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邓云娟丫鬟的话,韩舒波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想去看邓云娟,而是符明骐昨日已回来,她不怎么想见到他。
那丫鬟见她似是不愿过去,情急之下连忙跪了下来,「奴婢求求世子妃,昨儿个大夫人便犯病了,服下你前阵子为她配的药也好转些,可不知怎么回事,她今日又发病了。」
「你们没再给她服药吗?」自打上回符明骐请她过去为邓云娟诊病后,她便为她炼制了一些药丸,好让她发病时能服用。
「吃了,可大夫人还是很不对劲。」
「那你家大爷在屋里?」韩舒波心忖若是符明骐在,不如就让人将邓云娟用软轿抬来她这儿,这样她就用不着到她屋里去了。
婢女一愣,依着过来时主子的吩咐回道:「大爷出去了不在。」她也不知为何主子特意交代她这么回答,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问。
得知符明骐不在,韩舒波这才站起身,吩咐身边一名丫鬟替她拿了药箱,便要过去。
走到房门口时,刚好瞧见熊久苍回来,她朝他说了声,「嫂子发病了,我过去瞧瞧她就回来。」
熊久苍不放心的道:「我陪你一块去。」
「好。」知道他是担心符明骐再对她行不轨之事,她也没告诉他符明骐不在屋里,甜孜孜的携着他的手,要一块儿过去邓云娟住的小院。
但才走了几步,就有一名小厮前来禀告,「世子,侯爷请你过去一趟。」
熊久苍朝那小厮道:「你回去禀告我爹,我稍晚再过去。」对他而言,这符家没有个人比舒波更重要,即使是符明宵的爹娘也一样。
「相公,既然爹有事找你,你先去见他吧。」明白他在担心什么,韩舒波接着又道:「听说大哥外出不在,我自个儿过去就行了。」
闻言,熊久苍这才放心跟着那小厮去见符广远。
韩舒波来到邓云娟住的小院,走进她房里,瞥见她面无血色、异常憔悴的脸庞,她蹙起眉走到床榻旁坐下,按住她的脉搏,须臾后,面色凝重的道:「嫂嫂,我之前不是叮嘱过你,若是你能一直维持平和的心情,兴许能再多活一段时日。先前一个月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这两日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如此劳心费神,一再发病?」再这样下去,她恐怕拖不了几日。
「我……对不起、对不起!」一开口,邓云娟便潸然泪下。
韩舒波温声道:「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她心忖昨天符明骐刚回来她就发病,多半与他脱不了关系,但他们夫妻的事,她不想多问。
邓云娟擦了擦泪,坐起身,「我有些心里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将你的丫鬟先遣出去?」
韩舒波见她满腹心事的模样,略一沉吟,吩咐跟着她过来的丫鬟,将药箱留下后先出去。
邓云娟也遣走屋里的丫鬟,而后她下床,撑着病弱的身子走到房前,将房上栓,再徐徐走回桌前坐下,斟了杯茶递给她。
韩舒波在她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搁在桌上。「嫂嫂有什么话想同我说?」她是对嫂嫂锁门之举感到古怪,但她以为多半是想说什么不好让人听闻的闺房心事,所以并未多加怀疑。
望着她,邓云娟轻声启口,「舒波,你可曾深爱着一个人,为了他,什么事都愿意做?即使明知那事是不对的,仍昧着良心去做?」
被她这么一问,韩舒波想到熊久苍,艳媚的脸庞漾开温柔的笑意,颔首道:「若是为了相公,逼不得已时,即使是昧着良心,我也会去做。」
「你对二弟竟用情已如此深。」邓云娟回忆起她刚嫁进侯府时的事,「当初你嫁进来时,对他可是不闻不问。」
「那时他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嘛。」韩舒波意有所指的笑道,她心悦之人是大师兄,可不是以前那个符明宵。
「看来那场雷击不仅让三弟变了性子,还让他因此赢得了你的心,这也算是因祸得吧。」可如今她要做的却是亲手将这分福气给毁了,她对不起她,来生她愿意做牛做马,来偿还亏欠她的。
「怎么都在说我的事,你不是有什么心里话想同我说吗?」
「你先尝尝这乌梅茶,这是我特地吩咐下人沏的,滋味酸甜可口。」邓云娟说着,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起茶盏,「我以茶代酒敬你,多谢你前阵子为我配的药,也多谢你过来看我。」
「咱们都是自己人,嫂嫂不必如此客气。」客套的说了句,韩舒波也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发觉那味道太浓厚,她便不再多喝,搁下了茶盏。
邓云娟望着她,憔悴的面容有些黯然,「你和我都如此深爱着自己的夫婿,我相信你必能了解我的心,即使眼前是刀山火海,但为了丈夫,我们也会毫无畏惧的闯过去,只是我不如你幸运,能与所爱之人相知相惜。」
韩舒波颔首道:「嗯,我确实很幸运,但这分幸运不是从天而降,而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想要什么,不能只奢望别人给,要自己想力法努力。」当初她就是厚着脸皮,想尽办法诱惑大师兄,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才打动了他,赢得他的心。
说完这番话,她忽觉全身虚软,连坐都坐不稳,要扶住桌沿才能稳住身子不滑倒。
「你在刚才的乌梅茶里下了软筋散?!」一瞬间明白自己着了道,韩舒波气怒地皱起眉头。那乌梅茶的味道太浓,掩盖了软筋散的药味,她一时没有察觉,中了招。
想到前世她也是因为太相信贺志坚,才会被他暗中下了符药,令她被那恶道士掏走妖丹,还被符火活活烧死,今生又误信他人,她又怒又惊,气自己怎么会如此蠢笨,竟被设局两次,但邓云娟这般设计她,图的是什么?
「你想做什么?!」她怒问,吐出来的嗓音却绵细无力。
邓云娟眼眶含泪,抱歉道:「我知道我不该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来,但是为了不让明骐杀了明宵,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这是什么意思,把话给我说清楚!」韩舒波嗓音喑哑,想叫住说完这番话便转身离去的她。
但邓云娟不敢回头,脚步不停的走向与寝房只有一道门相隔的耳房,朝待在里面的人道:「别忘了你先前答应我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韩舒波因她之故受此污辱,定然无法原谅她,但她相信若是舒波想继续与明宵在一块,对今日之事,她定会守口如瓶,而明骐心愿得偿,也不会再做出弑弟之事,她虽对不起舒波,但至少保住了明宵的性命。
「我不会忘记。」耳房里的人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
邓云娟则走了进去,掩上了耳房的门,紧紧掐着手里的丝绢。
亲手设下这样的局,让自己的丈夫奸淫自己的弟妻,她宛如拿着刀,一刀一刀凌迟着自己的心,痛得她全身都在颤抖,但她紧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等事情结束之后,她会亲自向舒波谢罪,不管她想怎么报复她,她都会接受,因为这是她亲手造下的孽。
符明骐瞧见软软趴倒在桌前,自己朝思暮想的可人儿,一脸掩不住的狂喜。
他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抱起全身虚软无力的韩舒波,「我终于还是得到你了。」
「你放开我!」她拼命想挣脱他,但她两手虚乏无力,想叫外头的人进来救她,发出的叫声却细如幼猫,「来人、来人……」
「你别叫了,你留在外头的婢女早让我事先安排好的人给引走了,不会有人进来救你,你还是乖从了我,我保证会比二弟更加疼爱你。」他抬手抚摸着她那张让他为之迷恋的艳媚脸庞。
韩舒波恶心得想吐,一双明媚的水眸此刻染满憎怒之色,警告道:「你若敢碰我一根寒毛,我会杀了你!」
符明骐视若无睹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恨意,邪气地勾起嘴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死在你手上,我也很乐意。」说完,他俯脸想一尝她那张粉唇。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口贝齿狠狠朝他的嘴咬下。
他吃痛的低呼一声,两手一松,她从他怀里摔了下去,她顾不得摔疼的身子,匍匐着趁机往房爬去。
符明骐被咬破的唇瓣渗进一股甜腥味,他抬手往嘴唇一抹,摸了满手鲜红的血,那血腥味激得他狂怒,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了回来,朝她重掴一巴掌,啐骂道:「你这婊子,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吗?」说定,他粗暴的撕扯着她的衣裳。
韩舒波怒得想一口咬死他,她无法容忍自己被这人用如此不堪的手段给玷污,她纵使死,也饶不了他!
她悄悄拔下一支发钗,在他伸手探进她衣襟的那一刻,蓄起全身的力量于手臂,朝他颈间猛力刺去。
但她的力道不够,只刺破他颈子的皮肉,未能一击杀死他。
一时不察被刺伤颈子,符明骐勃然大怒。「你这贱人!」他气恼地一脚踹向她,将她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面色狰狞的上前,扯住她的头发提起她。「你如此不知好歹,休怪我不怜香惜玉。」他重新抱起她,走到床榻前,将她抛到榻上。
觑着眼前让他心心念念为之倾倒的美人,他胯下胀得难受,等不及的扒去自己的外衣,两眼露出狂烈的兴奋之色,爬上床榻,抬手要将她那身先前被他撕破的碍事衣物给扯去。
韩舒波已没了力气再反抗挣扎,她绝望地闭上双眼,忽然之间,听见房门被人撞开的声音,她惊讶的睁开眼,下一瞬,瞧见符明骐被人从后领揪起,抛到床榻下,紧接着一道怒喝传来——
「你这畜牲不如的混帐,你竟敢对舒波做出这种事,这次我绝不会再饶了你!」熊久苍满脸盛怒,朝摔在床榻下的符明骐重重挥拳,每一拳都是往死里打。
他先前被符广远找去,忽然心神不宁,便匆匆找来了邓云娟住的小院,发现小院里竟没下人,他心头的不安更重了几分,一路找到这处寝房来,隐约听见屋里传来的声响,情急之下抬手想推开房门,发现房门竟上了锁,他不多细想便抬脚踹开。
进来后,看见该外岀的符明骐,竟趴伏在一名女子的身上,他没瞧清那女子的面容,但从底下露岀的一截衣裙,认出与妻子今日所穿的衣裳相同,那一瞬间,他震怒得想将筱明骐给撕碎。
符明骐身为武将,身躯练得比寻常人来得更加结实,冷不防挨了几记重拳,也没能将他打死,他伺机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还击,阴鸷的咒骂,「你敢来坏我的好事,我杀了你!」
熊久苍侧身避开他刺来的匕首,一拳再击中他的腹部。
符明骐忍着痛,连连挥着匕首寻机刺杀他。
躲在耳房里的邓云娟听见寝房里突然传来打斗声,连忙出来查看,觑见符明宵不知怎么闯进房里,还与符明骐打了起来。
瞧见就连身为武将的丈夫,竟然被符明宵给打得快无招架之力,担心丈夫会死在符明宵手上,她急得叫道:「你们别打了,快住手!住手啊!」见他们两人丝毫无意罢手,她快步走到床边,急切开口,「舒波,你快叫他们停下来,别再打了!」
面对下药接她害成这般的邓云娟,韩舒波神色冷沉,「我现在这副模样如何叫他们住手?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身为人妻人嫂,竟无耻的帮着自己的丈夫做出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来,你的心莫不是臭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想害你,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兄弟相残!」邓云娟啜泣的解释。
韩舒波不敢相信她竟有脸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想他们兄弟相残,却做出这种事来?你这不是在阻止他们,相反的,他们正是因你的所做所为,如今才会反目相残!」适才她看了一会儿,发现符明宵那副身子经过大师兄这段日子的修炼,不仅比往昔强健许多,就连身手,也非身为武将的符明骐能相比,符明骐处处被压着打,所以她压根就不担心。
邓云娟被她骂得满脸羞惭,「我是怕他杀了明宵,才会答应帮着他对你下药,他说只要让他得到你一次,他也就满足了。」
听闻她这可笑的理由,韩舒波恼怒的用着虚软的噪音骂道:「你真是愚蠢,像你这般又笨又没良心的女人,我当初就不该好心给你配药,帮你延命,还不如让你早点去死!」
就在这时,符明骐逃进耳房里,取岀他先前过来时放在里头的一把佩刀。他手握长刀,被打得青肿的脸,露出宛如恶鬼一般的狞笑。「符明宵,你受死吧!」
他有长刀在手,熊久苍一时不好近身再揍他,只得暂避。
身为武将,符明骐刀法练得最好,仗着惯用的长刀在手,他满脸自信的以为符明宵怕了他,狂笑一声,持刀追砍他。
韩舒波看去几眼,细心的发现,大师兄并非不敌他,只是在找机会要夺下他手里的刀,因此放下心来。
而邓云娟见韩舒波不肯劝他们停手,着急的紧掐着掌心,只得自己想办法阻止。
她朝熊久苍走去,想让他先离开,「二弟,你快出去,他刀法很强,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给我滚开,别来碍事。」回她话的不是熊久苍,而是符明骐。
熊久苍压根没搭理她,捡起先前被他踢掉的那柄匕首,觑见一个机会,伺机要朝他掷去,这时,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邓云娟见状,猛然抱住他的手臂,让那匕首射偏了。
符明骐瞅见他邓云娟绊住,机不可失,登时举刀朝着他胸口直劈而去。
在床榻上瞥见这幕的韩舒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那顷刻之间,跳下床,将离她只有三步之遥、背对着她的熊久苍给一把推开。
噗——
胸前瞬间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身子宛如断线的纸鸢,重重往后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