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端,傅聿恒放下话筒,对自己苦笑。
有短短几秒,他以为他们之间重燃可能了,没想到她一句话就终结所有温馨气氛。
她的态度为何突然转变?莫非想起那个加拿大人?
他蹙眉。昨晚见她和那男人在店里,态度亲昵,她甚至允许那人握住她的手,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对情敌一无所知,那男人和他小女儿的相处甚至比他还多。
而他呢?和她有过两年婚姻,女儿是他的亲骨肉,婚姻因为他外遇而结束——虽然他根本没外遇,但她不信,她认定他是欺骗她的负心汉……
可恶,情况对他很不利!必须立即澄清!
他拿起手机就想打给她,但秘书正好进办公室,提醒他午后有个会议,该准备了。
他只好投入工作,这一忙就忙到下班,也没空档打电话给她。
下班前,秘书提醒他:“总经理,你今晚和‘力凯集团’的黄副总有约。”
“我知道。”真相取消饭局,但这饭局已一延再延,再推掉的话,对对方不好意思。
他无奈地驾车离开公司,路上试着拨电话给白瑷琳,但她没接听。
饭局约在一家高级日本料理屋。寿司、清酒、生鱼片让黄副总胃口大好,话匣子跟着打开,谈公事也就罢了,黄副总偏要炫耀他和老婆去二度蜜月,旅行多甜蜜多有趣,听得很刺耳。
“男人哪,事业再怎么成功,身边要是没有人分享,这成功就逊色了。老弟,”已有三分醉的黄副总搂住他的肩。“我看你孤家寡人很久了,很想有个伴吧?我帮你介绍我表妹的女儿,台大硕士,今年刚毕业……”
“多谢好意,我想继续单身。”傅聿恒脸上陪笑,心里祈祷这顿饭快点结束。他又拨了几次电话给白瑷琳,她就是不接,是故意躲他吗?
“不考虑看看吗?那丫头很漂亮呢,改天我拿她照片给你看。”黄副总忽然皱眉。“唔,我肚子怪怪的……”
黄副总开始跑洗手间,进出三次之后,他脸色惨白,瘫在椅子上。“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这里的菜有问题,不新鲜……”
餐厅的老板听见,紧张地跑来。“先生,我们的彩色都是每天采买,绝对新鲜,绝对卫生!”
傅聿恒道:“菜没问题,我和其他客人都没事,”眼见黄副总脸色越来越差,他作了决定。“我送你上医院。”
他送黄副总去挂急诊,医生判断是急性肠胃炎,安排病床给病人打点滴。一时间联络不到黄太太,傅聿恒留下陪伴,帮忙取药、填资料。
黄副总好尴尬。“聿恒,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你好好休息,我再打给你太太——”急诊室倏地喧闹起来,附近发生连环车祸,送进许多伤患。
傅聿恒望着那一团混乱,忽见其中有个受伤的女人抱着小女孩,女人背影酷似白瑷琳,搂着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小女孩在她怀里哭不停。
他心一紧。难道是她和女儿出了车祸吗?他大步跑过去,按住那女人肩头。“瑷琳——”
女人回头,一张陌生脸庞错愕地瞪他,他愣住,尴尬后退。“抱歉,我认错人了。”
等黄太太闻讯赶来急诊室,已是九点。
傅聿恒匆匆离开,前往“MOMO花房”。在急诊室里,他不断打电话给白瑷琳,她始终不接,他有点担心,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到达花店外,店里只有店员,不见她与女儿。他正要进花店找人,隔壁租书店的老板娘和一个小男孩探头出来。
“你来找瑷琳吗?”毛秀忻看过照片,人的他是白瑷琳的前夫。
他点头。“她不在吗?”
“她带茉茉和她的外籍朋友出门了喔,他们好像要去一家很赞的餐厅吃晚饭,她没告诉你吗?”
“……不,她没说。”原来如此,她和那男人在一起,所以不接他电话。
“她差不多该回来了,你要不要进来我店里等?”
“谢谢,我还是回去好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说完,他转头走向车子。
站在母亲身边的纪修瑞问:“妈妈,你认识这个叔叔?”
“他是茉茉的爸爸。”
“咦?他就是茉茉那个外遇的爸爸喔?”
“嘘,小声点……”
傅聿恒没听见母子俩的对话,闷闷地坐上车。好,她不想被打扰,他就不去叨扰,有骨气点,她既然拒绝,他何必痴缠?
车钥匙插入钥匙孔,他的手却很没骨气地不转动它。
就这样回去吗?明知她和别人约会,他什么也不做吗?
他不甘心,他们中午明明聊得很愉快,他不信只有他产生了微妙的感觉,他想确认。
反正他不想回家,空荡荡的家,和这黑漆漆的马路,没有分别;没有她在的地方,待在哪里都一样寂寞。
他不走了。坐在车里,打开手提电脑,处理工作,一面等待。后来再拨她的手机都直接转语音信箱,大概是关机了吧。
花店打烊了,店员关上大门离开了,他仍坐在车里。公事都处理完了,他忽然想起,万一她今晚不回来呢?万一她去那男人家里过夜呢?
不可能,她个性保守,而且带着女儿,但在国外住了几年,说不定被外国人开放的风气大改造,也许她把女儿托给别人,然后……
他胡思乱想,坐立难安,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加拿大人终于开车送白瑷琳回来,他眯眸,看他们有说有笑地下车,却不见他女儿。
“菲利浦,下次你要讲笑话,要考虑到我爸妈的年纪,我们懂的笑点,老一辈的不一定懂。”白瑷琳笑着,一面在皮包里翻找钥匙。
“我只是想表现我的幽默风趣啊,没想到连讲三个笑话都冷场,被你爸妈瞪着看,这比会议上拿错报告资料、只能瞎掰,还要可怕。”菲利浦哀叹。
“其实,可能不是笑话的关系。”每次父母见了菲利浦,都是客气而生疏,他们难以接受金发蓝眼的女婿,舍不得她远嫁国外。
“菲利浦,也许你——”
“也许我的笑话该update,你想说这个对不对?好巧,我也这样想。”
“不是,我想说——”
“你想说我还要多学习表达能力对不对?好巧,我也这样想,那句成语怎么讲?对了,‘场作俱佳’,下次讲笑话要带动作,才会好笑!”
他high够了没?白瑷琳哭笑不得。“你别打断我好吗?我不是要说这些,我要说的是,很多是,不是努力就会成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爸妈喜欢你,可是不能接受你——”
“但不努力,就绝对不会成功。”菲利浦又打断她,握住她的双肩,眼神无比认真。
“我知道他们不能接受我,因为我是外国人,所以我要努力跟他们相处,久了,他们肯定我的内在比我的外表重要,就会接纳我了。”
白瑷琳叹了口气,拿他没辙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她目送他离开。本想拿父母的态度劝退他,没想到他越挫越勇,不管明示暗示,他就是不放弃,就像她,不论他怎样追求,她最多是感动,无法心动。
一度以为自己对感情心灰意冷,所以无动于衷,但原来,不是麻木,是因为没有对的人来拨动心弦。
中午时,和某人说过话,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在想他,想他说过的话,想他逗她发笑,她的人和热情的追求者在一起,心里想的都是他。
他是对的人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如此惦记他?如果是,为什么他们以离婚收场?
她打开门,正要进屋,有人碰了碰她的肩头,她以为是菲利浦折返,回头。
“你还不回去——”出乎意料地看见傅聿恒,她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很久了,原本先打电话给你,你都不接手机,干脆直接过来,你邻居说你和人出去吃饭,我就在车里等,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傅聿恒面带微笑,提醒自己保持风度。虽然他不高兴她和那男人让他等到这么晚,但他哪有资格干涉?
“我忘记带手机出门。”所以刚才她和菲利浦说话,他都看见了……算了,看见了也无妨,她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以为你今晚有饭局,没办法来。”
“出了点状况,饭局提早结束了。”他瞧着打开的门,又瞧她。“不请我进去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