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被打了一巴掌的火气也会在瞬间浇熄了。
至少,她可没对其他同事这样笑过,连微笑都没有呢。
“看在你笑的份上,我原谅你打我。”
“我不是要打你,是你一直夹着我的脸,我是要推开你!”杜沛蓁理直气壮,严正反驳。
“我脸会痛,就是打。”
“噢,那,对不起。”
“道歉就有用,那要警察干嘛?”
他这是先声夺人吗?
“不然你要怎样?”
她是在指责,但听起来颇像在娇嗔,害得他心痒痒的。
“我要怎样呢……”他脸一靠近,她立刻就往后退了,叶铁复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措手不及的杜沛蓁脸撞上了他的胸口。“不准再躲开了。”
那句话应该没什么意思的……
但她的心脏却很不争气的卜通卜通跳得飞快。
她觉得她快不行了,她的头昏昏的、脑子钝钝的,而且……而且他把她的下巴抬起来要干嘛?
她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心脏即将炸裂开的瞬间,门上传来“叩叩”敲门声响。
“经理,”是程川哲敲的门,“要开会了。”
叶铁复迫于无奈放开了她。“我等等就过去。”
杜沛蓁恍如大梦初醒,急急忙忙退开,一脸燥热。
“先去开会。”瞧她脸红似番茄,叶铁复忍不住逗弄了她一下,“你等脸不红再出去。”
这一声叮嘱,让那颗番茄,一下子变熟烂了。
叶铁复轻咳两声,压制住满腔笑意,拉整了一下弄皱的衣服,方才走出办公室。杜沛蓁两手猛朝发热的脸颊拓风,不知该如何是好。
疯了吗?她刚竟然有期待?
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是在戏弄她吗?还是……
不!她用力摇头。
她才没那么不自量力,觉得他喜欢她。
况且,他那么受女人欢迎,如果像她这种平凡的女生,他都会无聊逗弄一下的话,说不定全公司的女人都被他逗弄过了。
她不想被当成玩具,也玩不起任何游戏,她只是个没用的小孬孬,遇到她没有办法解决的事,就只能选择逃避。
她推开办公室大门,直直往前走。
“杜沛蓁,你要去哪?”一名程式设计师在电梯口遇到她,好奇的问。
“我早退。”她转身,改从安全梯下楼。
杜沛蓁一路走回家。
她家位于一条繁忙路口的街道内,隔壁三角窗是家便利超商。
一楼是店面,二楼是楼高略微低矮的住处,杜家一家人在此已经居住三十年有余了。下午时分,没什么客人,埋首熬煮糖浆的杜母细心的转动锅内汤匙,预防烧焦,当快速的脚步声响起,专注的她本能的抬起脸,机械化的喊了声“欢迎光临”,却是看见不明原因双颊发红,不住喘着大气的女儿。“你发烧了?”要不然脸怎么这么红?
“啊?发烧?”杜沛蓁手搁上额头后,才发现母亲误会了什么。“没有啦,我没有发烧。”她下意识避开母亲审视的视线。
她从公司出来后,脑子仍是紊乱理不清的状态,连公车都忘了搭,一路快步走回来,怎知,那被叶铁复逗出的红潮,还是没退。
“但是你脸很红。”红得很诡异。
“被太阳晒的啦!”杜沛蓁岔开话题,“妈——”
“对了,你怎么现在就下班了?才三点耶。”女儿的下班时间不是五点半吗?
不过这是指正常情况,听说他们公司现在很忙,加班到七八点是常态,还有人连着好几天回不了家的。
“妈,你先听我说。”杜沛蓁一口气将想讲的话说出来,“我想,现在店里生意这么差,老爸也没工作了,干脆趁台北的房价还不错的时候,我们把店卖一卖,去南部重新开始。听说准备个一千万就可以在南部乡下买到独栋透天房子,我们家的店至少可以卖个两三千万吧,就算花一千万买房子,还有一两千万的存款,干脆你跟爸就退休养老,而我去找个一般事务性的工作,每天准时上下班,这样的生活不是很悠哉?也不用烦心!”
“我看你是中暑了吧?”难怪脸那么红,脑子也不正常了,竟然说要搬家?
台北住了五十几年了,老朋友都在这,她怎么可能舍得放下这一切,搬到人生地不熟的乡下。
“我是说真的!”杜沛蓁强调似的跺了下脚。
虽然叶经理不是“叶恶魔”,但似乎只要叫这个名字的,都跟她八字相克,她抓不出他们的想法,无法理解他们的思维,想到先前的经验,她认为只有躲开才是王道。
一路走回来,她想着叶铁复的事情,也想着将来的事情,走着走着,她忽尔想到自家位于台北市,地段也是不错,若是卖掉也是不少钱,搬到花费较少的乡下,根本就不
用担心经济问题啊,她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说不定到乡下,还可以再重开茶饮店呢,她又可以继续窝在后面的厨房负责煮茶,不用跟任何人打交道。
这样的生活才是她要的啊。
这段在“泰邦科技”工作的时间,细胞不知道死掉了几百万个,一开始是有个会整她的同事,现在被调派到手游部当秘书助理了,连经理也要整她。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衰脸,所以从小到大,都逃不过被整的命运。
“我先说,我是不搬家的喔。”杜母郑重声明。
“为什么?”她的一线希望瞬间被剪断。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从小在台北长大,从没动过搬家的念头,要搬你自己搬。”杜母猜她八成在工作上碰壁了,要不也不会迸出要搬家的想法。
果然是因为孩子一直在家里工作,所以社会性适应不良,连搬家这种异想天开的提议都生出来了。
下一次会不会说要搬到国外去?
她虽然不赞成杜沛蓁的作法,但也心疼着孩子,无法说出任何指责。
国小她被欺负时,家里生意正好,根本无暇管孩子状况,连在校被欺负了都没察觉,直到某日,女儿木着一张脸说要转学,知道原因的两个家长,这才发现事态严重。
当时丈夫气得要去学校理论,被杜沛蓁阻止了。
“我转学就好了,转学,就不会有人欺负我了。”从十岁孩子口中说出的话听似坚强,也让人心疼,加上工作实在太忙,两家长也就顺了她的意,想办法将她的户籍迁到姨母那去,却不知她这是在逃避,一逃就是十九年。
不该再让她逃下去了,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别说婚嫁了,连一个同性的普通朋友也没有啊!
“我自己搬?”杜沛蓁诧异指着自己。
“不过你要想清楚,就算是南部,自己一个住在外头也是要房租、水电费用,而且没有人煮饭给你吃,一个月的开销随便算算也要个一两万,划不划得来,”杜母将计算机扔给她,“自己算。”
“啊啊啊……”杜母的计算机丢得太突然,杜沛蓁差点没接着,手忙脚乱了一会儿,才完全抓稳。
“既然你现在没事做,去后面帮我煮红茶,不用煮太多,怕卖不完。”
“妈……”搬家换余生的无忧,不是很划算吗?
“快去!”杜母摆手表示不想讨论什么搬家话题了。
杜沛蓁气馁地将计算机放回柜台,沮丧的低着头走向后方的厨房。
她一路上想了很多方式,还以为搬家这方法老妈会同意的呢。
把台北房子卖掉,搬到南部乡下有什么不好啦?
有房子还有闲钱,就算继续开店,收入不怎样的话也不用提心吊胆,就当打发时间的休闲,这样不是超完美的吗?
可是老妈竟然叫她自己搬出去……
要搬出去自己住也不是不行,可是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搬到南部……好寂寞耶。她没有朋友,有的只有家人,所以也只有家人是她的聊天对象,想不到老妈在“台北”跟“女儿”之间,竟然选择了“台北”,呜呜呜……
要不,她还是另外再找工作吧,这次不要再找那种觉得很稳定的大公司了,而是找那种小公司,不用接触太多人,只要默默做事,不用任何交际公关应酬的,连同事都不用打交道的最好。
就这么决定了。
她现在就去写封辞职信,email给人事主管。
至于薪水……虽然很心痛,但公司要给便给,不给……就算了!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再踏进那家公司一步了。
“杜沛蓁早退?”叶铁复一出会议室,便听到这消息。
她身体不舒服吗?
他早先竟然没发现?
手上没有她的联络资料,他只好进入人事部的资料库,调出她的履历表来。
将她的手机号码在手机上输入,正要按下接通时,人事主管的内线电话闪了。
他暂且放下手机,接了人事主管的电话。
“叶经理,杜沛蓁辞职了。”
“什么?”叶铁复霍地站起,“为什么?”
“她说因为个人因素。因为她现在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先跟你通知一下。请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不适任的地方?”
“不……”叶铁复顿了顿,“不要批准她的辞呈。”
“她辞意很坚决,说明天就不来上班了,公司规定辞职要一个月前办理的,她这样临时很麻烦,还说什么如果造成困扰,不给薪水也没关系。”看到这句话就让人事主管有气。
人事主管心想怎么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不懂礼节,她万万没想到,杜沛蓁根本没出过社会,许多人际关系上的“眉角”,她并不太懂。
这个女人……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这会儿他进一大步了,她便直接跑掉了?
叶铁复胸口一股气,真不知该找谁发泄。
“先暂置几天,我处理。”
“okay”人事主管挂了电话。
右手放下话筒,叶铁复左手拿起手机,用力按下去。
那千百年难得响一次的手机,今天响了两次,第一次是公司的人事主管打来的,跟她确定辞职的事,她很坚决的表达辞意,最后还说如果公司觉得她这样做不妥当,要扣她薪水也没关系的,反正她就是从明天起,不去公司了。
第二通是没见过的手机号码。“八成是诈骗集团。”她直接切断。
她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三组号码——爸、妈、家用市内电话,除此以外,没了。
会办手机也是因为有时人手不足,必须帮忙出去送货时,联络用的,否则她根本不需而要手机。
她没有朋友,当然不会有人打电话给她,会打给她的,不是打错的,就是诈骗集团,所以陌生号码,她一律不接。
此刻的杜沛蓁,埋首在电脑前,专心地找着工作。
她要找小公司,人事越少越好,但也不要少到只有她跟老阅两人,否则每天面面相观,多尴尬。
三到五个人大概是她最理想的数值吧。
她点开人力银行的网页,一项一项职务卷动着。
突然,一项公司名称跃入她眼帘。
“征信社!”
征信社不就是每天在外跟监什么的吗?
必须要掩人耳目,也要很低调,当然也不用跟人打交道。
“这就是我要找的工作!”她难掩喜悦的按了按滑鼠,将征才内容,一项一项仔细看下去。
叶铁复拨了数通电话给杜沛蓁,但她一直没接,甚至响两声就挂断,他火大的咬着牙,横眉怒目,在办公室内踱方步。
她为什么要辞职?
可想而知,是因为他的关系。
“躲?你要躲到哪去?”
他回到办公桌前,寻找出了杜沛蓁的住址,正想穿上西装外套出门时,脑中一个念头让他停下动作。
这样直接去找她没有用的,她一定又会继续躲下去。
这个人的性格就只会逃避吗?
还是……仍跟他有关?
回想她说起国小的他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是恨透了,让他无法坦白实说。
像这样的秘密是纸包不住火的,哪天就可能爆发,他在找她之前,应该先把这件事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对。
于是,他将西装外套重新挂回衣架,臀靠在办公桌,先将杜沛蓁的手机号码储存起来,再叫出另一组号码。
“河润,我要请你帮我查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