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的进展,最开心的莫过于丁萌萌了,她每天饭后,都会拉着季柏言出门散步兼练习走路。
相较于兴致勃勃的丁萌萌,习惯「宅」在家的男人对于每天要出门抛头露面这件事是非常抗拒的。
在几番拉锯下,他们各自做出妥协,每天散步兼练习走路不变,不过时间得避开人潮较多的时候。
幸好季家大宅位于高级住宅区,每家每户都隔着一小段距离,依山傍水,闹中取静,平时也不会有什么闲杂人出入。
而季家大宅前面的一条河堤,便成了他们散步的最佳地点。
今晚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柔和的月光照在圳川上,闪熠着温柔的光点。
「今天的月亮好亮又好圆喔!」丁萌萌抬头看着高挂在天际的明月,兴奋地说。
季拓言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圆润玉盘,点了点头,认同地轻应。「是啊!」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丁萌萌在一起,原本平常的事物透过她的眼来看都变得不平常了。
就如今天这抹圆月,经她这么一说,仿佛成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就连原本散步兼练习走路的每日功课,也因为她而变得有趣,不再是枯燥乏味的事。
片刻,丁萌萌又看向被月光照得闪闪熠熠的河面,伸手指着道:「阿言你看!」
季拓言顺着她细白的纤指看过去,一片漆黑的河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景,不知她到底想叫他看什么。
「月光照在河面上好美喔!」她将自己发现的美好事物分享给他。
「噢。」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难道他真的被过往黑暗的性格给蒙蔽了双眼吗?
曾经许多的美好,在他看来全是扭曲的灰黑色,可如今,换了一副完健的躯体,他心里的伤仿佛也跟着慢慢癒合,沁入了该有的活力。
而这一切除了该归功于代替他死去的伟大兄长,还有身边的小女人。
没有她,就算换了个完健的躯体,他的心还是黑白的吧?
他内心正充满感慨,但丁萌萌却在此时转头仰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表情闷闷的。
自从出了意外后,他几乎是不笑的,英俊的脸上总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两道俊挺的浓眉总是微微蹙着,难得会有舒展的时候。
相较之下,以前的他比较开朗健谈,不像现在这么惜字如金,开口说话很少会超过五个字以上。
她猜想,季柏言看似恢复了,但其实还陷在意外的冲击当中。
毕竟那次意外死去的是他的至亲、是他最怜悯的弟弟,因为理解到这点,她慢慢习惯自受伤后变得沉默少言的他,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肩负起开启话题的重责大任。
但……这种事做久了,她有时也会感到深深的无力。
「唉……」她有点夸张地叹了口气。
季拓言一听向来开朗的她突然叹气,便侧眸问:「怎么了?」
虽然他的回应都淡淡的,但却是随时关注着她的情绪,这个发现让丁萌萌说出口的话虽是抱怨,却带着微微上扬的娇俏语调。
「阿言,你真的好难聊喔!」
「……」听到她的抱怨,他更加不知要怎么回应。
他从小到大的社交圈都是狭隘的,独自一人的时间占了他大部分的人生,因此他根本不知该如何与人对话。
而丁萌萌的个性开朗活泼,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任何事都想与他分享,相对于他,她则显得有些聒噪。
但他并不觉得吵,反而觉得与她在一起时,她吱吱喳喳有如小麻雀般,驱走了他的沉寂,为他的世界注入了活力和生气。
只是她突然来这一句,让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话可以回答。
丁萌萌见他沉默不语,有些难过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吵?」
「不会。」
「真的吗?」她一双圆眸直直地瞅着他,生怕真的会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不耐烦或不悦的情绪。
他点了点头,不忍小女人圆黑眸底荡漾的迷人光泽因为难过而陨落,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补充了一句。
「我喜欢有你陪在身边的感觉。」
随着他一字一句逸出口的话,丁萌萌瞬间心花怒放,嘴角的小梨涡随着她的笑容荡漾而出。
季拓言微笑凝视着她的美好模样,精致的五官像融在笑容里,心头悸动地涌出对她的满满喜爱。
她挽住他的手,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前方草丛里的唰唰声响给吸引了。两人疑惑地互看一眼,季拓言还来不及开口阻止,她已经松开他的手冲上前去查看。
她的脚步才刚站定,季拓言便听到她喊。「阿言快来!」
由于她喊得急,季拓言便加快速度来到她身边,也幸好这些日子的复健以及日复一日的练习,让他的行走速度已和常人无异。
他向草丛看去,草丛里躺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大狗。
那是一只出了意外的拉不拉多犬,它身上很脏,后肢像是被什么辗过,伤口没有经过处理,血淋淋的,让人瞧得触目惊心。
丁萌萌摸了摸大狗的头,难过地问:「它快死了吗?是谁这么可恶把它丢在这里?」
当她走近时,狗狗听闻动静,用一双骨碌碌的的大眼无辜地看着她,还发出虚弱的呜呜低鸣,她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怜悯之心也油然而生。
季拓言垂眸看着大狗的状况,心臓像挨了一拳。
大狗让他想起「从前」的季拓言。
季拓言因为天生残缺,所以被遗弃了;而眼前的大狗,也因车祸失去双腿而被遗弃。
同理心让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直接包住大狗的下半身,温柔而轻缓地将它给抱了起来。大狗因为疼痛,发出虚弱的痛鸣,瞧来好不可怜。
丁萌萌看着他的动作,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问:「阿言……你要做什么?」
她记得季柏言有轻微的洁癖,不喜欢任何「有毛」的动物,自然也不会允许猫、狗、兔……等动物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但她超级喜欢动物,一直梦想要养一只大狗或灰毛猫,只是将来与季柏言结婚后,她势必得舍弃这个梦想。
可此时……他却无视大狗身上的伤而将它抱起,这让她感到错愕不已。
季拓言瞥向丁萌萌,问道:「我要去动物医院,你要一起来吗?!」
她点头如捣蒜,随即又提议。「还是我回去开车过来,路途不远,只是不知道它撑不撑得住。」
住宅区外有一间动物医院,离他们现在的位置大约五百公尺左右。
若是依正常人的脚程大约五到十分钟就可以走到,不算远,但季柏言才刚练习走路,她怕他太吃力,所以才想到要开车。
况且大狗的状况紧急,当然是愈快愈好!
季拓言没想那么多,听她这一说,便颔首道:「好。」
话落,他不忘提醒。「急归急,也要注意安全。」
「放心!」丁萌萌朝他扯出一抹甜笑后,便小跑步离开了。
季拓言等丁萌萌离开后才怜悯地摸摸大狗的头,低声安抚。「大家伙,撑下去!」
大狗抬起黑溜溜的慧黠圆眸看他,伸舌舔了舔他的手心后,对他发出一声仿佛回应他的低鸣。
那瞬间,季拓言的心被聪慧的大狗隐隐撼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
晚上十点,月亮躲入厚重云层之后,天空下起绵绵细雨,城市闪烁的霓虹在薄薄雨幕下,似晕染的水彩,透着一股朦胧的美感。
丁萌萌刚走出动物医院,看着眼前雾蒙蒙的夜景,思绪恍惚地回想刚刚在诊疗室外所听见的话。
兽医师说大狗的后肢遭车辗过,除了确定得切除受伤严重的后肢外,它很幸运地没有其他更严重的内外伤;而大狗的求生意志很强,相信手术后不用多久,便可以恢复健康。
只是大狗注定要成为残障狗,如果经济状况允许,也可以为大狗订制轮椅,免得将来前脚拖着后脚移动,屁股长期在地上摩擦,造成臀部皮肤的伤害。
听完兽医师的话,让两人松了口气,而季柏言也立即向兽医师表明愿意收养大狗,但这决定却让丁萌萌无法不疑惑。
他一向讨厌「有毛」的动物,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呀……
她一方面为季柏言的改变感到开心,一方面又想不明白他的用意,所以思绪陷入了一片混乱。
「就叫十五如何?」
突然听到季柏言的声音,丁萌萌猛地回过神来,看见他正一脸莞尔地看着她,于是她傻愣愣地问:「啊?什么?」
见她一脸傻乎乎地仰头看着他,季拓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嫩白粉颊,笑问:「在想什么?居然走神走得这么严重?」
他刚刚在柜台为大狗的所有开销结帐,要她先到外头等他,没想到一出医院,便发现她秀眉微皴、小脸恍惚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丁萌萌腼覜地扯了扯唇。「没事,只是在想狗狗的事。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季拓言也没多想,徐声回道:「大狗是我们一起救的,今天又刚好是农历十五,就让大狗叫十五这个名字如何?」
刚刚他的行为已经让丁萌萌够惊讶了,现在又听到他要帮大狗取名字,想来是已经下定决心要收养大狗,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阿言,你不是最讨厌‘有毛’的动物吗?何况兽医师说了,它会成为残障狗,会比养一般的狗狗麻烦,你……确定要养它吗?」
季拓言倒是不知道哥哥不喜欢「有毛」的动物,他略略思索后,颔首道:「它的状况……特殊,我可以容忍。」
不知道为什么,丁萌萌想到的是阿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