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着拍了三套不同照片,戴诗佳一会帮着搬灯,一会帮着移家具,空下来的时间里她为两人准备饮料。如果再有闲下来的几分钟,她才会看两人拍照,不经意看着徐光磊:听学湛说起,才知道本来应该是黄小姐会来替他拍照,毕竟杂志风格黄小姐最清楚,他这么大费周章聘人来家里,除了不喜欢在家中待客之外,面对镜头他一向很难自在。以前他们拍照,徐光磊总是一号表情,笑得傻气,经她几次笑闹,他甚至变得不太爱入镜,让她道歉了很久。
但今天……自然的、慵懒的、温柔的他,令戴诗佳想起两年前的一个深夜,她也在这,叶子诚索命连环敲门,徐光磊一脸无奈却又尽力用他们信友间的默契陪伴着。
就在这同样的客厅里,徐光磊依然展现似乎只有在家中才有的慵懒温柔,戴诗佳不否认她有点想念那样的他。所以……他的提议是好的,做回朋友,或许有一日她也能和叶子诚一样,不不,不可能像青梅竹马一样,但若能笑谈糗事也是不错的。
“应该差不多了,”戴诗任宣布收工时已过八点,他将相机接上笔电,“是说太阳也下山了,真的要拍的话,拍点深夜写字的画面应该也不错。”
第三组照片他们是在窗台拍的,戴诗佳就坐在沙发上休息,当她听到老弟的声音,抬起头,徐光磊坐到了她身边,拉过笔电看照片。
“……这也太夸张了,阿任,你是怎么拍的?”徐光磊一连点开好几张放大,萤幕中的他啜着咖啡、画着水彩、看着夕阳,“小佳,你过来看,看完这些照片,应该没人敢在交友网站上认识男生了吧?名副其实的包装图片仅供参考。”
他坐得很靠近,随口唤了她小佳。不远处老弟拆着相机上的闪灯,彷若无耳,戴诗佳眨眨眼,“呵呵……你本人也没有很丑啦。”
徐光磊仍未发觉自己脱口唤她小名,只道:“谢谢。我知道自己长得很路人。”
“呵呵呵……”的确不是第一眼会觉得帅的五官组合。
徐光磊又找到几张NG照,闭眼、失笑、整理头发……戴诗佳在一旁看着,忽地厨房发出鸣笛声。
“水烧好了,喝茶好吗?”两姊弟没有意见,徐光磊起身。
“我好饿。”戴诗任也起身,他唉唉叫着:“老徐,今晚就吃披萨吧,刚刚你说巷口有一家是吧?”他很自动地开了他房门,抓起钱包,“姊,口味我就自己抓主意喽。”
“耶?等等,我去好了,你也忙了一天了,等等等等……”戴诗佳发觉不对,也冲去拿钱包,出来时老弟已出门了。垂下肩,她只好又回到沙发上,瞄了眼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撇过头,笔电萤幕是多张他的照片,其中一张似是被老弟逗得爆笑出来,双眼眯眯的,露出一口白牙,竟是以往的傻气。
“阿任出去了?刚在拍照的时候就说想吃披萨,巷口那家是窑烤的,还不错。”徐光磊手中三个马克杯,蹲低身放在茶几上。
“法国的茶包,同事出差带回来的,之前都没机会开。三种不同口味,大家碰运气吧。”
“谢谢……”深蓝、白色、水绿三个不同图案的杯子,戴诗佳选了深蓝,拿近闻了闻香气,柑橘的清新,应是伯爵糸的茶。
“对了。”徐光磊身上穿的仍是拍摄的最后一套,深色polo衫及刷白牛仔裤,进房又出来时手中多了个纸袋。他回到她身边坐下,“给你。”“给我?”
徐光磊点点头,将她手中的马克杯放到一旁,从纸袋中拿出一个长形纸盒打开后交到她手中。
戴诗佳低头看着盒中躺着的那支雾黑的笔。
“我还在想,寄去给你的贵宾卡跟dm会不会寄丢了,还是你有收到但直接扔了?前两天一群学生到杉墨的文具部,一个男生拿你的卡出来结帐才解了谜。”回想起来,她对学生们向来很有亲和力,他也极度配合,优惠照常,还送了一张包装卡,让他们包装材料任挑。徐光磊将笔拿出,握在手中一按,笔前端露出钢笔尖。“它叫黑武士,是不是跟你很合?我帮你选了F尖,写中文不怕笔划糊在一起,也不至于过细,怕埋在你那些文件海中看不清楚,18K的笔尖弹性很好,写起来顺畅不太刮纸。里头我帮你灌了极黑的防水墨,轻微的泼水什么的也不会晕:墨写完了就像这样转开笔身,”长指旋开笔身,他又从纸袋中拿出一瓶新墨示范着,“把笔头浸进去,轻压这边吸墨就可以了。忘记怎么做的话可以打给我……或是这边有图解说明书。”
戴诗佳静静听着,静静看他递来的纸张,根本就是他自己画的步骤图,那字迹她认得。或许他就是料准了她不会打来吧,所以才多费心思。
“本来我也想过给你卡水就好,就是那种用完拔掉,插进来直接可以用的墨水管,但……”徐光磊停顿语气。
但什么?
各人的用笔用墨方式他一向不去评论,对新入手钢笔的人来说,从卡水开始容易一些也方便一些。他的话停在一个但字,因为想起了在柜上挑墨的时候涌进的念头:卡水是一样随人随处皆可买、用完即丢的东西,吸墨器上墨虽要些技巧,但以后用惯了,可随心情上墨’换色、洗笔享受用笔乐趣:而这些乐趣需有人领进门。
简单来说,挑墨时徐光磊正视了自己的私心,想要与她保持联系的私心。就算明白钢笔使用、保养的资料到处都是,他不是戴诗佳的唯一求教对象。
“谢谢。”他没再说下去,默默地将旋开的笔还原。戴诗佳道谢后揶揄着:“你就这么见不惯我用热炒店的笔就对了。”雾黑的低调笔身,异于她印象中太过吸人目光的钢笔,按键式开关也比一般旋盖式的更符合她的使用习惯。
“真的,是你逼我出手的。”他一笑,“你也帮你那些客户想想吧,他们跟你开会时看着热炒店的笔能专心吗?”
“知道啦。”戴诗佳睨他一眼。
“总之,笔要拿出来用。尤其钢笔久不用墨会干。”他叮嘱着,将笔、墨收回纸袋中。“如果真的干了,你再来找我吧,办公室有一台超音波洗笔机——”眼前人膛圆一双大眼,“怎么了……”
发觉她瞪的是自己身后,徐光磊转身望去。
沙发侧后方的墙上钉着几个层架,架t堆叠书籍和摆饰小物,最低的层架下方一个方框相框,里头镶着四幅水彩小卡,左上是身着剑道服的两人蹲踞,右上是两把竹剑交剑,左下为出击之后背对背的姿态,右下……摘下面具的女剑士侧脸。这幅图就放在那么明显又那么隐密的地方,站着时被层架挡着看不见,她在这待了一整天也没发觉,坐进沙发中是扭着头跟他说话才瞄见。
小卡的原稿她是见过的,如今框进相框中的已上好颜色,蓝衣、黑发,还有绯红的颊,跃然于纸上。
“还是被你看见了。本来……我是想收起来的。”徐光磊循着她的目光也看着那四幅水彩,“但又觉得只因为要拍杂志照、因为阿任要来就把它收起来,似乎又太过刻意。”他尚未回头,只轻叹,“不过如果知道今天来当助手的是你,大概我会改变主意,至少反过来挂吧。”
当他从水彩画里她坚定的表情中抽离视线,回过身来,戴诗佳依然惊讶得双眼有些发红。
他顿时心中微紧。徐光磊可以对任何人说谎,甚至对镜中的自己,他可以打死不认对戴诗佳仍有感觉,可以辩称分手后能做朋友。然而家中大扫除多少回了,闲来无事躺在沙发里看书时余光瞄见,挂在那个位置的画怎么也收不起来。如同她从来就不可能在脑中被消除掉,除非失忆,否则那鲜明色彩无法轻易抹去。
微红微湿的眼眸缓缓转向他,戴诗佳不发一语,那表情像无助又或无所适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又被彻底影响,无论如何地努力挣扎都宣告无效……他胡乱地猜测,不可抑制地揣摩她的想法,更疯狂地渴望她就如他想的,因为那也完全是他自己的心情。
“如果是黄小姐来拍照呢,你也会把它收起吗?”她发誓,她的嘴完全不受控制,像律师这种生物的反射动作,被训练得要先发制人,问那些最艰难的问题。戴诗佳后悔地咬咬唇,她在干嘛?一句话可以泄露太多心事,徐光磊会怎么想?黄颖纹?徐光磊眉间轻皱,为什么这名字会出现在他们的对话里?她若问起黄颖纹,是不是代表他也可以过问那个在白色情人节吻她的大男孩?
但,他们真的要把所有的是是非非都摊开来说吗?说了,又怎样呢?说了他们就能回到过去,从此相亲相爱皆大欢喜?
如果有这么容易,当初又何必分手?
整日关于他的思绪转不停,转到她晕头了,不该说的话也脱口。此刻再看,什么成为朋友、什么过去的让它过去,只是种催眠。
戴诗佳十分后悔,十分、十分地后悔,她实在不必那么敬业,近来工作量增加,上星期小温先生也说了,她若抽不出时间,暂时可由童秘书去参加早餐会;她也不必强逼自己去成为老弟口中那感情成熟的人。恋爱学分不及格又如何?她天生不聪明伶俐,注定只能一次做好一件事,现阶段该在新部门好好表现,其他会影响心情的人事物,若学不会不放心上,是不是该眼不见为净?
她轻轻别过脸去,几乎要直接去拿包包走人。
而像是算好了时间似地,戴诗任在这时在门外吼道:“快帮我开门!我没手——”
阿任又再拍门,徐光磊只有起身将门打开,迎面而来的是层层叠叠的食物跟“会吗?我很饿,一定吃得完。”徐光磊帮他搬走上层的饮料,戴诗任将披萨纸盒放到老姊清出的桌面,只是她始终低头,藉搬东西背过身,他空出手一把拉住,“姊,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我想先——”想先回去。话才说到一半,戴诗任狐疑地看向徐光磊,急诊室跟警察局的画面登时在脑中重播,戴诗佳倏地振作精神改口道:“我想先吃了!我快饿死了,刚才点心时间你们还有吃巧克力饼干,我可是什么都没吃。”她瞬间换了语气,掀开其中一盒披萨,拿起一块豪爽地大口咬下。“好吧,那就吃吧。”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片刻,戴诗任耸耸肩,很自动地拿起电视机遥控器按开。“老徐,来吧,我叫了老板推荐的夏威夷、奶油龙虾跟香草肉九,这边还有薯块。”
徐光磊目光在她狂吃的表情上停留一会,垂下眼再抬起时,迎上戴诗任的打量,扯开笑道:“我拿杯子来倒可乐。”
戴诗佳专心看着电视,她最爱的旅游生活频道正巧播着义大利酒庄巡礼,是手中披萨的最佳配菜。后来他们拿可乐干杯,彷佛与电视中的画面仅一线之隔。
她不看他’不搭话,仅仅是吃得津津有味。经过他们刚才那段被打断的尴尬对话,徐光磊不讶异她不想和自己说话:她从前钻牛角尖的习惯便是如此,偏要一个人想清楚,别人说的话怎么也听不进去。然而压抑在心中的疑问逐渐酝酿成一种不悦,轻易令他失去冷静,整日温柔的表情已不复见。
老弟从小看电视时就爱评论,一下说哪种酒他喝过实际上如何如何,一下说喝酒应该怎么配食物,还说这次有带两支酒回来,有空可以一起喝。戴诗佳虽然已经很饱,然而还是往嘴里塞薯块,怕一旦嘴巴停下来会不知如何接话,对于老弟的提议,她敷衍地伸出大拇指附和。
电视节目及阿任带出的话题令客厅不沉默,但他们两人回避着彼此的眼神,徐光磊认为阿任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是不愿当着他姊的面问起罢了。
手工的窑烤披萨不大,就算戴诗任买了三个回来,两个男生加上一个爆吃的戴诗佳,半小时就吃完了。她在心里一直想着要快些离开,老弟竟然也跟她心有灵犀,茶还没喝完就说要赶回去修片。
“我去开车,你在这边等——”戴诗任抛了抛手中钥匙。
“我去开吧。”戴诗佳确信自己不会听起来像在逃命,“我刚吃超多的,正好散步一下。”
“……你又不知道我停哪。”戴诗任实在很不忍心戳破她。
“你就帮老徐收一下桌子,我很快就到。”戴诗任拍拍她肩膀,眨眨右眼,“到了我再上来跟你一起搬东西。”
该死的家伙!戴诗佳在心中咒骂,门关上了一会她才缓缓回身。徐光磊身影在厨房洗杯子,老弟不在,多亏水声才不显得过她真的不想再有这种反反覆覆的心情了,今天过后,她会尽量跟他保持距离,至于现在,她至少得做个好助理,以后她绝不会心软帮老弟,但不代表老弟不能接徐光幕的case,她不会断老弟的财路。
是了,努力努力,确定目标后付出努力、不屈不挠,这是她最擅长的。在原地许久,戴诗佳深吸口气,拿起披萨空盒及剩一半的可乐。
“回收是放这边吗?”将可乐收进冰箱时,戴诗佳问着。
“嗯,放在地上就好。”徐光磊晾起洗好的杯子,正擦着手。蔚房的灯只开了一小盏,她所站之处正好在阴影之中,看见下方的书报没绑好又蹲下身帮着整理,她将散下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脸蛋。整齐叠好的纸类回收物上,她发觉那绑绳过短,但使力拉紧仍成功绕了个结,稍稍上扬的嘴角是对自己的俐落收拾感到满意。前一刻的烦躁不堪转眼又消散,他温道:“谢谢。”
“喔,呵呵,跟绑护具一样的意思。”她打趣说着。
“你还有在打剑吗?”他顺着问。
“嗯,最近一周去两到三次,新部门不加班,馆长叫我去帮忙带学生。去道馆很开心,有时我都觉得去太多次了。”戴诗佳尽量语气轻松,好像刚才的尴尬场面没发生过,她见到流理台边挂着抹布,便转开水打湿,到客厅去擦桌子。
徐光磊没来得及阻止,跟在她身后出来。“老实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希望成为剑道老师的。”
“阿任也这样说,”她轻笑,名正言顺地盯着桌上的污点,用力擦。“我的确很喜欢教剑,可光教剑是无法生存的一所以现在这样很好,当个业余指导老师让我充分享受r教’的乐趣。”
他没有回话,是因她的回答有些在他意料之外:当他自信当年明白她的任何想法与立场时,是否也有估错的时候?
一席话令他沉默了,戴诗佳暗啧了声,是不是她又说错什么了?跟他在一起时将对话保持在一个不痛不痒不间断的水平怎么就这么难呢?“关于刚才说的……”他从高处看着蹲低身擦茶几的她。
“嗯?”
“关于你刚才问我的问题,”他看见她手顿了下又继续擦,徐光磊直道:“问我如果今天是黄颖纹来的话会不会将那幅水彩收起?答案是——”
“答案是什么不重要。”戴诗佳蓦然站起,笑着截断他的话。
徐光磊看着她笑眯的眼。
“抱歉,刚刚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不必回答。”她说着。
“你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她语气云淡风轻,但若真的不放在心上,又哪里会冒出那样的问题?
“不想。”她答得很快,因为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如果我想说呢?”徐光磊不死心。
“我不必听到。”这一次她没有逃开,与他对视,定定说道。
不必听到……
是不想听、害怕听,还是已经不在意?是因她就在那么近的地方吧,此刻的徐光磊不想再猜,不想再武装。“我们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不能坦承对对方的关心?”
因为她害怕无法停在关心,可除了关心,他又能给她什么?这一次戴诗佳将话忍住,免得一发不可收拾。“我很难想像别的前男友前女友是怎么相处,也许阿任教我的、或者你说的从朋友做起,是真正成熟人的做法,可我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大度:愈靠近你、愈听见你的消息,我愈无法……无法假装忘记我们是怎么分手的。所以,徐光磊,我不能跟你成为朋友,我们当点头之交吧。”他不可能从早餐会上消失,而出席露脸也是她的工作,这已是她能想到最适合的做法。“你说完了?”当他是空调吗?冷热跟出风大小还可以任意调节?“还没。”他脸色不太好看,戴诗佳不着痕迹退了一步。“如果你关心我,不需要说出来,就像我会默默祝福你一样。”
不需说出来?所以她期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一片沉默之中?就算看出彼此仍对对方心动,也当作没这回事?徐光磊眼微眯。
“说完了。”被那双深黑的恐怖眼神看得心虚起来,戴诗佳又退一步。而他跨步上前,声音沉了几分,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悦。
“说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如果你说得出口,我就会照你那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游戏规则来走,当个乖巧冷漠且永远保持安全距离的前男友,绝对不令你为难。如何?”
大概是那天生斯文的长相又扮了整天温柔,让人忘了他也有绝情的一面。哼,凶什么!说就说、说就说!双眉轻拧,戴诗佳张口,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竟然卡在喉间说不出去。
“别忘了你说谎我看得出来。”他警告着,又往前逼近。“我——”戴诗佳坚定步伐,抬头,迎上一双认真追究的眼眸,瞬间又失了语言。她呕,好呕好呕!为什么要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为什么都已经分手那么久了还不能摆脱面对他时的紧张心情?她咬住下唇,好呕好呕、好呕好呕!
“算了,答案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徐光磊拧起眉,低头吻上,狠狼地压上那被她咬得泛白的唇,非要还以颜色一般。如果在言语上对感情的坦然这么困难,他们不必事事付诸言语。
她瞪着眼前人,手上的抹布掉落地上。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阿任。手机铃声一直响一直响,他还是没有放开她。
热腾腾的咖啡凑近嘴边,略肿的唇上一痛,徐光磊啧了声,索性放下。“深焙的布鲁克林,应该很是你的菜,真的不喝?”他撑着脸颊,凑近观察好友的香肠唇。“你跟十个人说是跌倒弄的,当中有几个相信你的屁话?”
徐光磊送他一记白眼。“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说正事。”孟学湛举双手投降。是自己在午休时间硬拉他出来谈事情,以他的个性来说,随时都可能掉头走人。“上次你在早餐会讲的钢笔主题回响很好,会长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做一个特别一点的活动,类似红酒品酒会那样,另找一个充裕一点的时间,周末或晚上,做些体验。我帮你想过了,可以不用规划新的,就用你们书店平常做的那些文具聚形式,我可以提供场地。”
连活动内容都想好了,大概学湛推不掉会长的要求,又怕麻烦他吧。徐光磊长指在杯缘轻敲,想了想道:“文具聚大多是文具控才会来的,对于文具、印章、纸胶这些都有一定的使用经验,聚在一起是交换心得为主。早餐会的成员很多资深、年长人士,不一定习惯或愿意交换手帐,上次讲座时你也看到了,甚至有很多人是靠电子记事。”
“嗯……”这么一说的确是如此,虽然聚会用意在于接触新事物,但他很难想像那群六十几岁的总裁们刻橡皮章或剪纸胶带拼花。孟学湛摸摸下巴继续思考。
徐光磊回想着会员的用笔习惯,第一个窜进脑中的是萤光色的热炒店赠笔。他揉揉太阳穴,试图揉掉混乱的思潮。“还是这样呢……我可以准备一些墨水跟透明钢笔,活动前半让大家调制属于自己的墨色,后半上墨后让大家用钢笔写书签或卡片。”
“嗯。其实日本有这样的专门店,我们书店之前谈下海外代理,最近墨就会进来了,我那次日本出差就是参加初阶调墨特训,本店正式授权我们可以做简易版。说是简易版,也有十种基底墨可以调,我想做活动是绰绰有余。”
徐光磊翻开随身携带的手帐,翻到笔记页面,解释几种墨色表现。“钢笔的话,如果会员有惯用的可以带来,如果没有就附一支,人门的塑胶透明钢笔成本不会太高。活动结束后每个人可以领一小瓶自己调的墨回去。”
“听起来很不错耶,费用方面我会说服会长赞助。”孟学湛听得直点头,满脸感激地用力拍着好友手臂。
徐光磊向后退去,嘴角抽了抽。“我回去准备一份简单的提案书,包括费用细节,晚上传给你。”
“先谢了。”孟学湛道谢,对面的家伙起身,他又问:“你不用先跟你老板报备一下吗?调墨的产品在书店都还没推出吧,虽然我们活动不对外开放,但你老板会不会不高兴?”
“这也算是推出前的焦点团体调查吧,试试水温,必要的话修正行销计划,他有什么好不高兴?”他说得非常理所当然。
“你老板真是任你为所欲为……”孟学湛每每都想问这位文具部徐组长的权限究竟有多大。
“他欠我的。”工作范围不同,他与老板不会天天见面,但每次提起这位老板,总会想起两年前发生过的事。徐光磊淡道:“先回去了,下午还有会。”
“嗯。”看了眼那杯一滴未沾的咖啡,非常反常。见好友背影快出店中,孟学湛扬声问:“今晚会到吧?威士忌之夜,副会长廖总的公司。”
他脚步稍停,举手挥了挥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