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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岁,万万岁(下) 第十七章 教训骄纵庶妹(2)

  最后上门的媒婆可大有来头,竟然是元贞公主,随行的还有驸马爷和宁国公,这任何一个都得让徐府上下一百多口人亲自出府迎接,更何况元贞公主从来不曾为谁说过媒,也没和哪家有过往来,这回亲自来徐府拜访,说的是哪家的豪门俊秀甚至皇室贵族的媒啊?

  想想嘛,寻常人家请得动这位老祖宗吗?

  让老夫人跌破眼镜的是,男方不但籍籍无名,连听都没听过,没有功名没有仕途,搬得上台面的就只是个富商,这是在作践他们徐府的女儿吗?

  这个无名氏提亲的对象是三房嫡女。

  高阳侯府与黄将军府提亲都尚可理解,但是这不知根底的无名蝼蚁是向谁借的胆子啊?

  要不是因为元贞公主的身分地位摆在那,恐怕就得捱扫帚被轰出门了,更别提徐老夫人有多气了。

  万要儿见徐老夫人脸色难看,这才想到自己也莽撞了,别人眼中的她的爹可不是高高在上的万岁万万岁,只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一个商人想娶官家女儿,别说徐老夫人会脸色铁青,换成她,身分差这么多,她也不会点头。

  都怪她兴致勃勃,却没想到这一桩,白跑了一趟。

  “我看这不能成事,驸马,爹要是知道我办砸了他的事,会不会发火啊?早知道就该听你的,这事要从长计议才是。”回府的路上,两轿相邻并行,万要儿坐在自己的轿上,朝驸马和儿子嘀咕着。

  “公主,我觉得,这件婚事还得请泰山大人去见一见皇上。”宁缺早有这个打算。

  万要儿没把父亲交代的事情办妥,心里像猫抓似的非常不安,“咱们不回公主府了,吩咐轿夫到天带桥胡同。”她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也不征求驸马和儿子同意,径自吩咐轿夫改道。

  父子俩也了解她的脾气,连吱一声都没有,父子同坐一顶轿子,虽说不能妄论皇室,倒是细声论起,要是皇上见到他那岳父大人,会不会不认这个亲、又或者会不会把岳父当妖孽治了?

  “爹,”宁邺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您怎么看起来好像有些幸灾乐祸啊?”

  “小鬼,胡扯些什么,要是让你娘听了不踢我下床才怪,爹要是没地方睡就去找你。”

  说是小鬼,宁邺都五十好几了。

  “别别别,您还有自己的驸马府邸啊!”都一大把年纪的夫妻还同床共枕,恩爱逾恒,又不是坏事。

  先不提万要儿在天带桥胡同有没有找到万玄、又说了什么,倒是在外面跑了一天的徐琼才刚回到自己院子,喝了口茶就听菲菲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菲菲这丫头有个好处,就是说话从不添油加醋,很能说清楚事情真相。

  徐琼仔细听完,倒也没说什么。

  她对京郊的大窑场非常满意,那窑场竟然有十几个小巨蛋那么大,那些万玄招揽来的六七十位师傅,个个都是人才老手,她相信来日开窑之后,窑场日夜吞云吐雾,必能烧出属于她徐琼的遍地繁华。

  “四小姐?”菲菲迟疑地又喊了声,四小姐怎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这可是攸关一辈子的终身大事耶。

  “这事,小姐心里有主意,就不用你操心了。”几个大丫鬟里,春娥是唯一见过万玄,甚至打从他还是自家小姐口中的“小不点”时就有幸见过,在她以为,世界上若是有谁能匹配得上她们家小姐,也就那位万公子一人了,所以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插一句嘴,“小姐从外头回来就听你唠唠叨叨的,你这丫头也不知道让小姐的耳根子清净一会儿。”

  菲菲吐了吐小舌头,“四小姐忙了一天,饿了吧?奴婢这便去替您拿来刚做好的酒酿汤圆,热热身子。”她半伏了身子就下去了。

  徐琼托着腮沉思。

  徐府虽然跻身为京城里数得上号的人家,不过京城寸土寸金,徐府也大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没有分家,主子、仆役、家奴的吃穿嚼用全靠两房微薄的俸禄,这些年眼看着孙子们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负担越发沉重,嫁娶就成了老夫人一块心病。

  府里要是一口气谈成三桩亲事,三个孙女要出阁,单就嫁妆和排场,也够好面子的老夫人头疼了。

  “小姐,您不担心老夫人回了万公子吗?要是亲事不成……”替徐琼卸妆、换上家常衣服又替她捏腿松肩的春娥也不是真的稳如泰山,说到底,她还是不由自主替小姐操心。

  徐琼轻弹春娥的额头,“我操什么心?那是他要去烦恼的事情。”

  这种事没有她能置喙的地方,她总不能只听到楼梯响就迫不及待要冲上前去大声嚷嚷说自己非万玄不嫁吧。

  面子上不允也不能这么做,只能说,事情没有她预料中的顺利就是了。

  徐琼闭目养神,享受春娥力道适中的揉捏,不料,显然对这消息更有心的人掐着她回府的时间来落井下石了。

  “姊姊好生乐观,妹妹可是替你掬一把同情泪呢,低贱如泥的商贾,姊姊那过世的母亲也是那般出身,身为女儿的姊姊到底也只能嫁给商人。”徐芳心说着还做作地叹了口气道:“妹妹还以为来给姊姊提亲的会是什么名门大户、贵族子弟,没想到上门的是这种低贱的人,实在太好笑了。”

  一见进来就劈里啪啦说了一串让人堵心话的徐芳心,徐琼的几个丫头脸上都是忿忿之色,只盼在她的嘴上缝几针,叫她闭嘴才好。

  几个洒扫婆子和小丫头跪在地上慌乱地磕头,“四小姐,奴婢们拦不住五小姐,请小姐恕罪。”

  “没你们的事,下去吧。”徐琼挥退她们。

  看起来是得换些粗壮结实的仆妇了,否则,阿猫阿狗的想进来就进来,把她这儿当菜市场逛,她才没有耐性一个个应付。

  这庶妹每回来都说些不三不四的,是见她这个姊姊不哼不哈的,就当她是软柿子捏了吗?这回居然污辱到她母亲,看起来不给她一点教训是不行了。

  “徐芳心,你太放肆了。”徐琼厉声道。

  “我放肆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你又能拿我如何?”徐芳心可得意了,一双美眸萦莹生光,却让人感到无尽的阴寒。

  “春娥,掌嘴。”徐琼眉毛一竖,随即下令。

  徐芳心退后好几步,面色狰狞,撒开喉咙尖叫道:“谁敢碰我一下,我就让她不得好死。”

  春娥恨不得小姐早点这么吩咐,扬手就是一个耳光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徐芳心发懵,她身边的丫头也全都傻了。

  过了好一会儿,徐芳心捣着脸尖叫道:“徐琼,你竟敢叫人打我,凭什么?”

  “就凭你出言不逊,污辱嫡母。你不过是个庶女,居然当众羞辱已经过世的嫡母,徐芳心,是你自己讨打。”

  “你们这些死丫头全哑了聋了呆了笨了吗?小姐我被贱人欺负,还死待在那里不会动,我养你们这些饭桶做什么用?”徐芳心企图搬救兵。

  “你们哪一个敢上前一步,就直接撵出去发卖了。”徐琼也不跟这些下人客气,当恶人她不是不会,取决于是不是踩了她的底线。

  这一世的母亲就是她底线。

  荼蘼簌簌发抖地跪了下来,替主子求情,“四小姐,您就饶了五小姐,她只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

  主子就是想不清,胳膊怎么拗得过大腿,身为庶女,老爷对小姐还不够好吗?要什么有什么,四小姐的个性又好,小姐却是一股劲儿地争强好胜,抓尖要强对她又有什么好处?身为丫头的自己都能看清楚的事情,为什么小姐偏偏看不透?

  “不修口德可以说是心直口快,推我落水算是怎么回事?我不说,你当我懦弱可欺吗?害人性命,恶性重大,都敢杀人了还不算恶意?蔑视我去世的母亲不叫恶意?荼蘼,本小姐的度量没你的大,再说,本小姐教训桀骛难驯的庶妹,有何不妥?”她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四小姐,婢子一时失言,请小姐明鉴。”

  徐芳心的一干丫头仆妇也全都跟着跪了下去。

  徐芳心精致的小脸肿得老高,她眼里全是怨毒,咬牙恨声道:“徐琼,我跟你没完没了,今天我受到的耻辱,改日一定要十倍讨回。”

  徐琼走到她面前,指着她冷冷道:“我一直谨记我娘告诉过我的话,她要我答应照顾你这个妹妹,不论你多嚣张、多僭越,我从未责怪过你,可是你似乎忘了,我是徐家正室嫡妻的唯一嫡女,你可以对我不喜、对我不敬,可是却不能对我娘放肆,今天这一巴掌就是要提醒你,记住你的身分。”

  徐芳心咬牙切齿地看着徐琼,却被她汹汹的气势镇住了。

  “还有,在徐府,我娘才是主子,洪姨娘和荣氏见了我娘还是要行妾礼,所以,你也不算什么。”

  “徐琼!”徐芳心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恨恨地盯着她。

  “荼蘼,扶你家小姐回去。”徐琼冷冷说道。

  荼蘼连忙爬起来扶住徐芳心。

  “你们这群废物。”她随手狠拧了荼蘼一把,将怒气完全发泄在丫头身上。

  “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送我回去?”自从来到京城,她还没有这么狼狈、这么丢脸过,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

  荼蘼倒抽了一口气,神情怨慰却没敢出声,搀扶着徐芳心,垂头丧气出了王夐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徐琼发作庶妹的事,很快从徐芳心的丫头嘴里漏出来,传遍整个徐府。

  有人说,徐琼没有嫡女风范,和一个庶妹计较,有人批评徐芳心就是个被她爹宠坏的臭丫头,不是个东西,徐琼教训得好。

  徐琼还是一贯不予理会,也勒令丫头们不许和人争辩响应,无论自己出面说了什么,不过是替那些婆子仆妇增添流言碎语的题材,大可不必。

  徐芳心一口气难消,扬起肿胀的脸,一状告到徐明珠面前。

  徐明珠看着二女儿那一边肿得比肉包还难看的面皮,深觉此风不可长,把徐琼叫来,劈头便是一顿告诫。

  “爹可以自己去问她,女儿是为了什么扇她耳光。”徐琼已经说不出自己对这个爹是什么感觉了,说他不好,似乎也没不好到视为陌路的必要;但是说疼爱,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她在这个家里其实也可有可无。

  “你还有理?”

  “您就只听妹妹片面说词,她颠倒是非、胡说黑白,说是女儿的错,女儿就有错,说女儿无理,我就无理,您可曾想过,女儿为什么不拓别人却掮她?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您问过吗?爹,您可知公平二字怎么书写?”

  徐明珠瞧着眼前咄咄逼人、表情含怒又失望的女儿,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端详过大女儿了,这会儿看了一眼又一眼,在何时她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一般,这是他以前扛在肩头去逛街、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吗?他好像忽略她很久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这样?

  她问他可知公平二字怎么写,她这是在怨他因为前妻走了而忽视了她吗?

  也的确是如此,想想之前抱着有温度的洪姨娘和怀着他骨肉的荣氏,再想想很久没有想起的褚氏,有些已成往昔的情怀和愧疚涌上心间,他怔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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