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一垂,哀怨的道:“我可以说不要吗?”唉,果然迟到是个败笔。
元旻泽眉梢一挑,打趣道:“你想今天就马上开始上班?”
“那有什么问……等等,您的意思是我录取了”赖珍熙下垂的唇角马上恢复精神,又惊又喜的瞠圆了璨如宝石的双眸。
她毫不掩饰的喜悦感染了元旻泽,让他也忍不住咧开了唇,朝她伸出手道:“欢迎你加入我们。”
“就这么简单?不需要测试我做菜的功力之类吗?”这样她会有点不踏实耶。
“不需要。你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他的手依然伸在半空中。
赖珍熙愣了愣,随即连忙举起双手握住了他的大掌,迭声道:“愿意愿意,我百分百愿意!”
她的手掌虽然因为工作而跟一般女人柔弱无骨的感觉不太一样,但那微微的粗糙感,却仿佛搔过了他的心尖,让他有种特别的感觉。
似乎注意到他突然深深凝视着自己的目光,赖珍熙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人家的手握得太紧了,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的讪笑,“厨师的力道。”
元旻泽摇摇头,不介意的说:“薪水的问题,主厨会直接跟你讨论,应该是明天吧。”
“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准时来上班的。”她早听说WULAI给的薪水一向很大方,所以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亏待她。
“对了,你那袋子……”他的视线移向她放在地上的大袋子。
“喔,这是我早上捡到的,我打算等等拿去警察局给人招领。”赖珍熙弯腰将袋子又扛上了肩。
“不用了,就放在这里吧。”元旻泽走上前,将袋子从她被压低的肩上拿下。
“呃,这样不好吧……”这可是人家遗落的东西耶,她怎么可以随便交给其他人?
接收到她怀疑的目光,元旻泽啼笑皆非道:“你以为我想偷拿别人的东西啊?其实很巧的是,这袋子正是主厨不见的袋子,也因为这袋子,你才可以在迟到之后还有机会再进来面试。”
“欸?这是主厨的袋子”不会吧?真这么巧?
“不信你打开看看,是不是一堆锅碗瓢盆?”他将袋子递向她,微笑建议。
赖珍熙看了他一眼,迟疑半晌,接过袋子放在地上,将拉链往两旁拉开——果然跟他说的一样,而且看起来那些烹饪器具都已经有些年代的使用痕迹,但却保养得很好,可以看出主人对这些器材的用心珍惜,更巧的是,这个牌子的烹饪器具,刚好也是她最喜欢的品牌。
“他今天开车后行李箱没关好,所以可能东西就这样掉了,谢谢你替他保管。”
“真的是他吼,就是因为要追他,所以害我迟到了,麻烦请您转告他,以后开车不要开这么快,多留意一下周遭的情况,我那辆老爷机车都被我催油催得快缩缸了。”赖珍熙忍不住埋怨。
“我会转告他的,他一向赏罚分明,我相信他应该能体谅你的迟到。”
“这还差不多。”她俏皮的吐吐舌,将袋子的链子又拉上,“那就麻烦您帮我物归原主了,我先回去了。”她朝他笑笑,雀跃的转过身,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等等。”他突然又喊住了她。
赖珍熙回头,询问的看着他,心头一跳,他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我还没自我介绍。”只见他露出一个美得妖孽的笑容,笑笑道:“我叫元旻泽。”
呼,原来只是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啊。赖珍熙松了口气,微笑了下,随即又转回身子,拉开门快速的闪人。
没想到面试员工也挺有趣的嘛,怎么那家伙每次都可以把面试状况搞得像刑场一样,吓跑一堆求职者?
元旻泽笑着摇摇头,才坐回办公桌后,在电脑上赖珍熙的履历勾选录取存档之后,办公室的大门又忽然被打开了。
“在哪里?”低沉粗沙的嗓音随着高大的身影卷了进来。
“真是,你第一句话不是该先说‘辛苦你了’吗?”元旻泽不苟同的看了看好友兼工作伙伴,故意嗲声埋怨。
吴尚皓面无表情的睨了元旻泽一眼,发现被放在地上的袋子,刻不容缓的大步走上前,一把捞起袋子,打开来仔细检查着,原本紧绷的脸部线条这才微微松了开来,又将袋子拉链拉上。
“没少吧?”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宝贝这些烹饪器材?搞丢了大不了再买就是了啊。
吴尚皓摇摇头,将袋子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看了眼元旻泽。
元旻泽马上识相的起身让座,把位置还给他,自己则悠哉的踱步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袋子是刚刚那个应征者捡到的?”吴尚皓将视线放在电脑萤幕上,右手握着滑鼠在滑鼠垫上移动着。
“巧吧?多亏晓灵认出那个袋子,所以没有赶走迟到的她,不然看你上哪里找?”元旻泽看了好友一眼,继续道:“所以为了感谢她,我替你录取她了。”
“迟到的不用。”吴尚皓淡淡的道,神色刚毅。
“欸,你这样不是过河拆桥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我可做不来,况且人家当时也是为了追你才迟到的,你怎么可以把责任丢给她一个人扛?”元旻泽完全无法赞同他。
“她会因为这样的小插曲就迟到,表示她本来的时间就抓得很紧绷,这种人毫无计划,以后一定会常常出错,我的团队不需要这样没时间观念的厨师。”他的语气坚定,不容质疑。
“你……我已经录取她了,明天她就会来上班。”元旻泽也坚持己见。
“打电话给她说你搞错了,至于她捡到我袋子的谢礼,我会另外准备。”这两件事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我不打。”他可没那个脸打这通电话。
“我打。”吴尚皓淡淡的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许你取消她的录取资格!”
吴尚皓视线锐利的扫了他一眼,眉尖几不可察的微微皱了皱,“你没忘记公司禁止同事之间交往吧?”
“我是老板。”元旻泽嘟囔着。
“上司下属也一样。”吴尚皓沉声补充。
“你真以为我会这么下流吗?我会录取她,是因为她是个可爱大方、天真直率、见义勇为、心地善良的好女孩。”元旻泽白了好友一眼,没好气的反驳。
“请问这里面哪一点跟厨师的专业有关?”他嘲弄的挑起眉梢。
“难道人品不用算在考量范围内吗?”元旻泽反问。
“希望你交女友时也会这样想。”他轻松的回击。
“吴尚皓!”元旻泽警告的低吼。
吴尚皓脸色严厉的盯着电脑萤幕,突地,他的注意力全都被萤幕上刚调出来的履历给吸引住,一向冷静的俊帅脸庞,爬上了一抹震惊与瞬间外露的激动,然后整个人呈现僵硬的状态。
“你怎么了?”发现他的异状,元旻泽好奇的问,他可不认为这个铁血主厨会因为他的警告而畏惧退缩。
“赖珍熙……今天录取的是她——”
通知合格者面试一向是晓灵的工作,他通常只会在面试前浏览对方的履历,重点在当场与对方的面谈及厨艺的实际考核,因此事先对应征者是毫无概念,也懒得有概念。
元旻泽瞟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到底是不是她”吴尚皓的声音微微加大了些。
“我是不会收回录取她的决定的。”元旻泽继续说服他,“你想想你已经赶跑多少应征者了?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个性经历都OK的厨师,如果你再赶走她,风声传了出去,谁敢来面试?你不为自己想,也要替餐厅想一想,你……”
“知道了。”吴尚皓打断好友的长篇大论,让他错愕的愣了愣。“你、你说什么?”他没听错吧?吴尚皓竟然会改变主意?!
“你听到了。”吴尚皓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抓起袋子往外走。“欸……尚皓?吴尚皓?”元旻泽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一头雾水的搔搔脑袋,再一次摸不清好友的心思。
另一厢,正开心自己被录取的赖珍熙还不知道自己离开后,WULAI的餐厅办公室发生那样一段峰回路转的争执,她兴奋的骑着摩托车,哪里也没去的直接冲回家。
“阳阳宝贝,妈咪回来了。”打开门,赖珍熙将摩托车钥匙收好,双瞳晶亮的在屋内梭巡着儿子的身影。
“你回来啦?”回应她的却是一道带着点苍老的妇人声音。
赖珍熙愣了愣,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妇人身影,收敛起欢喜的神色,狐疑的看着她道:“妈?”
“妈咪,外婆带蛋糕来给我们。”赖暖阳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蛋糕。
赖珍熙朝赖暖阳点点头,走到赖母身边,“妈,你人来就好了,下次不要带东西了啦。”
“没关系,给阳阳吃的。”赖母慈蔼的笑笑,但眸底却闪过一抹不自在的心虚。
“谢谢妈。阳阳,有没有谢谢外婆?”赖珍熙没有忽略母亲脸上那不安的神色,却佯装不懂。
“有有有,他有说了。”赖母替赖暖阳回答,双手不住在腿上扭绞着。
“那就好。”赖珍熙的目光扫过赖母的手指,心猛地一抽,脸上却依然挂着笑容,“妈,你还没吃午餐吧?这样好了,我下厨,你们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呃,不用了,妈马上要走……那个,珍熙啊……”赖母抓住准备转身走向厨房的女儿,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唇瓣。
赖珍熙暗叹了口气,朝赖暖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进房间,等确定儿子走进房内,她才转向母亲,无奈的开口问:“是不是他又干了什么好事?”
“你怎么这样说呢?再怎样他也是你弟弟。”赖母脸色一沉,不是很高兴。
“妈,没人不把他当弟弟,但是面对一个老是闯祸闹事的弟弟,你要我怎么说?”只要一讲到这个不长进的弟弟,她跟母亲总会起争执。
“他、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他只是太有正义感、太重兄弟情,所以才会打抱不平……”
“又来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替他找借口?根本就是他自己血气方刚、冲动没大脑,所以才会常常打架闹事,进出警局跟走自家厨房一样,不断要家人替他收拾烂滩子!”赖珍熙真是越讲越气。
“家人之间干么这么计较?从小到大难道我都没教过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唯一的弟弟吗?”
“妈!我照顾她还照顾得不够吗?我工作这么久了,若不是当初硬着头皮买下这间房子,我身上的钱几乎都拿出来替他解决困难,为他的逞凶斗狠擦屁股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妈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怪妈没能力,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来找你,都是妈对不起你……”赖母红了眼眶,哽咽道。
“妈,你不要老是把他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嘛。”母亲的泪水让她心痛又自责,一股热浪袭上了眸底,模糊了视线。
“珍熙,你就算当作帮帮妈,给我二十万好吗?你弟若没这二十万就要坐牢了。”赖母趁势一鼓作气,把今天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二十万?!”赖珍熙不可置信的扬高声音。
赖母咬咬下唇,点点头道:“他这次把人家打伤住院,好险没伤到骨头,人家只要求二十万医药费就不对他提告。”
“又是打架?”赖珍熙对弟弟简直失望透顶,硬起心肠道:“我没有。”
“你怎么会没有?只是二十万,又不是两百万?”赖母情急得说话大声起来,语气质疑。
“妈!你难道忘了,我上次才把我唯一的定存五十万解约,给你拿去替他善后了吗?我除了房贷之外还要养孩子,现在身边根本连一点闲钱都没有,怎么还有办法拿出二十万?”对母亲的偏心,说没有怨言是假的,但却远不及此刻来的痛心。
“你当厨师这么久了,怎么会身边只有那么一点点钱……”赖母自知过分了,但想到儿子可能入狱,却又心急如焚的道。
“难道我就要两手空空、家徒四壁,你才相信我不是不愿意帮文青吗?”赖珍熙又气又伤心,忍不住宣泄道:“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要付房贷,经济压力本来就不小,前阵子公司又突然倒闭人去楼空,我连那个月的薪水跟资遣费都没领到你知道吗?我的苦有跟你说过、有叫任何人帮我吗?”
赖母的脸上闪过一丝自责与疼惜,但这些跟对儿子那种绝对的宠爱比较之下,却又显得微不足道,她忍不住懊恼的道:“所以我就说啊,你当初为何要跟尚皓离婚?有尚皓在,你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吃这些苦头了。”
“我跟他都离婚这么久了,你还提起他干么?”讲到吴尚皓,赖珍熙的心又狠狠抽痛了起来。
“我觉得可惜啊,这么好的女婿,当年也是喊我一声妈、对我嘘寒问暖的,结果你们突然说离婚就离婚,叫我怎么不会舍不得?夫妻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包容、互相体谅,你就是脾气太硬了,妈怎么劝你你都不听,就只有你傻傻的,这么好的丈夫硬生生的让出来给别人,说不定人家现在已经娶妻生子,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了,就你一个人辛苦的生活,还自找麻烦养一个孩子……”
“够了!”赖珍熙简直快要崩溃了,她快速起身往房间走去,然后拿了一包用牛皮纸袋包着的东西递给赖母,“这里是十万,你先拿去,剩下的十万我会想办法凑给你。”
赖母迅速接过牛皮纸袋,心头上的重担总算可以卸下一半,“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这是我本来预备拿来缴房贷跟当紧急预备金的。”现在给了母亲,她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那、那你自己怎么办?”对儿子的担忧消失了一些,自然就比较有心思关心女儿了。
赖珍熙耸声肩,打趣道:“不然你还我。”
赖母马上紧抓着牛皮纸袋站起身往外走,“我赶着拿钱去给你弟弟,剩下的十万你记得了,一凑到就赶紧拿给我喔。”
早预料到母亲的反应,赖珍熙虽然感到有点心酸,但也习惯了,送走母亲,她跌坐回沙发上呆坐着,原本获得工作的喜悦瞬间都被打坏了。
“妈咪……”赖暖阳听到赖母离开的关门声,自房内走出来,担心的看着一脸疲惫的母亲。
“阳阳饿了吗?妈咪去弄东西给你吃。”赖珍熙看到儿子担忧的神色,赶紧打起精神,朝他挤出一抹笑容。
唉,本来为了庆祝她应征到工作,打算带儿子去吃大餐的说。“不饿,妈咪一定累了,阳阳替妈咪按摩。”赖暖阳依偎到母亲身边,举起小手有模有样的在她肩膀上按了按。
一股暖流淌过了她的心窝,驱走被母亲伤害的阴霾,让她脸上的笑容真心的绽开。
“阳阳真乖,妈咪只要有你就够了。”她将赖暖阳拉入怀中,在他脸颊上亲了个响吻。
“妈咪,我已经长大了。”赖暖阳不好意思的推开赖珍熙,秀气的脸庞红了红。
“啧啧啧,妈咪亲亲有什么关系?现在不让妈咪亲,以后等你交女朋友不是更不理妈咪了?”这小子这么小就会害臊了啊。
“我才不交女朋友。”赖暖阳毫不犹豫的道。
“为什么?”赖珍熙好奇的问。
赖暖阳迟疑了几秒,最后开口道:“我要照顾妈咪,不交女朋友。”
赖珍熙错愕的瞅着一脸认真的儿子,感动得快流泪,一把拥住他道:“傻瓜,妈咪不需要你照顾,只要你平安健康的长大,就是对妈咪最好的回报了。”
是啊,就算经济压力大又怎样?母亲偏心又怎样?她还有一个乖巧贴心的好儿子呢。
赖珍熙瞬间又觉得精力满满的,她重新振作起精神,告诉儿子自己得到工作的好消息,然后还是决定维持原意,带着儿子出门吃大餐,好好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