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
“你在跟我说话?”没料到凤劲夜会突然开口说话,吓了静颐一跳。
“不然这里还有谁?”凤劲夜回头瞪了一眼,他根本不用看就能感觉到静颐在身后,那是一种奇妙的直觉,彷佛他们之间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只要她出现,他便能戚受到。静颐上前几步,柔怯地问:“什么事?”
“你喜欢……我是说一般女孩子都喜欢戴什么样的戒指?”凤劲夜假咳一声,努力让口气很自然。“因为学校规定每个新生在入学之前都要交出一份设计作品,所以我想设计一只专门给女孩子戴的戒指,因为没有其它人可以问,只好问你了,不过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既然这样,静颐当然愿意帮了。“如果是我……我喜欢简单一点,不要太华丽,样式简单低调就好。”
凤劲夜仔细地听完,撇了撇嘴角。“说得这么笼统,一点帮助也没有。”
戒指用买的当然方便,款式又多样,可是他就是想亲自打造一只独一无二的来送给她,将她紧紧得套牢,所以才先用这种理由骗她。也因为这个念头,让他设计出兴趣,确定自己想走珠宝设计这条路。
“你看看喜欢哪一种?”
“我可以看吗?”见凤劲夜摊开画册,示意她来看,静颐有些受宠若惊。
“不然这是要给谁看?”真是笨蛋一个,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要他怎么样?凤劲夜在心里嘀咕。
静颐唇角噙着一抹腼腆羞涩的笑意,也在缘侧坐下。“我看一下”当她接过画册,见到上头至少有十款,每一种样式都很精致又时尚,有较宽版中性的,也有小巧可爱的,还有典雅浪漫的,让她看了好崇拜。
“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吗?都好漂亮。”
“只是随便画画而已,你快看喜欢哪一种。”凤劲夜不想让静颐看到自己有多开心被夸奖,别扭地催促她。
“好。”
静颐选了好久好久,还是拿不定主意。
凤劲夜没耐性地问:“难道都没你喜欢的?”
“不是……我喜欢这个,可是上头的花样太奢华了,我不敢戴。”静颐小声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说你设计这样不好看,只是……”
“我又没说什么。”干么这么怕他生气?凤劲夜气闷地心忖。
“那把上面的花样拿掉,指环的部分没问题吧?”这个款式也是他最喜欢的,指环的部分设计成用白金和玫瑰金缠绕在一起,就像他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
“嗯。”静颐情不自禁地偷看凤劲夜一眼,发现凤劲夜也在看她,不禁害羞地转开头。“这样就可以了。”
“只有这样太过简单了。”凤劲夜拿起笔,很快地在指环上画一颗小小的心形钻石。“那么这个怎么样?”
“好可爱。”静颐看了眼睛一亮。
“就知道你们女生都喜欢这种东西。”凤劲夜嘴里很不屑地抱怨着,还是将整张图稿画得更仔细一点。
这是静颐第一次坐在凤劲夜身边看他画图,每一道笔触都是快又精准,而且完美,彷佛早就预先在脑中画好,然后借着手和笔将它表现出来,让她好崇拜,舍不得转开眼。
他们都没注意到身后的凤爷爷,看着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坐在那儿说话,这样的画面居然是如此适合,如此美好,再搭上这楝老房子,让人感觉出奇的温馨,布满皱纹的脸上不禁泛出笑意,要是再过个几年,他们真的能在一起,自己可是很乐见其成,有这么乖巧的孙媳妇儿也是他的愿望之一。
“我们先吃吧。”凤爷爷对着在后面推轮椅的方太太说。“待会儿不要又吵架就好。”方太太似乎还没察觉到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情感暗流,只当他们还是小孩子。
“呵、呵。”凤爷爷笑了两声,很高兴只有自己看出来了,想到这儿,精神也好多了,可以吃上一整碗的白饭。“吃饭吧!”
过没多久,凤劲夜和静颐也加入他们。
“爷爷,你笑得好诡异。”凤劲夜被坐在对面的祖父盯得有点毛毛的,忍了好久还是开口了。
“不孝孙!居然这么说爷爷。”凤爷爷没好气的低骂。
“不然爷爷为什么一直对着我笑?”是自己的行为很奇怪,还骂别人,凤劲夜悻悻然地想道。
“不告诉你!”凤爷爷哼了哼,祖孙俩的表情倒是满像的。
凤劲夜狐疑地瞟了一眼。“不说就不说。”
“爷爷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红润,一定是昨晚睡得很好。”静颐柔柔地说。
“还是静颐最好、最乖了。”你这小子还配不上人家!凤爷爷在心里哼道。“幸亏有你,不然爷爷都要被这不孝孙给气死了。”
静颐连忙安抚,不想让凤劲夜挨骂。“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就不用了,只要再多活几年就好。”至少让他亲眼看到这对年轻人结婚,这是凤爷爷最大的心愿。
“一定会的。”静颐下意识地和母亲相视一眼,她们都想起医生的话,以凤爷爷的身体状况,随时都有可能心脏衰竭,所以要特别注意。
这一顿饭就在说说笑笑当中结束。
凤爷爷回到房间之后,马上打了一通电话给相识二十多年的律师老友,请他晚上过来一趟,决定要修改遗嘱。
原本他打算死了后,就把这楝房子捐出来当作博物馆,让更多人可以进来参观,因为他很清楚儿子和媳妇不会在意它对凤家有多大的意义,可是现在凤爷爷决定留给孙子,说不定可以让眼前这对年轻人之间多一道连系,藉此造就一桩姻缘。
到了隔天下午,凤劲夜又被叫到祖父的房间,帮他把前几天画到一半的肖像画给完成。
“你喜欢静颐对不对?”凤爷爷问着孙子。
听到祖父突然说中自己的心事,凤劲夜本能地否认。“谁喜欢她?爷爷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才会胡思乱想。”
凤爷爷横了孙子一眼。“面子固然重要,可是小心让别的男生捷足先登,等到静颐被抢走了,你就是哭死也没用。”
“谁有本事就来抢,我可不怕。”凤劲夜看着被阳光洒了一身的祖父,总觉得他好像快要消失了,不禁闭了下眼皮,然后睁开,心想自己大概看错了。
“好啦,你快点画,要画好看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急?我又还不急着回美国。”凤劲夜的右手没停下来过,认真地画着素描。
“你不急我急。”凤爷爷就是想要快点看到自己的画像。“要是哪天我走了,这张画就当作遗照。”
“爷爷!”凤劲夜不悦地斥道。
凤爷爷呵呵笑了。“我随便说说的,要那么早走,我可还舍不得。”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一语成谶。
“最好是这样。”不喜欢祖父拿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凤劲夜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他故意忽视它的存在,不愿再想下去。
“画好了。”一个小时后,凤劲夜将肖像画完成了。
“快给我看看。”凤爷爷眉开眼笑的伸手,接过孙子帮他画的图。“画得真好,不枉费你爸妈花那么多钱让你去念那间贵死人的艺术学院。”
凤劲夜低嗤一声。“是我有资质和天分。”
“臭屁!”凤爷爷嘴里骂着,不过还是很满意手上的这张画像。“我还以为你父母会要你去念商。”
“我对那些东西没兴趣,去年整年都在跟他们争这件事,要不然早就可以去念了,真是白白浪费我一整年的时间。我跟他们说,等我毕业赚了钱,就把学费通通还给他们,那对眼里只有钱的夫妻才肯点头答应先帮我垫。”他的父母可不会白白花钱让他去念他们最反对的艺术学院,所以只能用做生意的方式先谈好条件。“爷爷慢慢看,我要出去了。”
待凤劲夜离开祖父的房间,在走廊上遇到静颐,见她手上端着一碗热豆浆,配上杂粮馒头,是祖父维持好几年的下午茶习惯。
“我也要喝豆浆。”凤劲夜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打开话匣子。
静颐一怔。“你不是不爱喝?”知道他习惯吃西方食物,爱喝咖啡胜于豆浆,所以有些讶异。
“我现在想喝不行吗?”
“好,我先端去给爷爷,再帮你弄。”静颐也不跟他争辩,毕竟喝豆浆对身体好,凤劲夜想喝是再好不过了。
“我要冰的。”凤劲夜又加一句。
“嗯,我知道。”这点不用他说,静颐也很清楚。
“还有……”凤劲夜还没跟她说够话,所以要抓住时机。“我爷爷的药有没有按时在吃?下次门诊是什么时候?到时记得告诉我,我也一起去。”
静颐看得出他很关心爷爷的健康,露出甜甜的笑意。“嗯,就是这礼拜五,我会提醒你。”
“你在笑什么?”笑得让他想……对她做坏事!凤劲夜故意恶声恶气地问。
“我是高兴,因为知道你很关心爷爷,太开心的关系。”
凤劲夜清了清喉咙。“他是我爷爷,我当然关心了。”说完,便急急地走了,他怕再不走会想扑上去把她给吃了。
望着凤劲夜匆促离去的背影,静颐有些愕然,不过又自我安慰,至少他愿意跟她说话,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当她进了房间,看着凤爷爷拿着孙子画的图向自己炫耀,可见得他有多骄傲,也衷心地希望这对祖孙有多点时间相处,不过静颐这个愿望在两天后破灭了。
两天后,半夜两点多左右,方太太都会固定到房里问凤爷爷要不要上厕所,或是喝水什么的,却发现他怎么叫也叫不醒,连忙掐他的脉搏,发现他心跳、呼吸,都没有反应,马上帮他进行急救,一面喊醒女儿,快打电话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地赶到了,确定老人已经过世,不需要送去医院,便又离开了。
“爷爷……”静颐跪在身边哭喊,看着凤爷爷安详的睡脸,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在没有任何痛苦之下往生的,但心里却极不舍又难过。
凤劲夜呆呆地坐在榻榻米上,瞪着确定急救无效的祖父,因为太过震惊,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舍不得这么快走的吗?怎么可以骗我?笨爷爷……你快点给我起来……”
“你不要对爷爷这么说话……”静颐哭肿了眼说。
“那就叫他起来拿棍子揍我……”凤劲夜大吼一声,便冲出房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哭。
以为对祖父的感情只是一般,毕竟他们每年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过、这么难以置信,爷爷白天还活得好好的,还交代他要对静颐好一点,不要老是欺负她,几个小时后突然就这么去世了,这要他怎么接受这种事?“笨爷爷……”凤劲夜坐在缘侧,直到此刻,泪水才滑下来,双肩因啜泣而剧烈颤动。
静颐脸上也是泪痕未干,慢慢地走到他身后,想要安慰凤劲夜。
“走开!”凤劲夜发现是她,不愿意让静颐瞧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那太丢脸了。
“我不会笑你的…”静颐这次没有走,只是坐在他身边,哽咽地说。
“我才不在乎!”凤劲夜把身躯转向另一边,心里明明在意得要命,却不想让她知道。
“爷爷……呜……”静颐又想到老人对她的疼爱,不禁悲从中来,将头靠在凤劲夜的肩头上哭了起来。
“你要哭去别的地方哭啦…”听着近在耳畔的哭声,凤劲夜背脊一僵,口气很差地低吼,却没有挣开她。“让人听了很烦知不知道?”因为他的心会好痛,怕会想要抱住她,然后痛哭一场。
这次静颐没有被他骂走,因为此时此刻她想待在凤劲夜的身边,哭泣,因为他们都失去了最爱的亲人。两颗年轻的心也因为凤爷爷的过世而相互依靠,距离拉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