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程车开到她家社区门前停下,他付了车资,下车找到属于她家的对讲机,直接按了下去。搭车过来的时间并未消减他满腔的怒火,反倒闷烧得更厉。
“咦?找谁?”对讲机里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请问舒怡在家吗?”他问道。
“你是哪位?找舒怡有什么事?”对讲机那头的人问道。
“我是舒怡的同事,请问您是舒妈妈吗?舒怡在家吗?”他压抑着情绪,尽量以礼貌的语气问道。
“同事?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不答反问。
“我叫宣丞赫。”
对讲机那头突然静默了下来,过一会儿才传来嘲讽的声音,道:“原来你就是宣丞赫。”
“阿姨认识我?”
“不认识。以前不认识,以后也用不着认识。你走吧,舒怡现在没住在家里,即使她现在住在这里,她也不会见你。”
听语气,对方似要挂断对讲机,宣丞赫赶紧出声叫道:“等一下,阿姨。”
“我不是你阿姨,也没那个福分做你阿姨,你不要随便乱叫。”对方冷声道,这回的语气不仅有嘲讽,还带着明显的怒意。
“阿姨知道舒怡要辞职吗?”他直接说道,相信身为父母,舒妈妈不可能会不关心自己女儿丢工作的事。
“是我要她辞职的。”
“什么?”宣丞赫脱口叫道,一整个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有些激动的问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他大声说。“虽然我和您女儿分手了,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做同事、做朋友……”
“做同事、做朋友?”舒母怒不可抑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狠狠地打断他。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你有没有想过我女儿的感受,你这个人……你……算了,你走,不要再到这里来,不要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继续伤害她了,否则我就算不要这条老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宣丞赫被她这个警告激出一些压抑的火气,冲口问道:“阿姨,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生气?说分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儿。”
“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和你分手?”
宣丞赫顿时哑口无言,只听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又再度响起来。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女儿不该爱上你这种没有真心的男人,错的是我当初不该告诉她说你这种男人最老实可靠,误导了她。她今天会受伤,会心痛欲绝,会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说完,对讲机那头便传来切断通讯的声音,再无任何声响。
宣丞赫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耳朵不断重复的都是舒母刚才所说的那几句话。
我女儿不该爱上你这种没有真心的男人。她今天会受伤,会心痛欲绝,会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你的错。
没有真心吗?
不是他的错吗?
她受伤了吗?心痛吗?哭了吗?
上一回她哭得泣不成声,最后声嘶力竭的倒在他怀里睡着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红肿的双眼,紧皱的眉头,被泪水沾湿泪痕交错纵横的脸,还有那隔天醒来后连续沙哑了两天的嗓音。
这次她之所以会在分手隔天连续请假两天,是这个原因吗?因为只要到公司上班就会泄漏她前晚曾因心痛欲绝,哭得肝肠寸断、泣不成声过,她不想让他知道,所以干脆请假吗?
那么她的辞职还会是为了报复他,故意气他、折磨他、逼他表态回到她身边的计谋吗?还会是在装可怜吗?
不,她辞职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想完完全全的从他生活中脱离,从他生命中消失,就像从他的屋子里抹去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样,她想抹得一干二净,不留任何痕迹。
心,好像突然如坠冰河,被冰冷低温整个包围淹没,冷得他不住的唆嗦打颤,想挣扎却挣扎不出来。
为什么他会这种反应,这种反应又代表了什么呢?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不透这一切,只觉得头好像要爆炸一样。
不想了,反正都分手了,而且还是她主动说要分手的,她现在想做什么根本就不关他的事,要离职也好,要从他生命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好,那都与他无关。
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冷哼一声,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隔天,宣丞赫没进公司,一早就南下高雄出差,而且一去就是四天,这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
隔周一到公司上班,他依然有余怒未消的感觉,所以沉着一张脸进公司,却在惊见原本在他隔壁,属于舒怡的那张座位上坐了一个陌生女人而神色丕变。
“你是谁?”他遏制不住的怒声问道。
“你好。你应该就是总经理特助宣丞赫特助吧?我是新来的总经理秘书,我叫李家婷,请多指教。”李秘书起身微笑着朝他伸手,自我介绍道。
“舒秘书呢?”无视于她伸出来的友谊之手,他沉声问,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舒怡秘书已经辞职了,宣特助不知吗?”李家婷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来,坦然的回答他。
“她上星期一爱递出辞呈,公司规定,离职员工在递出辞呈十四天之后才能离职!”他冷冷的说。
“这件事我并不清楚,舒秘书在上星期四和我交接过工作离开后,就没再进公司上班了。”李家婷说。
宣丞赫没再理她,直接把公事包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放,便气冲冲的往总经理室走去。
门一开,里头空无一人。
“总经理呢?”他转头问道,身上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
“总经理还没进公司。”李家婷不自觉的以恭敬语气回答。
宣丞赫用力的关上总经理室的门,然后气冲冲的往公司出口走去,不一会儿,又气冲冲的走回来,不发一语的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然后低头工作。李家婷完全看不透这位宣特助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专心做自己的事,同时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还是少惹宣特助为妙。
然而即使如此,她却发现宣特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阴沉,一天比一天难看,害得她每天到公司上班与他比邻而坐,都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痛苦不已。
终于,在星期五下班的时候,她在临走前鼓起勇气走到宣丞赫面前。
“宣特助,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建议一下。”她冒着生命危险的开口说。“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其实可以多做些能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事,例如逛街、约会、看笑话全集、打电玩等等,不快乐的事情不能少,那就多做一些快乐的事,不要只是压抑或漠视它。我说完了。我要下班了。星期一再见。Bye!”
说完,她立刻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的逃离办公室。
宣丞赫在她离开后,仍一动也不动的有如木雕般维持同样一个姿势许久,这才缓慢地回过神来,然后又沉思了一下,他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他要找的名字,将电话拨了出去。
“喂。”
江静绢轻声细语的甜美声音就像道暖流般从他冰冻的心上滑过,令他绷紧的心情好似松了一些。
“在上班吗?”心情松了,他的声音似乎也跟着暖了起来。
“没,刚刚下班,正在等公车回家。”她柔声答道。
“晚上有约会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晚餐?”他邀请的问。
“好啊。”她仅停顿一秒便答道。
“那我们待会儿老地方见。”
“好。”
挂断电话,宣丞赫立刻收拾东西下班,赶往与江静绢相约的地方。
李秘书说得对,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多做些让自己心情变好的事,不快乐的事不能少,那就多做些快乐的事。
和江静绢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很轻松、很愉快,心无阻碍,这应该就是属于快乐的事吧?
所以,他的心情应该可以籍此变好吧?一次若没有效果,那就两次、三次、四次,直到心情可以拨云见日为止。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会介意或在意他和谁单独用餐,不是吗?
他扯唇,苦涩的一笑。
星期五和江静绢一起晚餐,宣丞赫也分不清自己那时候算不算是快乐的,但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和江静绢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暂时遗忘压在他身上和心上那莫名沉重得让他几乎要窒息的感觉。
能暂时遗忘也是好的。
所以,隔天他又打电话给江静绢,约她一起吃午饭。
当然,吃完午饭后他们可以再去咖啡厅或电影院,接着再吃晚餐,这么一来,他至少能争取到放松半天的时间。
可是到底是谁该死的说过这么一句话呢?计划赶不上变化!
才和江静绢吃完午餐,宣丞赫刚结完帐走出餐厅,正打算和江静绢到附近的咖啡店去续第二摊时,迎面却走来两个女人,两个都是公司的同事,一个以爱八卦闻名,另一个则是爱打抱不平闻名。
他第一个反应是,这两个女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因为听说她们俩在公司有些不对盘。不过很快的,他就知道这两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而且还是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了。
“好巧啊,宣特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和女朋友约会吗?怎么不帮我们介绍一下?”八卦女笑容可掬的开口道。
宣丞赫有些烦躁,但基于礼貌,他还是简单的为三人做了介绍。
“这位是江静绢小姐。这两位是我公司的同事,吴淳琳小姐和邱美珍小姐。”
“江小姐有点面熟呀,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吴淳琳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江静绢说。
“这么快就交新女朋友啦,行情真好。”邱美珍皮笑肉不笑的对宣丞赫说。
“对了,我想起来了!”吴淳琳突然叫道。“半个多月前,我在芙蓉餐厅坊看过你,那时你们两个在一起吃晚餐对不对?我那时只注意到宣特助,没认真看他当时的女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人应该就是江小姐。”
“你应该看错了吧?半个多月前宣特助又还没和舒秘书分手,怎么可能会和别的女人约会呢?那个女人应该是舒怡才对。”邱美珍说。
“可是我很确定那个女人不是舒怡。舒怡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呢?”吴淳琳辩驳道,然后看向江静绢说:“江小姐,那天和宣特助一起在芙蓉餐厅坊吃晚餐的人应该是你吧?”
不等江静绢开口回答,一旁的邱美珍又接着开口道:“江小姐,真的是你吗?那你应该不知道宣特助那时有女朋友吧?如果知道了还和他约会,那可就是小三喽!”
“够了!你们俩到底想做什么?”宣丞赫怒声喝道。
听她们俩一搭一唱的,摆明就是特地前来找他碴的,他若到现在都还看不出来就太笨了!只是这到底干卿何事啊?
“没做什么,只是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邱美珍瞄了他一眼,冷嘲热讽的说。
吴淳琳紧接着咳声叹气道:“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想到舒怡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哭,我就一阵心酸难受呀。”
宣丞赫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的怒瞪她们俩一眼,接着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
没想到他会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人,江静绢呆愣了一下,这才赶忙随后追了过去。
“宣丞赫,你还好吗?”她追上他,走在他身边柔声问道。“其实你不需要生气,不管她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宣丞赫对她说完这句话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江静绢不禁呆愣在原地,然后就这么一个人站在原地看他愈走愈远,直到他整个人都没入人群之中再也看不见为止,她这才抿紧唇瓣,紧握拳头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