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端详她片刻。
她以眼神恳求他。
片刻后,他松手放开她。“你想说什么?”
“咱们可以先下炕吗?”见他撒手,她才继续往下问:“下了炕,到桌边坐着说好吗?”
她尽量柔声细语。屏息地等待片刻,终于等到他翻身下炕,馥容才稍稍吁了一口气。
赶紧蹭下炕,馥容拉拢了衣襟,将散乱的鬓发胡乱塞在耳后,又见他衣着齐整,而她却衣襟散乱,不免有些尴尬……
下了炕,馥容慢慢走到桌边坐下,留意到他的背脊笔直,就算坐下了也依旧像个样板。十分直挺,只是他神色很淡,令人看不出此刻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想对我说什么?”他倒有耐心,待她坐下才开口问。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说。
他挑眉,替代询问。
“我,”顿了顿,馥容接下说:“我想求你答应,让咱们暂时分开睡,行吗?”
“我没听懂,这话什么意思?”他声调平板,听起来有点冷。
“我的意思是,你与我,我们能不能……”吸口气,她继续往下说:“能不能暂时别圆房?”
他没出声。
馥容抬眼看他,他没什么表情。“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的意思呢,你的意思是什么?”她只好屏着气问他。
“我没有毛病,也不打算禁欲,这样的要求算什么?”他的口气很平淡也很低沉。
可馥容听得出来,他不高兴。
“我知道这要求确实不合常情,可我是有理由的,你能听听我的理由吗?”她说。
“这要求不合常情,我何必听?”
她吸口气,放下身段,语调更柔。“就算是做妻子的恳求,你能接受吗?”
他看她一会儿。“说吧。我在听。”沉声道。
“我们。”吁口气,她抬眼直视他。“我们虽是夫妻,但却不够了解彼此,我认为我们之间不但没有友情,更谈不上爱情,你同意吗?”
他不出声,只盯住她。
因为他不接话,馥容只好继续往下说:“我认为,如果夫妻只为生儿育女而生活在一起,那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人不仅只为下一代而活,也该为自己活一回,你同意吗?”
“同意如何?不同意又如何?”
“难道你不认为,夫妻共同生活数十年,彼此间所需要的,不仅生儿育女而已?”
“生儿育女?这是你的想法?”
“对,倘若夫妻之间连了解都搭不上,那么不就只剩下生儿育女一项了?然而,平日男人有事业能寄托,女人嫁人后除了侍奉翁姑、生儿育女,还剩什么?”
“这个家便是女人的成就。”他沉声道。
“可这家也是男人的。”馥容恳切地对他说:“我指的是,女人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就像男人拥有的事业一样。况且,家庭需要男人与女人一起经营,因为如此,夫妻之间更需要彼此了解,不是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我看不出这与我们是否行房,有任何关系。”他平声说。
他大刺刺道出行房二字,令她有些不安。
别开眼,她像低诉似地轻声道:“我认为,女人的成就,便是男人,除了了解男人,女人还希望男人爱她。如果有爱,那么这个家、这对夫妻便算完美了,除此之外,做为一个女人,还
能要求什么呢?”
她倾心剖白。他却半天未出声。
馥容抬起眼望向自己的丈夫,看到他平静却有些接近冷淡的眼色。
“你希望,我爱你?”半晌后,他终于开口问。
“是。”她屏息,无畏地直视他冷淡的眼睛。
他瞪她片刻,低笑。“行房之后,我会爱你。”
她双颊瞬间飞红。“那不叫爱。”她说。
他敛眼,缓吁一口气。“我累了,不与你争辩,来,为我宽衣。”
“但是——”
“过来。”他的声调多了一丝不容反驳的低沉。“为我宽衣。”他再说一遍。
馥容屏息,上前为他宽衣,暂时不再与他争辩。
他沉眼看她,看她柔顺依旧,端庄得体,却笑容全无。
宽衣毕,他忽然抱起她到炕上——
馥容虽未抗拒,却身子僵硬。
至炕后,他将她揉进怀中,但方才不安分的手,却未如她料想地有进一步动作。
“可以不行房,但不能分床。”他忽然说。
馥容愣住。
“王府内人多口杂,一旦在房内另置睡榻,不消数日必定传开,除非你想闹到额娘那里。”他说。
一时间,馥容的思绪极乱。
得知丈夫竟同意她的请求,她有些错愕,又有些矛盾,因为他们并未如她所愿分房,这与地所想仍有分别。
“或者,我们都同炕,但这炕够大,可否我们各睡一边——”
“我是男人,别得寸进尺。不行房,已是极限。”他粗声道。
馥容噤声,不再争辩。
确实,他能答应她的请求,已经不容易,因此她虽不满意,也只好勉强接受。
第二日,馥容睁眼时天还未亮。房内炭盆里的火已灭了,因此有些寒冷,可炕上却十分暖和,馥容感觉到后腰一团温暖的热气,自己胸腹之间被搂实了,过了片刻她才意识到,丈夫的手臂像铁杆一样圈住她的胸口,甚至,一条强壮的男人大腿横生生地,硬是挤进她两条玉腿中间,就抵在那教地欲哭无泪、欲喊不敢的部位……
馥容心一凉,就算未醒也给吓醒了!
她赶紧拉扯他的手臂,发麻的腿悄悄地在被单下移动,想不着痕迹地抽离——
“醒了?”他忽然出声,手臂一紧。
这下,馥容胸口里唯一剩下的一口气,也给挤干了。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却换来他低笑,箍得更紧。
馥容身上一僵,脸上发热,却一动也不敢动弹……
“嗯?”他低哼,伸展四肢,大腿无意识地磨蹭起来……
这会儿,她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忽然,他停了在床上伸懒腰等等的诸多动作。又是低笑。
“你、你笑什么?”馥容终于找回舌头。
“你好像很享受?”他低嘎地问。
“享受?”她瞪大眼,不知享受在哪里?
何止不知何谓享受,还因为身子太僵,压得她左肩酸痛不已!
他低笑。“既然醒了,还赖着不下炕,可见你并不讨厌床上的温存。”
馥容倒吸口气,接着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使劲推开他后突兀地跳下炕……
他挑眉瞪她。
她明白,自己的动作十分滑稽。“你别误会,我、我也是刚醒的。”她急忙解释,可不想他误会什么。
他撑起手肘,大掌支着头,半卧在炕上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是吗?”懒懒地问。
馥容直眼瞪他,然后板着脸转身喊人:“爷起来了。快拿盆水进来给爷洗脸。”
“是。”外头守夜的丫头,赶紧奔去喊禀贞侍候。
丫头回话后,她勉强转身面对丈夫。“我侍候你更衣吧?”言不由衷。
他撇撇嘴,没吭声,懒洋洋地下了炕。
侍候丈夫更衣时,馥容只觉得脸上很热,但她说服自己,是因为他一直盯住她看,让她感到不自在的缘故。
禀贞端水进屋的时候,兆臣已经穿好朝服,准备进宫。
“今早我得进宫,不能陪你一道跟老祖宗、阿玛、额娘问安。”他还盯着她看。
“不打紧,我能自己去。”她说,刻意避开他的眼神。
他笑。“好,劳驾你了。”声调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