赶紧退休,将它传给有贤能之人,免得成败全在你一人之手。」冉非樊微笑着说,字字带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颜长靖倏然变脸。
自从多年前的那场交易后,他的公司撑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即使情况再危及,他也总是找得到方式解决,无论那个方式有多缺德无良,总是能让他的公司屹立不倒,他相信,公司之所以会有如此辉煌的成绩,那个诡异的夜晚和契约,只是个小小的助力而已,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他的优秀能力。
而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明着指责他无贤无能?!
「难道你还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过去和颜氏合作的经销商和通路商,在比较过颜氏和非樊集团的销售业绩和合约内容后,大多决定以后只和非樊合作就够了……」
「你胡说八道!」闻言,颜长靖再也无法忍受的大喝,「非樊明明就附属在我颜氏的合约里,他们得经过我才能得到贩卖的权利。」
「现在是这样没错,但是一旦非樊和颜氏的合约毁了,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你们想毁约?」他震惊的瞠大双眼。
「毁约可是要付双倍的违约金,我是不会这样做啦。」冉非樊闲适的摊了摊手,「但是现在当家的是我儿子,他要怎么做,我就不清楚了。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被惹火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刚刚就是一例。」说完,他好整以暇的微笑。
颜长靖脸色泛白,丝毫笑不出来。
惹火了冉卫,他就什么都干得出来吗?连赔上亿元的违约金也不在乎?以非樊集团的财力来说,几亿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九牛一毛,所以可以不痛不痒,但是对他的颜氏企业呢?少了非樊做为吸引力,再加上原本合作的经销商和通路商的变节,如果冉卫再挟怨报复,趁机制造不利于颜氏的流言……
颜长靖倏地像斗败的公鸡,颓靠在后座皮椅上,不再言语。
他清楚明白,这一回,他不再有能力解决这个窘境。明白了这一点后,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的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