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臻怔怔的望着他那抹酸涩的笑。她伤害了他吗?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她无措的解释,谁知越弄越糟。
“……我懂、我懂。我没有资格再要求谁爱我了,尤其是你,曼曼。”他落寞的闭起眼睛,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悲叹着什么。“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最甜蜜的惩罚。四年前分别的前一天,我才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你。但最后那天,你没有赴约;四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能讲了——但你再也不肯接受。”
池以桓也会有如斯深情吗?曼臻恍惚的想着,仿佛自己从来不是他口里的女主角一样,她好像被太灼热的空气给熏昏了,坠入一团迷雾中,走不出来。
“池以桓,我们是全天下最不适合的两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可是两行温热就这么顺着脸颊而下。
池以桓一怔,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曼臻。
“我们不会是情人,永远也不会……”曼臻的嗓音竞有些苦涩了。“我就是这样胆小的人,情愿孤单,也不要再承受一次爱情的痛苦。这是最卑微、最微小的保护自己的方式。池以桓,你明白吗?你能成全我这个微末的请求吗?”
池以桓双手紧握成拳。他的曼曼,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创伤?眼神中流露出的竟是那样巨大的凄怆。
“曼曼,没有爱的是你,不是我。我还很清楚的知道我正在爱,正在爱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无权叫我不要爱你。”
曼臻眨眨眼,想眨去那层水光。池以桓,池以桓疯了!而他也快要把她给逼疯了!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他眼底的情感仿佛一团烈火,正焚烧着她曾经那样相信的从前?有些东西,是不是就要脱序了?
“不要再强迫我选择了……”她将自己的小脸埋在手掌中。回答或沉默,对她来说都太辛苦了,于是她只能哭。眼泪扑簌簌的流,无声无息,却让池以桓心疼极了。
“不要哭,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搂紧她。“忘记那些该死的话吧,只要你不哭、只要你不哭……”
他的声音好暖好甜,像是酿存了许久的酒,那样芳香而醇厚……曼臻哭倒在他宽厚的怀抱里。要她说什么呢?如果他不要那么温柔,她就不必拒绝得那么辛苦了;如果他不要这么真挚,她就不必挣扎得那么厉害了。
她应该要离开的。
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下相见。
总有一天,他们会忘记这可笑而荒唐的插曲。
回到各自的生活、回到各自的世界去……
*
距离那个脱序的午后的第三十二天。
曼臻为了躲避他,刻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池以桓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于是他们不曾再联络、不曾再相见。
想念是一定会有的,可是如果曾经绝望,那么这份想念偶尔品尝起来也就不那么苦了。
池以桓目前大抵是这种情况。那个雨天所决堤的实在太多,多到他无从检讨起,只能一直怀念、一直想念、一直难忘下去……
像是个笨蛋。
池以桓扯出一抹苦笑。
老天爷,你就继续尽情的惩罚下去吧,反正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了,而且我能等,等到曼曼愿意敞开心房的那一刻。咱们走着瞧。他咬一咬牙,恨恨的想着。
“池先生,今天这会议还开不开?”精明干练的女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池以桓懒洋洋的斜靠在椅上,半睁眼睛。“不了,让查克代我出席。”
“可是,总裁特别要您出席。”秘书还是那平平稳稳的声音。“两个礼拜,十四天,您不曾出席过任何公司的会议或处理任何公务。”
“我知道。”池以桓侧过了头,浅浅的叹了口气。“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池先生。”秘书珍专业的回答,一丝不苟。
“你喜欢我吗?”
秘书蓦地脸一红,又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眼镜。“池先生,职责以外的问题恕不回答。”
“珍,这就是你的职责。”
“……”珍看出了池以桓的坚持,只好无奈的回答:“池先生,在纽约没有一个女人不爱你。”
不要说身为斐蓝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分了,光是池以桓那长相、那温柔、那性子,全纽约里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珍,她不是纽约人。”池以桓只觉得好无力。
“谁?”珍一愣,这没头没脑的话是在说什么?
“我有心爱的女人了,珍。”
才刚说完,珍也还没反应过来,池以桓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对不起……池以桓,你在忙吗?”
曼曼!那是曼曼的声音!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他?心头猛一被揪紧,原以为被埋藏得很好的许多美梦和想望在这一刻全浮现上来了,脑里除了狂喜,已分辨不出是否还有其它的感觉。
“曼曼?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这么虚弱。”池以桓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慵懒,眸光一凛,神情紧张。
“……对不起,我碰上了一些麻烦,能不能请你过来一趟?”曼臻近乎哀求的低声说道,掺着一点忙乱。
“你在哪?”
曼臻报上了所在地点之后才挂上电话,她虚软的倒在路旁,担忧的看着怀里汩汩流血的小女孩。
“小妹妹,你要撑下去……”曼臻垂眸,好怕这个小生命从她眼前消逝。她随身携带的面纸早已悉数贡献给小女孩受伤的大腿了,现在只能任血溢流,染红了她洁白的裙角。
今天下午曼臻刚从郊区的超市购物完准备返家,没想到意外撞见了这一幕——一个中年父亲对着自己才八岁的女儿开枪。幸亏只击中大腿,可是血液大量流失,在昏迷前,那女孩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曼臻千万不要报警。权衡情势之下,曼臻别无选择,只好打给池以桓求救,毕竟她在美国也是孑然一身。
明知这通电话一打,将来又会没完没了……也许她就会这么一头栽进爱情里,再也抽身不得……曼臻愁肠百结,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等池以桓抵达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幸好女孩并未伤到动脉,眼下除了极度虚弱以外,并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池以桓!”曼臻连忙朝他招了招手,谁让他那部Ferrari实在太显眼。望见他大步走来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好安心好踏实,一道暖流缓缓注入心田。原来自己竟可以全心依赖眼前这个男人。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池以桓弯身抱起小女孩,眸光温柔的探询。
“她父亲向她开枪。”曼臻连忙回答。“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麻烦你……你会不会不方便?”
她心里歉疚,当初已经狠狠的拒绝了人家,现在却来要求他的帮助,活像是个势利的女人。
“嘘。”池以桓凝眸注视她,略一皱眉。“曼曼,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眼你计较什么的。”
曼臻咬紧了唇。这话题对她来说还是太沉重。“我们先送她去医院吧,我很担心。”
“好。”池以桓微一颔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将情感收拢得严严实实,好像那个脱序的午后从来不曾存在过。
曼臻偷偷觑了他一眼……池以桓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温柔、很完美的男人啊……如果能倚靠他,一定会很安稳、很幸福、很甜蜜……
唉。曼臻的眼神中掺了点怅惘。怎么办呢?她好像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单单只是望着池以桓,就能让她胡思乱想了。
他们驱车来到一家私人医院,他抱着小女孩进去急诊,曼臻则是留下来休息,顺便办理一些相关手续。
等池以桓回来的时候,曼臻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小脸微偏向一侧,纤长的睫毛造就了眼下那一排密密的阴影。
池以桓瞧见这幅景象,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多像四年前啊,那时候的曼曼,甚至才是个高中生,小脸漾开的笑几乎可以腻死人。啊……四年,实在太久了。曼曼变了,他也变了。
近一年来他几乎没有再出席任何社交活动,女伴也不像前些年更换得那样频繁。除了安缇雅外,他不再带任何女伴出席公开场合。为什么这么做?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累了吧。这些年来周旋在太多女人之间,但好像看得再多,也找不回四年前那份遗失的爱。
曼曼,还是只有曼曼,能够让他爱得那样痴狂复又义无反顾。
他微哂,在她身侧坐下,有些霸道的硬将她的头往他肩上按,这样睡起来舒服多了……他舒心满足的叹口气,跟着合上眼睛……
不久,传来“喀擦”几声。正当池以桓和黎曼臻两人好梦正酣时,殊不料竟让小报记者给偷拍了下来……
“嘿,我就说嘛,池以桓池大少根本不可能没有女人。”记者甲冷笑一声。
“这可是大头条,不过他旁边的那个小姐是谁?好像不是什么名媛千金?”记者乙疑问。
“的确不是。这是大独家、大独家啊!池大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啊?我来想想标题应该怎么写,‘池以桓新欢大曝光’?还是‘医院甜蜜共眠’?”
哪个女人不爱他呢?啊,池大少,美国报章杂志的销量保证。
话说回来,这回池大少的新欢究竟是谁?看起来秀秀气气的,还是个华人……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了。记者乙一面在心底付度起来,一面暗自得意;这期的杂志肯定大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