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网购狂热,可可购物商城的业绩屡创新高,与可可有合作的厂商都赚翻了,也都乐于在今天这样热闹的日子提供昂价的摸彩商品。
苏媺雅看着桌上的龙虾、帝王蟹、东港黑鲔鱼,高价海鲜摆了满桌,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坐在她左边的寇议正在应酬熟人,人家敬酒他就喝,一杯接着一杯,他已经喝很多了。
她从资料上得知,立可达和可可网购合作已经迈入第三年,立可达的服务评价年年第一,因此可可总是主动跟立可达续约。只不过,她觉得很奇怪,今天本来赴宴的人共有寇议、寇议的秘书周小姐,以及康皓云和她这个秘书。
但半小时前,周小姐忽然身体不舒服,康皓云送她去医院挂急诊,把她和寇议单独留下了。她不禁怀疑这是设计好的吗?不然为什么周小姐平常都没事.直到下班前也还好端端的,怎么一来这里就有事?
当然由康皓云开车送周小姐去医院是件合情合理的事,总不会叫寇议这个总裁亲自送秘书去医院,或者由她这个压根就牧甜车的菜鸟秘书送周小姐去吧?
虽然事情很合理,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原因就出在于这几天寇议都找了一些奇怪的理由,要她留下来加班。
比方说,他会说周小姐有事先下班了,希望借用她这个总经的秘书,而康皓云也总是很配合很大方的,没有问过她的意思就把她外借到总裁室去了。
可是在她看来,寇议需要借用她留下来加班处理的那些文件都没有急迫性,有些甚至很无聊。只是影印陈年资料或整理资料罢了,马上做跟一个月后才做根本就一点差别都没有。
他给她一种错觉,他不想放她回家。
昨晚她又被外借到总裁室,一直整理文件到十点,寇议才说可以下班了。
他坚持一定要送她回家,不然他不放心。然后,他不由分说的把她带到一间营业到凌晨一点的烘培坊,拉着她坐下,点了几种蛋糕和拿铁。
看到蛋糕送上来的刹那,泪水立即模糊了她的视线。
草莓波士顿蛋糕、法式千层蛋糕、蓝姆葡萄蛋糕、香草焦糖,都是她以前少女时喜欢的口味,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她家境富裕,老是拉着他陪她去吃蛋糕,他吃不起那些昂贵精致的小蛋糕,也不肯让她请客,所以他往往说男生不吃那种东西,陪她去,但他不吃。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骨气和自尊。
她天真的相信男生真的都对甜食没兴趣,反正只要他肯陪她,她就觉得很开心了,他吃不吃,她根本就一点都不在意。
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她真是笨得可以,下午五点多放学的时候,一定是饿得想吃点心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不想吃呢?
结婚之后,种种现实残酷的考验接踵而来,她没心情品尝蛋糕,他也没时间陪她去了。
接着。他们的婚姻品质越来越差,直到离婚后,她又遭逢家变,填饱三餐都有问题了,更别说享受什么额外的甜点。
算一算,她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像昨晚那样,好好地坐下来品尝一块蛋糕了。
他为什么要花心思讨好她这个下堂妻?他的举动让她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她真的不懂啊!
“媺雅……我的媺雅,吃饱一点,多吃一点,知道吗?不然我就会心疼。”寇议应酬的人去转桌了,他笑嘻嘻的转过来看着她,脸酒已经泛红了。
“你醉了,不要再喝了。”她真讨厌看他这酒气冲天的鬼样子,他的事业都是这样喝出来的码?他的肝受得了吗?
“我是醉了,但我不能不喝。”他笑看着她,“你应该懂吧?要做大事业就要应酬,这些都是人脉,都人脉啊……”她无法认同的摇摇头,站了起来,“我要去化妆室,你喝慢一点,能闪就闪,不要逞强了。”他笑了,黑眸晶亮的瞅着她,“你这是在担心我、关心我吗,媺雅?”
她的心咚地一跳,目是心非的说:“少无聊了,我干么担心你?”
唉,她干么跟一个喝醉的人有问有答啊?反正明天醒来,他一句也不会记得,跟他认真,她会变得很可笑。
不再搭理酒醉的他,她迳自拿起皮包去化妆室。
这间海鲜城不愧为“城”,大到不小心会迷路,可以同时容纳五百桌,据说尾牙时常爆满。实在难以想像那盛况厨房要怎么上菜啊?她找到了化妆室,又是一阵叹为观止。
这简直媲美高速公路休息站的化妆室嘛,至少三十间以上的厕所,所以根本不必排队。
寇议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喝那么多,她真担心他会失态。
从化妆室出来,她急着回座位,却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拦住。“小姐,你是不是……是不是金钱豹的苏菲雅?”
她蹙起了眉心,闪躲着男人伸过来的咸猪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苏菲雅,我叫苏媺雅。”见鬼了,她干么回答他?
“什么苏美雅?”对方眯起了眼睛,贴近地看着她,“不是,你不是苏美雅,你是苏菲雅啦!我不会认错的,我上星期才去捧过你的场,你酒量很好的啊!来,陪我喝一杯,我们去开个包厢。两个人单独喝,你来坐在我大腿上喝……”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强追她跟着走。
她气急败坏的拍打那男人的手,“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拜托,这里是酒店吗?怎么到处是喝醉的人啊?
“不要再装了,你这样装淑女,我更受不了了。来,让我亲一下,小费不会少给你……”男人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嘴唇对着她贴过来,恶心的体臭味也扑鼻而来,令她几欲作呕。
“你不要乱来!救命啊!救命!”
她放声大喊,但是海鲜城人声鼎沸,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他们,那醉汉力气又大,她被他困得动弹不得。
她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自己就这样被他拖走怎么办?
“放开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犹如溺水的人见到浮木,“寇议!救……”
她还没喊完,寇议已经一手抓住醉汉的肩,另一只手挥出了拳头。
醉汉措手不及,被打个正着,他站立不稳,往后栽了过去。终于有人注意到他们了,附近的人纷纷大叫,服务生急着去找经理。
“她是我的女人!”他恶狠狠地揪起醉汉的衣领,近距离贴着对方的脸,眉毛凶恶的拧在一起,眼睛涨红,他喷着气,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狮王。
“呃,我、我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他的眉毛高高的挑了起来,“她不是你可以随便碰的,连开玩笑也不行,再惹她试看看!我不会放过你!”
他恶声恶气的撂狠话,周围的人全被他的气势吓傻了,苏媺雅也不例外,她愣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拳头本来就很硬,自小失去父亲,他在学校为了保护自己不被欺负而练就了一身打架的本领。
以前他常受伤,她就常替他擦药,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甚至也对在路上多看她两眼的人动手过。
少年时的血气方刚,她可以理解,甚至视他为英雄,打从心里崇拜着他,认定了他是她专属的护花使者,还为此自满不已。但她没想到,现在他已经贵为集团总裁了,居然还会动手打架,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
不妙……今天这里被可可购物包下来办周年庆,他不会打到人家的职员了吧?
如果还是高级主管什么的,那不是很糟糕吗?
再万一,他刚才的行为如果被人拍下来怎么办?他的名声绝对会毁于一旦,谁还敢跟个暴力总裁合作啊?
“我们走!”
她正在替他担心,寇议已经撂完了狠话,他拉起她的手,大步走出了海鲜城。
计程车来了,苏媺雅把寇议扶上车,他的车只好先停在海鲜城的停车场,明天再来开。
在叫计程车之前,她已经先打电话问康皓云寇议家的地址,她把地址告诉了计程车司机,现在只要把他送回他家就可以了。
“媺雅,不要离开我……”
他一直在喃喃自语,她一句都没答腔。
他真的变了好多,以前他滴酒不沾,每天只会拼命工作,他说喝酒容易误事,而他没有误事的本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或许就是那样的坚持与自制,所以他白手起家成功了,从贷款顶下一间地方性的小小货运行做起,抓到了网购潮流,扩大到今天的局面。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必要小心翼翼了,他有本钱可以尽情的喝酒,反正醉了,只要有钱,自然有人可以送他安全到家。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当年的穷小子寇议,宁可饿肚子省一个便当钱为了给女儿买奶粉尿布,而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富球千金苏嫩雅:现在她只是一个必须省吃俭用的单亲妈妈。她用最大的努为栽培女儿,什么才艺都给她学,但那用尽了所有她赚的钱。如果不是住在安家,凭她微薄的薪水根本无法让小绮尽情的展现长才。如果他们没离婚……如果没离婚,现在的他们会是什么情况?
他的事业会成功吗?
不,一定不会,因为她会拖累他,她会令他心力交瘁,他们会变成一对怨偶,再也找不到当初相爱的感觉……
“小姐,华奕帝堡到喽,总共三百五十。”
司机唤回了她的沉思,她付了车资,扶着还在喃喃自语的寇议下车。
“寇先生醉了啊?您是哪一位?”警卫好奇的打量着她,为她做访客登记。
“我是公司的秘书,今天有应酬,寇先生醉得很厉害,我送他回来。”
“这样啊,那您快上去吧。寇先生住十二楼,这里一楼只有一户,电梯门开的那户就是。”说完,他连忙去替他们按电梯。“谢谢你。”
她扶着寇议进电梯,他一直挂在她身上,照理说,以他高大的体型,她应该根本撑不起他才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吃力。
叮!
电梯门开了,就如同警卫所描述的,一层只有一户。
她看到了大门旁的密码锁。推了推他,他正闭着跟眸,手臂搁在她肩上,头靠在她头上。“寇议,你醒醒,清醒一点,密码是几号?”
“0316……”
一瞬间,苏媺雅如遭电击,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已。
0316?是她的生日?
他为什么要用她的生日当大门密码?为什么?这不可能啊,他们都分开那么久了。他没理由用她的生日当密码,他也不可能会记得她的生日才对……
不,不对,他在开玩笑,他一定在跟她开玩笑!
她颤抖的按了密码,没想到大门真的应声开启。
她吞了口口水,一股濒临崩溃的情绪紧紧笼罩住她。
她很想摇醒他,大声质问他这么做的理由,可是她告诉自己,他已经喝醉了,现在跟他理论是愚蠢的,有话等他清醒了再说,不然也只是白忙一场。
她打开电灯,一入眼就是百寸的液晶电视,落地窗外可见璀璨的台北市夜景,她第一眼就喜欢。
室内相当简约有品味,只有灰、蓝、白三个颜色,大量运用质感优雅的皮革,充满了都会时尚感,就像他现在给外人的形象一样,一个干练成熟的男子。
主卧室的位置不难辨认,她凭感觉把他扶到房间里。
一进房里,感应式的幽柔灯光随即亮起。她看到质感极佳的白色小牛皮墙面,还有摆放在落地窗前的鳄鱼皮革单人沙发,立刻让她感受到两人现在的巨大差距。以前的他根本不着重生活品味,吃得简单,穿得更简单,一碗鲁肉饭对他来说就很奢侈了,衣服则是不必要的花费。现在,他却连墙面这种小细节也这么重视,看来他真的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她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奢华的金色寝具触感极佳,她也当过家里的公主,自然明白那寝具的价格非比寻常,是从国外订做进口的。
“媺雅……媺雅……”寇议胡乱挥舞着双手,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里。”看着躺在床上紧闭双眸、紧蹙眉心的寇议,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走进这间豪华公寓里,她就想叹气,有一种感触良多的情绪一直涌起。
“媺雅,我想喝水。”他再度发出呻吟。
她又叹了一口气,“知道了,我去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