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觉得……」董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望向俞世鼎,让他定夺。
俞世鼎沉吟片刻,长长地叹了一气,「溪,随了她吧!能寻回她,老天爷已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该贪心。」
「可是……」董澪眼底闪着泪光,一脸不甘心。
「母亲,」一旁的俞景岚伸过手来,与姊姊各握着母亲的一只手,「父亲说得极是,咱们不该剥夺姊姊原本的生活。」
董凄眉心一皱,「景岚,连你也……」
俞景岚脸上是一记甜笑,「姊姊住在哪儿都是我们家的人,不是吗?」
听见年纪约莫只是国高中生的俞景岚这么说,天笑既惊又喜,「妹妹……」
「姊姊,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笑声及欢颜,我不希望那样的光芒在你眼里消失不见。」俞景岚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语带促狭,「母亲,您想想,姊姊若嫁给舒家大少,离娘家有多近呀!如若她归籍,如今又是适婚之龄,哪天圣上赐婚,都不知要嫁到多远的地方去呢!」听俞景岚这么一说,董凄恍然。
「您再想想,姊姊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您又能常常看到姊姊,这有什么不好?她归不归籍、进不进府,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了。」俞景岚说。
「景岚说得极对。」俞世鼎温柔一笑,轻轻地拍抚着董濡的背,「我们做父母的不都希望孩子幸福快乐吗?不管名叫天笑还是景熙,她都是我们的孩子。」
董汉被丈夫及小女儿说服了,边拭着泪,边点头答应,「好吧,好吧。」她眼神慈爱地注视着天笑,「既然你心意已定,为娘的就不逼你了,只希望你日后常往侯府走动,让为娘的一解相思之苦。」
天笑点头,笑视着她,「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常回来蹭饭讨爱的。」
此话说完,一家四口相视而笑。
之后,天笑在俞景岚的搀扶下终于走了出去。
外面焦急等着的舒家人一见她出现,一个个挨了上去。虽然他们都好奇侯爷一家三口跟天笑究竟在里面聊什么,但此时他们更在乎着她的伤势。
先说话的是李云珠,她牵着受到惊吓的明煦上前,两眼湿热,满怀感激地看着她,「天笑,真是谢谢你,你是我们舒家的恩人,若不是你,煦儿他……」
「夫人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笑说着眼一垂,看着因为受惊而很安静的明煦。
其实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她担心的是明煦。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她不想他心里有任何的阴影。
伸出手,她轻摸着明煦可爱的小脸蛋,「明煦怕吗?」
明煦怯怯地看着她,点点头,两颗圆圆的眼睛隐含着泪光。
「怕什么?」她问。
明煦抽噎了一下,「娘……娘弄得我好疼……」
「明煦,」天笑蹲了下来,双眼与他的眼睛平视着,温柔又坚定地道:「你娘她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听见她这么对明煦说,所有人都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娘她……她掐得我好疼。」明煦天真地翻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擦伤跟抓伤。
天笑轻轻地往他的手上吹了吹,说道:「明煦,别生你娘的气,她生了心病,无法控制自己,才会不小心伤了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在惊讶之余又对她投以敬佩及崇拜的眼光。
「是真的吗?」明煦问。
「当然是真的。」她说:「不然你问你祖母,或问你爹爹。」
明煦天真地抬头看着牵着他手的李云珠。
李云珠眼眶里有着泪,笑着点点头,「是呀,煦儿,你娘不是存心伤你,她患了心病,现在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治病。」
明煦听着点点头。
「明煦可以原谅你娘吗?」天笑问他。
他用力地点点头,「好,煦儿不怪也不怕娘了。」
「乖孩子。」天笑摸摸他的头后想站起来,却有点乏力。
一旁的舒海澄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伸手扶住了她。
舒士安趋前向俞世鼎恭谨一揖,言语中充满歉意,「我舒家人在侯爷寿宴上闹出这等事来,小民真是万分惶恐,还望侯爷——」
话未说完,俞世鼎已伸手扶了他的手,「舒老爷言重,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谢侯爷恩典。」舒士安又恭敬且感激地弯腰一揖。
「景……天笑她受了惊也受了伤,还是赶紧将她送回家里休养吧!」俞世鼎说着,慈爱的眼神落在天笑脸上,「天笑,稍晚我会着人给你送去金创药,内服外用皆有。」
「谢谢侯爷厚爱。」天笑给他一记心照不宣的微笑。
侯府派了一辆车让舒海澄亲自送天笑回家,车厢里,舒海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则是将头靠着他的肩。
侯府的车四平八稳,晃动的幅度极小,减轻了她的疼痛感。
「天笑,谢谢你。」他低头在她发上轻吻一记,「谢谢你救了明煦,也谢谢你对他说了那些话。」
「没什么,我只是想保护他的身,还有他的……心。」她温柔一笑,「我不要他觉得他娘是坏人。」
舒海澄将头轻轻地靠着她的头,话声低沉温煦,「我明白,所以我更感谢你也更崇拜你了。」
「崇拜?」她微微蹙眉,「真的?」
「真的。」他肯定地道:「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女子,不仅怀才,还有一颗正直良善且温柔的心,我是打从心里崇拜着你。」
「哇!」她佯装讶异,「我真是受宠若惊。」
他蹙眉笑视着她,「还受宠若惊呢!你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样的心意……」
迎上他深情炽热的眼神,她露出俏皮狡黠的笑意。
「天笑,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教你受了伤。」他十分自责,「当我看见你受伤时,我真是恨死了自己,我好怕会失去你,就像上次走水……」
话未说完,她已用手指轻轻地盖在他的嘴唇上,「你无法时时刻刻地保护我的,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但是……」
「舒海澄,我不是弱女子。」她咧嘴一笑。
看着她那坚强的笑脸,他浓眉一皱,「是的,我知道你不是……」
「对了,」她话锋一转,「何玉瑞呢?」
「她在侯府闹事,就算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他说:「鹤鸣已将她押往官衙候审,我想应会流放为官奴。」
天笑听了,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只幽幽一叹,「唉,人只要一念之差,就会有全然不同的命运。」
「她心思邪恶歹毒,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怨不了谁。」他说。
「话是如此,可终究让人感到遗憾……」她又是一叹,「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你能帮她什么就帮吧,别让她受太多苦。」
舒海澄点头,「会的,她终究是明煦的生母。」
「嗯。」她安心地一笑,又将头慢慢地靠在他肩上。
此时,舒海澄想起俞世鼎一家人跟她待在内室许久之事。
他们从内室出来后,他发现汉姨娘、俞小姐跟天笑都彷佛哭过,而后侯爷看着天笑时,好像有那么一点「什么」。
他问:「天笑,你跟侯爷一家三口在里面做什么?」
天笑微顿,抬起脸来笑视着他,眼底有一抹狡黠。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你……笑得让我很不安呢!到底是怎么了?」
天笑一脸神秘兮兮,附在他耳边讲了几句话。
他听着,陡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真……真的吗?」
「不假。」她咧嘴一笑。
「你的金工生意真的解了你的身世之谜。」
「是呀。」她感叹着,「像是作梦一样不真实呢!真没想到我的亲生父母早就出现在眼前……」
他颔首,「他们一定很爱你,很想你。」
「嗯。」她眼底有着受到怜宠的幸福,「真是太好了。」
看着她那幸福的脸庞,舒海澄突然两眼发直,若有所思,脸上迅速变换着各种表情,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忧虑。
「怎么?你不为我高兴吗?」她试探地问。
「不,我当然为你高兴。」他温柔的眼睛里有一抹愁,「我只是……」
「只是什么?」
「如若你是宁侯千金,我舒家岂还高攀得起?」舒海澄苦笑。
「你怕我归籍后,圣上会为我赐婚?」看着他忧心沮丧的样子,她忍不住想逗他。
「自古官商便不通婚,更何况你是宁侯的女儿……」想到这儿,舒海澄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是呀。」她闲闲地笑道:「我父亲说我已是适婚之龄,圣上定会为我觅一皇亲贵胄为夫君……」
舒海澄眉一沉,脸色黯淡无光。
她从没见过他如此绝望沮丧的样子,几乎就要憋不住笑出声音来了,因为憋得难受,身子忍不住一直抖,扯得伤口犯疼。
「唉唷。」她微弓着背,「得了,我不闹你了。」
「闹?」舒海澄眉丘一隆,警觉地看着她,有点生气,「你在耍我?什么你是侯爷家失散的女儿也是涯我的?」
「不不不,那是真的,千真万确。」她一脸「你可别真生气」的讨饶表情,「但说什么圣上赐婚,那是假的。」
「那也假不了。」他说:「圣上若知道宁侯寻回爱女,确实会那么做。」
「不怕。」她对着他眨巴着眼睛,一脸狡猾,「我已经跟父亲母亲说了。」
「说什么?」瞧她还笑得出来,他都快急疯了。
她那灼亮的眼睛望住他,「说我要嫁你。」
「说你要嫁……我?」他突然反应过来,两眼一直,「你说什么?」
她毫不迟疑地道:「我要嫁你,舒海澄。」
他呆了、懵了、傻了,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眨也不眨。
「你……你不是说你、说你……」他语无伦次,不禁懊恼,「我是说你……你之前说你还要时间想……」
「是呀,现在我想好了。」她澄亮的双眸深深地注视着他,「在我奋不顾身去救明煦时,我便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可以爱你,也可以爱你所爱的一切。」
舒海澄眼眶湿润了,他既惊又喜,不能自已,「天笑,你真的……」
「舒海澄,你愿意娶我吗?」她语带促狭,眼神却认真。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