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呀……
原来这么多年来,困住他的不是别人对他的期望,或是他对自己的自责,而是他自己的想象,他终于明白了。
「谢谢妳,老婆。」睁开眼,他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连晨悠摇头,丝毫不觉自己帮上什么忙。「我什么也没做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概就是这样子吧。」冉卫不禁莞尔。她的表情太认真,有种天然呆的威觉,让他忍不住又想偷香。
他的温柔让她沉醉,连晨悠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然后,咳声再起。
「咳!咳!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不要老是在老人家面前卿卿我我的。」实在有点受不了年轻人的热情。
同样的错犯两次,真的够丢人了!连晨悠再度窘红了脸,冉卫却只是笑,倏地起身,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
「啊!」她惊叫一声,急忙将才从他脖子上放下的双手放回原位,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老公?」
「妳刚才也听到叔公说的话了,妳的脚不能用力。」他对她眨眼,转头对老人家告别。「那我们走喽,叔公,谢谢你。」
「好,明天记得要带她来换药啊。」
「我知道了。」冉卫点头回答。
「谢谢叔公。再见。」变成苹果脸的连晨悠窝在冉卫的怀中,有些别扭的向老人家道谢,才让她的「专属人形轮椅」抱着她离开。
*
「怎么了?」看见老伴眉头深锁,很是困惑的坐在电话旁,久久不语,李玲忍不住走上前,坐到他身边的位置关切的询问。「第二天了。」冉非樊没头没尾的说。
「什么第二天了?」她实在听不懂老伴没头没尾的答案。
「儿子已经连续两天没进公司了。」
李玲惊讶得瞪圆眼。「什么?」
「很难相信对不对?」他若有所思的回视老婆。
他们夫妻俩有两个儿子,老大冉御在二十六岁那年因车祸意外过世,现在就只剩下老二冉卫一个儿子。
他从小就非常聪明,不过有个毛病,就是爱钻牛角尖,所以在老大因坐他开的车发生车祸走了后,便一直处在自责的深渊里,不管别人怎么对他说不是他的错,依然没办法原谅自己。
意外发生之后,他一改以前我行我素的自由人生态度,不仅在课业上专心用功,还主动提出要进公司半工半读帮助父亲的要求,把自己的体力和能力逼到了极限。他每天工作十六、七个小时,连假日也不休息,几乎像是在自我虐待般的工作。
他们真的很担心他会把自己的身体搞坏,无奈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根本就不能限制或控制他的行动,只能束手无策的在一旁干著急。
原本真的以为只有累极倒下,才能让他们那个工作狂儿子停下来休息,没想到娶个媳妇进门竟会有转机,早知如此,几年前就催他结婚了。
「儿子愿意主动休假,这不是很好吗?你在烦恼什么?」李玲问老伴。
「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冉非樊叹息。
「什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初我之所以反对儿子和颜家女儿的婚事,是因为——」
「我知道,因为它是企业联姻,你不希望看见已经把所有时间和精神都放在工作上的儿子,连终身大事都以公司利益为考虑,所以才会这么反对,这点我也和你一样。但是也许真是老天疼好人,儿子的婚姻很幸福不是吗?这便足够了。」
冉非樊却摇了摇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企业联姻是我反对的其中一个理由,还有第二个。」
「第二个?」
「我们的亲家颜长靖在业界的风评并不好,传言与他合作过的人都曾经吃过闷亏,还有人因他而破产倒闭,他并不是一个好人。」
「这事你怎么之前都没跟我说?」李玲闻言也蹙紧了眉心。
「跟妳说只有让妳多担心的份,何必呢?况且这件事儿子他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却仍坚持要结那个婚,我还能说什么?」
「那你现在又在烦恼什么?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事已成定局,不是吗?」
冉非樊轻叹了一口气,深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我没想到儿子会认真起来。」
「什么意思?」
「我最后之所以会让步,答应这门和颜家的婚事,是因为儿子跟我保证过,这个婚姻不可能会持久……」
李玲错愕的看着丈夫。
「因为他说他会很忙。」冉非樊继续说。「应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得了才新婚,就三天两头见不到老公,颜家千金也该不例外,所以他说这个婚姻应该很快就能结束,快则两、三个月,慢则半年,最长也拖不过一年的时间。我听了之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老伴,你疯了吗?!」李玲不自觉的提高音量斥责,「儿子这样分明是拿婚姻当儿戏,你怎么可以由着他,还说他有道理呢?如果他们有任何一方假戏真作!」她说着蓦然噤声,一脸震惊。
「看样子妳知道我在烦恼什么了。」看了老伴一眼,冉非樊苦笑。
「儿子恐怕已经爱上媳妇,而你担心媳妇有天会说要离开?」
「离开只是其次,我比较担心的是背叛。」他难掩忧心的说。
「背叛?你是说心暖会背叛冉卫?!」这个媳妇看起来又乖又单纯,不像是会耍心机搞背叛那种人呀。
「我没说会,只是担心而已。」
「你的模样不像只是担心。」
冉非樊猛然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然后才摇了摇头。
「我希望一切都是我多虑,希望我们的媳妇能出淤泥而不染,能明白咱们的儿子是一个值得她深爱的人,如果儿子已经爱上她的话。」
「要不要去看看?」李玲沉吟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猜测,想直接去确认。
「去儿子那儿吗?」
她点头,还来不及接话,一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铃……」
坐在电话旁的冉非樊伸手接起。「喂?」
「非樊吗?」
「叔叔?」熟悉的声音让冉非樊一下子就认出了对方。「你最近好吗?怎么有空打电话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只是跟你说一声,冉卫那小子已经没事了,你和李玲可以不必再担心。」
眨了眨眼,冉非樊一脸茫然不解。「叔叔怎么突然这样说呢?」他看了老伴一眼,对着话筒里的叔叔问。
「昨天他带他老婆来我这儿,那对小两口恩爱得让我这个老人家看了都会脸红。」
「冉卫带心暖到你那里?怎么会?!」
李玲听到丈夫说的话之后,也好奇的凑近话筒。
「你媳妇扭伤脚,他带来给我治疗。」
「心暖扭伤脚?她伤得严重吗,叔叔?」
「还好,大概休息个半个月就会好了。」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知道,冉卫没有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小子好像已经想通了,以后不会再为了追上想象中的人,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有个好媳妇,非樊。冉卫那小子能够娶到她,也算是一种福缘。」
冉非樊真的是有听没有懂,正想开口问清楚这话的意思时——
「啊,我有客人来了,不跟你说了,你只要知道不必再替冉卫那小子担心就对了,就这样。」说完,电话随即被挂断。
冉非樊拿着话筒呆了好一会儿,才将话筒缓缓挂回话机上。
「怎么了?」李玲迫不及待的问。「叔叔跟你说了什么?媳妇的脚扭伤得很严重吗?这就是儿子两天没去上班的原因吗?」
「叔叔说我们有个好媳妇,以后我们不必再担心儿子了。」冉非樊看着老伴,缓声回答。
「什么意思?」李玲眨了眨眼,很是疑惑。
他没有回答,只是想了下,然后微笑。「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去看叔叔了,要不要去探望他老人家?」
「什么时候?现在吗?」
「对,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