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这种事岂能胡说,我没骗你,这是千真万确,我打小就有着前世的记忆,可小时候我怕吓着爹娘和奶娘,不敢说出来。」为了让棠松能留在府里养伤,韩舒波把前世的事瞒下她是妖的部分,告诉施嬷嬷她前世与他们是一块在山上习武的师兄妹。
她说得信誓旦旦,施嬷嬷不得不信了几分,但还是有着困惑,「那你和那叫黄眠和棠松的是什么时候相认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情?」她大部分的时间都跟在世子妃身边,可从没瞧见过他们。
「是在别庄的时候,有次我去溪边找相公时遇上他们,这才相认。」韩舒波说到这儿,亲密的挽住她的手臂,「奶娘,我带着前世记忆这种事确实不可思议,总不好四处嚷嚷,如今他们其中一人受了伤,我不能置之不理,但留下他们又担心府里会有人说闲话,万一有人问起,你就说他们是我先前住在别庄时,与相公一块结识的朋友。」回来之前,她已和大师兄对三师兄、五师兄他们两人的来历,商讨好对外的说词。
婆婆那边则由大师兄去解释,她只要吩咐好自个儿身边的下人,让她们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就成了。
「这……好吧,我会交代绣春她们几个也这么说。」施嬷嬷接着好奇的再问起她前世的事。
韩舒波拣了几件事告诉她,贺志坚的事她也稍稍提了。
「……后来他为了迎娶武阳郡主,害死了我。奶娘可还记得小时候,我曾有阵子常常在打探贺家的事吗,就是为此。」
听到这儿,施嬷嬷对她所说的话再无怀疑,「我那时还奇怪,你怎么会对贺家的事那么关注,原来如此。这真是恶有恶报,那贺志坚害死你,最后他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
「做了恶事,没人逃得过上苍的惩罚,只是迟与早。」她相信那恶道士定也逃不了天罚。
之后,棠松与黄眠便顺理成章的在侯府暂时住下。
棠松在黄眠日日以妖力为他疗伤下,数日后伤势已好转不少,但他还来不及为此高兴,迎来的是熊久苍沉着脸的训斥——
「谁让你们擅自离开岚山进城的?!」
棠松不敢答腔。
黄眠则带着一脸憨笑答道:「是我和三师兄想见大师兄和小师妹,所以就进城来看你们。」
原本他们也想找二师兄和四师兄一块来,但二师兄为了不久后的雷劫闭关了,而四师兄近来看上一只母鹿,正追着那母鹿跑,没空来。
「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在山里修炼吗?」红尘世间诱惑多,他怕几个师弟们会受不了引诱,迷失本性,所以在他们修炼有成前,并不希望他们下山。
「可三师兄说,光是闷头在山里修炼不会有太大的长进,要来人间走一遭,尝遍人间的美味,才能让修炼更进一步。」黄眠张口就将自家三师兄给卖了。
棠松来不及阻止他,就挨了熊久苍一个栗爆。
「你自个儿想下山玩,还诓着老五一块来,差点连命都没了,回去后给我闭关修炼十年!」熊久苍气恼地道。
知大师兄素来说一是一,棠松哀号一声,「大师兄,我以后不敢了,我这不是想念你和小师妹吗,才想来看看你们,哪里知道会那么不走运,遇到那恶道士。」
这时刚替符广远施针完的韩舒波进了书房,瞧见棠松愁眉苦脸,央求着大师兄别罚他闭关修炼。
瞥见她进来,棠松宛如看见救命恩人似的,扑过来拽着她的手,让她替他求情。「小师妹,你快帮我同大师兄说说,让他别罚我了。」
她笑咪咪地回道:「大师兄罚你也是为了你好。」她将带来的一盘烤鱼递给熊久苍后,还是替棠松说了句话,「不过看在他这次引开了那恶道士,让五师兄先逃,将功补过,大师不如少罚他一些。」
棠松听了连忙颔,「就是、就是,危急关头,我没自个儿逃,让老五先走,可是很仗义呢!」
黄眠也憨笑着附和,「三师兄这么顾着我,大师兄别罚三师兄。」
熊久苍接过那盘烤鱼,脸色终于和缓一些,又见韩舒波和黄眠都替棠松说话,他也很好心的不再坚持要罚十年,改口道:「罢了,看在你这次护着老五,就改罚半年吧。」
「多谢大师兄!」棠松那张圆滚滚的脸登时笑逐颜开,「小师妹,谢啦!」他就知道拉小师妹替他求情管用,大师兄现在对小师妹那可是疼得紧,简直是有求必应。
见他略过自己没谢,黄眠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三师兄,那我呢?」他也替他说了话呢。
「你?」要不是他方才供出了他,大师兄哪会罚他这么重,棠松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但瞅见他那张英俊的脸庞一脸憨傻的模样,一口气又消了下去,挤出一句话来,「也谢谢你了。」
「三师兄的身子既然好些了,我命人带你和五师兄出去逛逛吧,看见什么喜欢的尽管买,也帮没来的二师兄和四师兄买些礼物带回去。」韩舒波笑吟吟的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只钱袋,分别递给他们。
棠松喜孜孜地接过,「还是小师妹想得周到。」
黄眠也拿了另一只钱袋,咧着嘴朝她笑道:「多谢小师妹。」
见他们这般兴高采烈的模样,韩舒波笑得更开心了,找来两名小厮,领他们出门去。
棠松、黄眠这一逛,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到康定侯府,一回来就直奔书房,没见着熊久苍,棠松又领着黄眠一路跑到他和韩舒波住的寝屋去找人,进了小院,他急吼吼地问道:「世子和世子妃呢?」
施嬷嬷见他们一脸焦急,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指向里头道:「世子和世子妃在房里……」
她话还未说完,两人就朝紧闭房门的寝房跑去。
施嬷嬷连忙追上去,喊道:「哎,等等,世子妃和世子在试新衣裳,你们别进去!」
但迟了一步,棠松已一把推开房,跑了进去。
房里正拥吻的两人,突见有人闯进来,尴尬的倏地分开。
韩舒波回头,瞥见擅闯进来的是棠松和黄眠,顿时柳眉倒竖,嗔道:「你们两个冒失鬼是没手吗,连敲都不会?」
方才她亲手服侍大师兄换上送来的秋衣,那一袭水蓝色的秋袍衬得大师兄的身姿越发出众俊朗,她忍不住色迷心窍,勾下大师兄的颈子,吻上他的唇,两人唇瓣正缠绵着,就被他们给坏了好事。
黄眠是跟在棠松后头进来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脸呆愣愣。
棠松思及适才进来时彷佛瞧见两人抱在一块,隐约明白两人在做什么,讪讪的挠了挠脸,好声好气的说道:「我这是发现了一件事,赶着来告诉你们,一时情急,才忘了敲门。」
看他似乎真有重要的事,熊久苍让跟来的施嬷嬷出去后,才出声问:「什么事?」他刻意挡在韩舒波面前,不让人瞧见她被他吻得春情荡漾的神情。
棠松连忙说道:「我们这回出去,瞧见那恶道士了。」
闻言,韩舒波表情一凛,追问道:「他在哪里?」
「我们不久前瞥见他与一个婆子在一处客栈前相见,那个婆子我记得曾在侯府里见过,他们说了一会儿的话后,那婆子就领着那恶道士朝侯府走来。」住在侯府的这段日子,他没老实的待在屋里养伤,早把侯府逛遍了,也差不多将府里下人认了个全。
瞧见那恶道士后,他们便躲在暗处悄悄监视,见那婆子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话,便领着人往侯府的方向走,看那样子似乎是要来侯府。他们让小厮带着绕了小路,赶在他们之前,一路跑回来向大师兄和小师妹报讯。
听完,韩舒波蹙眉疑惑道:「他要来侯府?莫非是有人找他过来?」下一瞬,她想起一个人,望向熊久苍道:「陈漪霜先前口口声声说你是中了我的邪术,才会不再宠着她,会不会是她找来的?」
熊久苍思量道:「不无可能,先派人去查究竟是谁找他来的,咱们再做打算。」
韩舒波应了声,叫来一名丫鬟,吩咐她去办这件事。
而后几人转往书房,商量要怎么对付那恶道士。
还未抵达康定侯府,莫康凝目一望,便对领他前来的婆子说道:「侯府内果然有妖气。」先前在客栈附近他也觉到一股妖气,但当时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太多,气息杂乱,让他无法探查那妖气所在。
「道长是说,咱们侯府真有妖怪作崇?」那婆子闻言一惊,她只是奉陈姨娘的命令前来接这位道长进侯府,她本以为是陈姨娘多心,并不认为府里真有妖物迷惑世子的神智,如今听他这么一提,不免有些惊骇。
「没错。」他还少两颗妖丹就能炼延寿丹,发觉侯府真有妖物,他见猎心喜,不自觉加快脚步。
进侯府大门时,他惊觉适才察觉到的那股妖气竟倏地消失不见,心急之下,不顾那婆子的拦阻,忙着在侯府里四处搜寻。
「道长,你这是做什么,那边是内院,你不能过去,万一惊扰了夫人,夫人怪罪下来,那就不好了!」婆子在后头跑得气喘吁吁,拼命追着他,想阻止他乱闯,若是让他冲撞了夫人,她这条老命可要休矣。
莫康一心想要抓住妖物,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循着依稀留下的气息,一路跑进内院。
那婆子吓坏了,面色焦急的喊道:「道长,那里不能去!快、快来人拦下他!」慌忙之间,她叫来几名巡逻的侍卫,去将他给拦住。
但莫康的脚程十分快,那几名侍卫一时也追不上他。
这时,康定侯夫人正探望完丈夫,准备要回寝院,走在廊道上,忽见一名陌生道士疾步而来,他后头还追着几名侍卫。
眼瞅着那陌生道士就要来到自家夫人跟前,一名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挡在前头,出声喝问:「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擅闯侯府内院?」
突见前方岀现数人挡在廊道上,莫康朝那嬷嬷喝道:「给我滚一边去,别拦着道爷我捉妖!」
「捉妖?岂有此理,咱们府里怎么会有妖物,你这道士莫要胡说八道!」那嬷嬷骂道。
听见这不知来历的道士一张口就指府里有妖物,康定侯夫人也不悦的质问,「是谁让你进来妖言惑众?」
看向出声的康定侯夫人,莫康这才意识到自个儿闯进了内院,瞧见她身上所穿的华衣锦袍,和发上簪着的精致发钗,明白这妇人多半是侯府里身分贵重之人,他收敛了几分狂傲,解释道:「是贵府的陈姨娘请我前来驱邪,贫道适才进府前,就发现侯府妖气冲天,为了驱妖除邪,这才会误闯内院。」
闻言,康定侯大人神色一讶,「是陈姨娘找你来的?」下一瞬,她又沉下脸斥道:「咱们侯府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妖怪,全是她自个儿在胡思乱想,来人,给我把这道士给撵出去!」
领莫康进来的婆子先前见他闯进内院,吓得赶紧去向自家主子禀告,陈漪霜一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着过来阻止婆婆撵人。
「娘,这位莫道长法力高强,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他既然说咱们府里有妖物,那定是真……」
康定侯夫人蹙眉喝斥:「一派胡言,咱们府里哪来的妖物?!」
「你若不信,何不让他见见表哥和世子妃。」她坚信适才那道长说的妖物,八成就是指韩舒波。
「你怎么现在还在疑心明宵是中了邪,你就这么看不得他变好吗?」这段时日丈夫的病在二媳妇的医治下,已有明显的好转,再加她掌了中馈之后,把铺子的事处理得极好,对这二媳妇她可是越来越满意,听见侄女又拿着这件事来说道,她不禁动了怒。
「我没有,娘,我是一心为表哥好,怕他是被邪术迷惑了心智,你就让他出来见见这位道长。倘若莫道长见了他之后,说他没有中邪术,那以后我就再不提这事儿。」为说服婆婆,陈漪霜一脸凄楚委屈的央求。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让明宵和舒波出来见见这位道长,届时若这位道长瞧不出什么,你以后别再无事生非,给我安分一点。」以前她是颇为疼爱这侄女,但自打她口口声声诬指儿子中了邪,处处挑事,她对这侄女就越瞧越不顺眼。
康定侯夫人转往偏厅,遣了人去召来儿子媳妇。
不久,熊久苍与韩舒波过来。
莫康见侯府世子和世子妃竟是先前曾在附近山林见到的那一对伤了他的男女,登时面露狰狞的怒容。「竟是你们!你们把那只牛妖藏到哪里去了?把他交出来,道爷我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熊久苍从容淡定的道:「我听娘派来请我的下人说,这位道长是来捉妖的,我竟不知咱们侯府何时有了妖物,更不知道长让我交出牛妖是什么意思。」
「你还装蒜!先前在城外山林里,你为了护一只牛妖,与这臭娘们联手伤了本道爷,这笔帐本道爷正要找你们讨回,不过倘若你知趣,自个儿交出那牛妖,道爷我便饶你们不死!」莫康那阴柔滑腻的嗓音听了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磨。
一旁的韩舒波斥道:「我相公贵为康定侯世子,岂是你这区区野道士能无礼对待的。你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我相公藏了什么牛妖,若有真本事,就自个儿去找出来,莫要在这里口出妄言、迷乱人心。」
陈漪霜见莫康在瞧见表哥和韩舒波后,只一味的让他们交出什么牛妖,却不办正事,急得出声提醒道:「莫道长,我表哥可是受了什么邪术,被迷惑了神智?」
莫康面露不耐的答腔,「他没中什么邪术,他是与那些低贱的妖物为伍。」先前在那山林里,他曾一度察觉到他身上流露一股妖气,但一瞬间就消失了,今日再见,他身上没半分妖气,因此那日可能只是一时错觉罢了。
听他这话,韩舒波当即看向一旁的婆婆,慢条斯理的启口,「娘,你亲耳听见了吧,相公并未中什么邪术,往后让漪霜妹妹莫要再胡说,诬蔑于我。」
康定侯夫人颔首道:「娘都听到了。」她接着瞪向侄女,厉色警告道:「你自个儿也听见了,你找来的这位莫道长说明宵并未中什么邪术,以后不许再胡言乱语。」
陈漪霜不满的辩道:「可莫道长说表哥是与妖物为伍伍,那妖物……」她抬起手,恶狠狠的指向韩舒波,「说不定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