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擦上了吗?
他的字迹飞扬好看,带点随性,像他的人。
擦了。
她找出笔,回在他字迹下方。
趁着老教授未注意时,她将纸揉成团,丢了回去。
早些时候她决定今日开始正式进入大学校园生活,不能再随意缺课,怎料一进教室却先面临这些。
老天究竟开了她什么玩笑?她的一夜情对象和其女友,竟都与她同班?而她就这样巧,哪个位子不挑,偏挑了他们的邻座和后座,让她想躲都无处可藏,不得不面对。这样往后每日进到教室,要她如何扬扬自若?
她垂眸凝思,懊悔也烦恼,偏偏,那扰她心扉的始作俑者,又丢来纸团。
看了台前口若悬河的老教授一眼,周丹缓缓摊开那张皱巴巴的纸。
真巧,我们是同学,你说,这是怎样的缘分?
心一跳,她将纸团握在手心里,五指一拧,揉了揉。
思量片刻,她侧首,他已将专注力拉回书中。
你说,这是怎样的缘分……这话,有什么含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整堂课,她的心思偏远了,始终无法进入书中,老教授却依然是滔滔不绝。
“你要肉松起司蛋饼对不对?”夏茉莉看着墙上的价目表,问着身旁的年轻男人。
“对……”郭书齐迟疑了会儿,才再度开口:“等!我改一下好了。嗯……就改肉松起司蛋吐司。”
“你今天要改吃吐司?”夏茉莉纳闷看他。“你不是比较喜欢蛋饼?”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好。”笑了声,郭书齐镜片后的长眸很温柔。
“嗯。”她再度抬眸看着价目表。“那我要吃玉米蛋饼。”才要开口点餐,却被打断。
“茉莉,你今天也吃吐司好了。”
“啊?”夏茉莉疑惑地看着男友。“为什么不能吃蛋饼?”
“我没说不能啊。”郭书齐笑了声。“只是我想吃吐司,你今天就陪我一次,和我吃一样的。”擅作主张点了两份肉松起司蛋吐司,他握着夏茉莉的手,挑了个位子坐。
待两人点完餐后,站在煎锅前的周丹才悄悄侧目看了看那两人。
打一开始他们出现在店门口时,她便察觉了,只是她的工作范围就是煎台这一块,她谨守本分就好,除非人手不够,否则她无须再管其它,即使如此,他们的对话仍是无可避免进了她的耳。
昨天是蛋饼,今天改吐司,连女朋友的分也改,他是嫌她的蛋饼煎得不好吃就是了?若是如此,他又何必上门?还多带了个人过来。
烤面包机陆续跳起四片吐司,她分别取来,一一涂上色拉酱。
“嘿,周丹,我把这拿去隔壁喔。”小芳扬了扬手中那袋早餐,是十五分钟前隔壁五金行打电话过来订的。
“好。”应了声后,她在吐司上头铺了肉松和起司,然后淋上西红柿酱。
而这时她才想起,小芳去隔壁送餐,老板娘在里面煮豆浆,想了想,手上这两份吐司似乎变得很有重量。无奈叹息后,她拿着两份早餐走向那两人。
“不好意思,这是你们点的肉松起司吐司。”周丹靠近,把吐司放在桌上。
“谢谢。你早上都在这里打工吗?”夏茉莉的甜美声嗓教人无法推拒。
欲走,却被问话绊住,周丹愣了下,旋即点头。
“刚刚经过时,书齐说有同学在这里打工,没想到是你耶。昨天那些笔记,你带回家后有没有问题?”夏茉莉微昂洁颚,睇着周丹,她知道这同学昨天是第一次踏进教室,主动将笔记借她。
“你整理得很好,我都抄好了,谢谢你。”周丹半垂视线看着那笑得很温柔的女子。认真算来,今日算是第三次见她,彼此之间其实不熟稔,但她为何能这样热心对她?是个性本如此?
“不客气。你也可以问书齐,他在某些科目的能力很强喔,我有时候遇上不懂的,也得请他教我。”夏茉莉温柔的目光一偏,落在对面年轻男人的面庞上。
“……好。”听见书齐这名字,周丹心一热。
她知道PUB里的人都喊他小齐,直至昨天她终于知道他的全名,她细细咀嚼他的名字,有些微妙,先有了亲密关系的两人,才知道彼此姓名,感觉半甜、半酸,又有点不切实际。
她微扬长睫,觑了眼那最亲密的陌生男子,他镜片后那双美丽的长眸正温柔回望着他的恋人。周丹垂下眉目,有些怅然若失。
“在这里工作,每天是不是都要很早起床?”夏茉莉忽地又出了声,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像是正在听童话故事的小孩。
“嗯。”意懒懒应了声。
“又读书又要工作,你很辛苦喔。”夏茉莉又说。
“……习惯就好。”她不像大部分音乐系的学生一样,可以过着优渥不用打工的生活,虽然她账户金额也不算少,但自食其力才能让妈妈没有借口责难她不事生产。再者,她认真考虑过将那笔钱转给妈妈,就当回报养育之恩。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女生很难得呢,像我,就不曾打过工,吃喝用住都是家里负担,跟你比起来,我好像就显得很没用。”夏茉莉搔搔额际,模样带些孩子气,无辜且可爱。
周丹看着她,寻着适宜响应她的用词,此刻郭书齐却徐声说了:“茉莉,别聊了,东西冷了就不好吃,周丹她也还要工作。”
闻言,夏茉莉笑道抱歉,开始专注于眼前的早餐。
周丹看了看两人后,无声退开。
本来嘛,她没事和他们聊起来做什么?她应该避开才是的啊。
长长的走廊上,周丹抱着几本乐谱经过一间间的键盘教室,她缓步走着,一双美目时不时透过门上玻璃窗看进教室里。直至走到廊底最后一间时,她双眼倏地一亮,唇角微微上扬,喜悦之情尽溢于表。
还好,这间琴房没人,她终于可以摸到琴了。
她的钢琴摆在家里,现在住宿的地方没有琴,所以她若要练习,就得到学校借琴房,再不然就是到外面的音乐教室租琴练。当然,若能在学校找到琴房练的话,那是最好不过,可省了一笔租琴的费用。
推开门,她欣喜地把乐谱搁在一旁椅子上。
她翻开琴盖,才想落坐,却发现琴椅不见了,取代的是一张铁椅子。她拉开铁椅,坐了上去,冰凉又冷硬的触感真差劲。
打开琴谱,她十指摆上琴键,深深一个呼息后,音符透过她眼底,传递至她指尖,成就了优美的旋律。
其间,遭遇一个连续有着三连音、五连音和六连音变化的小节,她表现得并不顺畅,出了错,遂将乐曲停顿下来,不断反复练习那单一小节。
“……”
隐约间,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她怔了下。
“没其它琴房可用了吗?”这次,她听清楚了,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暂且不论时间是深夜或白天,鬼神说她一向不热衷,当然不会自己吓自己;她起身,环视琴房一圈,确实无人,身后的房门也紧闭未开,那么是自隔壁传过来的了?
才想再度落坐,双手拉近椅子时,那声音又出现。“同学,能不能小声一点?椅子不要用拖的,那磨地的声音真难听!”
周丹站直身子,双手蓦地一撑,齐落在白键上,不和谐的音程扬了开来。她缓缓移动步伐,朝着那道男声发出的地方走去。
她在钢琴后方和连接墙壁的那片小空间,看到了他。两张琴椅并接在一起,而他就躺在之上,右手臂抬起搁在额上似是挡光,一双长腿则曲着。
像是察觉有人走进这隐密空间,深邃的长眸一张,郭书齐不大甘愿地坐起身。他昨夜睡得不多,今晚还得去驻唱,好不容易等到这种最自由的术科课程,他可以抽空补眠,却被不速之客意外打断他的睡眠。
对上来人不可置信的美眸时,他也有一瞬的讶然。他反应毕竟快,那一秒的讶然后,他神态自若掀了掀薄唇。“原来是你啊。”边说边从上衣口袋中抽出眼镜,戴上。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睡觉,我去找其它琴房练习,你继续睡。”乍见是他,周丹愕然不已,她敛下眉眼,藏住因见到他而有些紊乱的心思。
“慢!你等等。”郭书齐起身,随性地伸展了腰背后,双目灼灼看着她。“在这里不能练吗?”
“你不是要休息?”他那样的眼神,让她莫名慌乱,双腿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你似乎很怕我?”他不回应她的疑问。
“怕你?”她双目微瞠,透过镜片,大眼看来更圆亮。“我为什么要怕你?”
郭书齐笑了声。“这应该问你,不是问我。”
“我?”她昂了昂小脸,有些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怕你了?”
长腿一跨,他双臂抱胸上前一步,察觉她又往后退开,他有趣地看着她。“不怕?那为何要后退?”
“我、我……”咬了咬下唇,周丹才扬声道:“你不靠过来,我就不用退。”
闻言,郭书齐朗笑了声。“如果不怕我,就不用在我上前一步之后,你便后退一步。”
“两个人靠那么近做什么?你不怕你女朋友误会?”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这样的话听来有些暧昧,似乎还带着酸味。
“我女朋友?”他墨邃瞳仁里有着探究。“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
“夏茉莉。”想也不多想。
“为什么你知道她是我女朋友?”他目光沉沉,瞳底有着什么。“我曾经那样告诉过你了?还是茉莉说的?”
对,她为什么会知道?没有人告诉过她,郭书齐和夏茉莉是一对恋人,那她怎会知道?
与他有过关系之后的某夜,她去PUB偷偷见他,却不意在门口和夏茉莉碰上,是那次夏茉莉与他的谈话中透露出两人关系,她才知晓他的一夜情人有恋人。她现在答得这样干脆,不等于在暗示他,他们那晚遇上的是她?
“没人告诉我,我猜的。”她一脸镇定。“你们的互动让人一看就明白。”
“这样啊……”镜片后的长眸刷过什么,他推了下镜架,笑了声。“你可真会猜。那你猜猜,我现在心里想什么?”故意凑近她面容,端详她神情。
他的呼息轻喷在她脸上,暖热中带点刺麻的感觉,她心一跳,垂敛眉目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可他逼近的体温,仍是让她不由自主红了脸。
“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她已退到墙边,背抵着墙,两眼直盯自己的鞋尖。
“不想猜吗?”郭书齐微低面容,欣赏她的紧张。“那我们来打赌好了。”
“打赌?”她疑惑,推推镜框后,抬起面容看他。“赌什么?”
“你说你不怕我,那么……”他像是故意,有些恶作剧地拖长语音。“就赌这个吧。从现在开始,你的视线不离开我,三十分钟内不能转开,若做到了,就算你赢,要是三十分钟不到,你调转视线了,这场赌注算我赢。赢的人可以要求对方做任何事,如何?”
闻言,她愣了下,待消化完时,她瞠圆了一双美眸。“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话方落,她便后悔,若不赌,岂不让他认定她就是在怕他?
“你说得倒是。不赌也没关系,那表示你真的怕——”
“好,为了证明我不怕你,就和你赌一赌。”她抢白,扬着小脸看他。
“决定要赌了?”郭书齐扬眉,而后嘴角蕴笑看着她。“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