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我了?!
正当她犹豫时,那磁沉好听的声音又传来。
“别怕,我既救了你,自不会伤害你的。”
这话虽温柔,但花圆圆却听得惊心动魄,心尖打颤。
明明是沁骨寒心的杀意,却可以用这么温柔善意的语气说出?!
不行!他怀疑我心怀不轨,并且打算下手了,我不能躲!
“等等——我、我这就出来!”
她赶忙掀开车底门板,从暗格里爬出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伏跪在这人面前求饶。
“公子饶命!小女子不是故意躲进这马车的,实是因为被人追杀,逼得没办法才斗胆冒犯,还望公子开恩恕罪。”
她声音颤抖,因为感受到对方浓浓的杀意,原以为才逃过一劫,却想不到又面临死亡的威胁!
庞玉堂挑了挑眉,五指成爪的掌心,正凝聚内力,但因为她的求饶而暂时将杀意抑住,嗓音依然温和。
“怎么抖得这般厉害?本公子并没有说要杀你呀?”
才怪!你明明就要动手了!
她非常肯定,自从得了这种超常的感应能力后,这能力已经救了她两次,所以她相信自己的感应。
“小女子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公子的,而且小女子没……没有功夫,怎么可能做出对公子不利的事呢?请公子明察!”
在她说出这话时,那一身笼罩住自己的寒意蓦地减退了不少,取代的是一分疑惑。
庞玉堂突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遂命令道:“抬起头来。”
花圆圆此刻是伏跪在地,整个人缩得跟一只小老鼠似的,听到对方的命令,这才惶恐地直起身子,抬起头,但眼珠子仍朝下,不敢直视对方。
她一身湿淋淋,脸色因湿冷而显得十分苍白,身子微微颤抖着,加上对方散发的阴冷杀意,察觉到自己的小命随时会送掉,双重寒意,令她恍若身陷雪地冰窖之中。
在看清眼前这张清丽的面容时,庞玉堂怔了下,继而唇角抿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是她?
这倒是有趣了。
是真被人追杀,还是安排好的巧遇?
在认出花圆圆之后,庞玉堂冷敛的墨眸多了抹笑意。
那一日在返回的路上,果然遇到埋伏,若非她事先示警,让他有了准备,否则在那一场万分凶险的刺杀中,他就算逃出,也免不了重伤。
庞玉堂脸上始终一派温煦,笑意如清风朗月,似水温柔,身穿月牙色窄袖劲装,腰系玉带,棱角分明的俊容有着皇族王者的英气,但是眉眼间的风流,却又多了几分华贵公子的潇洒气韵。
任何人一见,都会认为他是一位怜香惜玉的翩翩公子。
只可惜,这身披了羊皮的风采对花圆圆没用,而且花圆圆从头至尾都不敢抬头看他。
那日隔着车帘,他将她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但花圆圆却是不认得他的,她一双目光只死盯着地上,不敢正视,光是脑子里转着保命方法就忙死她了。
庞玉堂伸手缓缓托起她的下巴,饶有兴味地见她紧闭双眼,颤抖得如同一只可怜的小兽。
“怎么抖成这样?也难怪,全身湿淋淋的,莫要受寒了,让我来为你取暖吧。”
手臂在纤腰间一收,她的人也落入充满男性气息的怀抱中。
花圆圆料不到他有此动作,心头一惊,本能想抗拒,但转瞬间想到攸关性命,便僵硬得不敢动了,任他将自己置于膝上,如同缠了线的傀儡一般,苍白着一张脸。
她知道,这男人并非对她有任何绮念,他虽然搂着她,大掌轻轻在她身上游移,看似轻薄,实际上却是在查她的底。
庞玉堂的大掌在她身上探了几个穴位,这才确定她真的不会武功。
其实他乃当今皇后的表弟,家世显赫,颇受皇上重用,刚行冠礼,便已执掌生杀大权。
生在皇族,刺杀之事时有耳闻,尤其当今皇后派与萧贵妃派斗得如火如荼,若是警觉心不够,只会沦为刀下亡魂。
所以他不会因为花圆圆曾经示警,就对她没有任何怀疑,说不定这是敌人的计策,先施恩来降低对手的防心,这计策他可从不曾少用过。
有时候,奸细不一定是武功高强之人,越是柔弱无助的可怜人,反倒越能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嘛,她不会武,刺杀称不上;若说美人计,这容貌又不够出众,光是他身边的侍妾,好几个容貌都胜过她,那么她接近自己是仗着什么呢?
当他沉思打量她之际,花圆圆终于忍不住用着哭腔的声音求饶。
“公子……请……请不要再摸了,我身上没有任何暗器,更没有武功,我发誓,只要你肯放我下车,我一定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不会靠近你……”
她的话,令庞玉堂终于注意到她红得要滴出血的脸庞和耳根子上,当他摸着她的身子时,也没忽略掉玲珑有致的体态。
花圆圆,吏部主事的三女儿,刚满十六岁,早在那一日菩提山路上,她对自己示警后,隔日关于她的所有消息,便送至他手中。
小小的吏部主事,不亲近任何一派,从不得罪任何人,且他膝下任何一名已嫁娶的子女,也都尽量与不与任何一派的世家结亲,除了他这个三女儿,订亲的对象是萧家嫡子萧安浩。
萧家未过门的媳妇是吗?
庞玉堂一双冷眸在幽暗中锋锐逼人,可搂着她的举止却是温柔宠溺的,让人几乎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是他珍爱之宝,而他,则是多情之人。
“瞧你吓的,你不是想跟着我吗?我不会亏待你的。”磁沉的嗓音欺近耳畔,热气拂耳,他没忽略她颈子上浮起的鸡皮疙瘩,还有淡淡的处子之香。
听到这句话,花圆圆慌了。
“公子——你去查就知道了,我订亲了,你再摸下去,我的闺誉都没了——”
她不断颤抖,这男人的大掌在她身上到处摸,足以毁了她的清誉,幸好车上没人,可也不能任他摸下去呀!
庞玉堂眉毛扬了下,唇边的笑意更加魅惑。
他不但没有放开她,还故意张开唇,轻吮了下她的耳垂,吐气灼热。“说的是,这么做已经毁了姑娘的闺誉,不如你就跟了本公子吧。”
花圆圆身形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接升到头顶,猛然地,她自他身上滑下,跪在地上磕头。
“公子饶命,我真订了亲的,要不是先前被人追杀,掉进池子,为了躲藏,才误上公子马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请公子放过我!”说着她赶紧磕了三个头,从头到尾,都不敢抬眼看人。
她知道,这人的轻声细语是假,要她跟了他也是假,一旦她答应了,必然血溅当场!
庞玉堂眼中闪过一丝奇异,她拒绝了?
若是他人派来接近他的,这是个机会,应该会答应的,可是她却拒绝了,而且态度如此坚决,彷佛视他如蛇蝎。
他盯住她,语气中还存了一丝不相信。“真不想跟着我?”
花圆圆额头贴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哀求。“小女子真订亲了,若非事关性命,也不会误闯公子的马车,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宽宏大量,我以后一定离公子远远的,请公子饶了我这一次吧!”
庞玉堂静静盯着伏跪在自己跟前,胆怯害怕的女子,他对她,疑心虽有,但已构不成杀意。
他身子往后一靠,呈慵懒之姿,天生的王者贵气淡淡流淌着。
“既然你这么说,那本公子也不强人所难了,停车。”
随着他的命令一下,马车停下来,花圆圆大喜过望,连连又磕了三个头。
“谢公子,谢公子!”
也不等他人把姑娘下马车时需要的脚凳拿来,她立刻识相地滚下车——真的是用“滚”的,不知是吓到腿软还是跪得腿麻,整个人跌在地上。
她的衣裳本就湿着,这么一沾地,霎时弄了个灰头土脸,好不狼狈,连元忠、元义等护卫都一时怔愣地看着她。
就见她一边爬起身,还一边朝庞玉堂弯腰行礼,接着便踉跄转身,匆匆离去,活似有狼在身后追。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庞玉堂一眼,在她离去时,那脏污模样还引得四周百姓对她投来惊夸的目光。
庞玉堂掀着车帘,眼中带着稀奇探究,见那身影急急没入人群中,不禁啧啧称奇。
“怪了,她何以惧我至此?从头到尾,本公子对她都是怜香惜玉,不曾展露过一丝威严哪?”
忠孝仁义四名护卫,皆是庞玉堂心腹之人,他们跟随他多年,知晓他的脾性,适才主公在马车里对女子温柔的话语声,他们是听到的,外表看似温文的主公,其手段之狠戾,他们也是见识过的,但他从来不轻易示于人前,要做,也都是暗里来,因此主公的疑问,也是他们的疑问。
到目前为止,每位见到主公的姑娘,不论是市井小民还是千金公主,对主公只有爱慕仰望,恨不得为婢为妾,只有想尽办法讨好,哪有火烧屁股的逃离之事?
那姑娘的样子就像小兔子见到黄鼠狼,因何畏惧主公至斯?主公不明白,他们又怎会清楚?
花圆圆一路上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总算回到了花府。
她用力敲门,守门的小厮一打开门来,见到她这模样,吃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花圆圆也不理他,急急进了门,不敢让爹娘看到自己一身狼狈,绕过主院往自个儿的落院走去。
闻风而至的二嫂匆匆找来,见她这模样也给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回事,花圆圆只是摇摇头,疲惫地向二嫂请求。
“二嫂,我好冷,想沐浴。”
二嫂被她狼狈的模样惊得一时忘了,这才赶紧吩咐下人张罗热水,自己也去帮忙准备干净的衣裳。
花圆圆拜托二嫂不要告诉爹娘,并说自己没事,只是不小心掉进池子里,因为太丢脸,就自己偷偷跑回来,还要麻烦二嫂派人去刘府通知大嫂,免得她找不着人而心急。
丫鬟们要为她侍浴,她说不用了,让她们退了出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了。
碧儿和锦绣是平日服侍她的贴身丫鬟,被小姐遣了出去,两人站在屋外低声私语。
“小姐心情很不好,肯定在刘府里受了委屈。”
“是呀,小姐全身湿答答的,又弄得那么脏,一个人跑回来,实在不寻常!”
“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碧儿向来没有主见,都是以比较有主见的锦绣为主。
锦绣想了想,摇头道:“二少奶奶自会斟酌,大少奶奶回来后,也必然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咱们先在一旁看着小姐。”
碧儿想想也对,便先耐着性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