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一边说,一边拈起一块糕点,趁机喂进小五嘴里。
冷不防被塞了块糕饼进口,一向不嗜吃这类甜食的小五一脸嫌恶,吐出来也不是,吞下去也不是。
小三乐呵呵的笑出声,他就爱瞧他一脸为难的模样。
「大师兄觉得他玉弟嘴里的食物比较美味,我也瞧瞧被你含在嘴里的有没有比较可口。」说着,笑咪咪的迎上前,两手按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如猫儿一般,从他嘴里叼走那块甜糕。
含进嘴里,细细咀嚼片刻,小三颇像一回事的睁大眼。「嗯,滋味果然不错呢。」他眯眸睐向小五的嘴,一脸馋样,似是意犹未尽。
小五那张刚毅的脸孔顿时一红,立刻退开五步,全身警戒,以防他突然欺身过来。
小三立即投给他一记埋怨的眼神。
「我说小五,你躲那么远干么,我身上有跳蚤吗?咱们可是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唷,你小时候我还帮你把过屎尿呢,还不快过来!」芙蓉俊脸一脸幽怨,谴责他的不解风情。
小五沉着脸,一语下发,掉头便走。
「喂,小五,你敢再走一步试试看,今晚我就把你给压在床上!」
小五不仅置若罔闻,遗愈走愈快,身子一纵,须臾已不见人影。
不知从哪出现的杨惑,轻摇折扇笑骂,「小三,你怎么老爱逗小五,瞧,这会儿把他给吓走了。」
小三俊目笑得眯起,「他那个人太正经了,这样活着多累,偶尔寻他开心,找找乐子,人生才不会太无趣嘛。」
「可不要弄假成真了。」杨惑若有所指,微顿了下,又不甚在乎的接着道:「算了,即使弄假成真也无妨,只要你们俩情投意合就好。」
闻言,小三只是弯唇而笑,眸光瞥向坐在亭子另一端,一直没有出声,只是拿着块木头,似在雕刻着什么的大师兄。
「杨叔,你可知道大师兄有何打算吗?」都已过晌乍,他仍没准备要动身离开斯家庄去寻回那块令牌,看样子心底恐怕已有什么盘算了吧。
杨惑瞅了眼任狂,摇首。
「我不知道,不过他应该已有因应的对策了。」
一阵清风将不远处的动静传了过来,亭子内的三人同时凝神倾听。
「少夫人的花轿提早到了!阿春,你快去通知太君,阿丽,你去通知少爷!」
杨惑与小三相视一眼,又看向任狂,只见他仍专注的垂首,雕着手里的那块木头。
已入夜,斯凝玉来来回回在房中踱步,一会儿跳向窗外的清月,一会儿又移回目光,盯着桌案上的烛火。
想了一会儿后,她凝目望向端坐花桌前,正在缝缀衣裳的婢女。
「银儿,我想先同褚姑娘说清楚。」
没头没脑的,一时不解她话中之意的银儿抬起头,纳闷的问:「少爷想同褚姑娘说什么?」
「我是女儿身之事。」
「啊?!少爷想告诉她此事?」银儿闻言一惊,「若是褚姑娘得知实情生气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若不告诉她实情,日后我要用什么借口避去与她洞房之事,难道要我夜夜用药迷晕她吗?」
「可、可……」可了半晌,银儿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
斯凝玉揉了揉额际,「褚姑娘是个明理之人,我想她应该能谅解我的难处。」
想了想,银儿只能说:「但愿褚姑娘真如少爷所说的这么明理就好,那么少爷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我想今夜便去见她。」
「这么快?」
「事不宜迟,再过两日就要拜堂,我想尽快同她说清楚。」
就在她离开斯家庄,前往褚君君暂时落脚的客栈时,另有一人,也在深夜前去拜访……
正要睡下,忽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褚君君机警的起身,一双杏目戒备的瞪着门板。
杵在房内的她,无法看见两名护卫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制住了,滑坐地上,昏睡过去了,她张口轻唤其中一名护卫的名字。
「张雄,外头有事吗?」
「没事,只是故人来访。」有人出声应道,接着一道人影推开门板,悠然踱进匡里,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火,瞬间驱走一室昏暗。
褚君君细看之下,蓦然一惊。「你是……任狂?!」这张俊美狂肆的容颜,四年前曾令她暗自惊骇,没想到阔别四年后会再见到他。
「正是在下。」他低笑一声,仿佛很高兴她没忘了他,旋即宛如老友一般,迳自在桌前落坐。「一别四年,褚姑娘倒是益发清丽可人了。」他一派云淡风轻,好似只是来与她闲话家常。
她心头陡起戒心,「任公子深夜来访,不会只是单纯的想与我闲聊吧。」
任狂哂笑着,嗓音异常柔和的提醒她。
「我记得当年离开前,曾经警告过你不准打玉弟的主意,看来你似乎完全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
他那过于轻柔的嗓音,隐隐夹带着一抹危险的气息,令褚君君不由得浑身泛起一阵寒栗。她努力稳住心神,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与我夫君两情相悦,任公子既是我夫君的义兄,理该诚心祝福我俩才是。」
自当年见了斯镇玉后,她便心生恋慕,四年来时常与他书信往返,更常在信中透露情思,屡次暗示,欲与他结为秦晋之好。
可四年下来,他却迟迟没有任何表示。所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今年,他派人前来提亲了。
任狂斜眸瞟她一眼,恣笑出声。
「好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冲着你这句话,我就好心的告知你一件事吧,这句话不适合用在你与玉弟身上,因为她永远不可能会是个称职的夫君,你若还对她怀有什么痴心妄想,此刻最好全部打消,否则日后可会欲哭无泪唷。」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褚君君凝起眉,总觉得他话里似是另有所指,但却参不透他究竟想说什么。
「你违背我的警告,不仅招惹玉弟,还妄想嫁给她,我本不该轻饶,不过,算你走运,让我发现了玉弟的真实身份,所以,这次我可以饶了你。」
褚君君惊疑不定,「你说他的真实身份?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还有另一个身份?」
「若你想嫁的是一个真男人,那么就不该嫁给她,她无法给你一个男人能给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任狂不把话说明白,丢下一个谜团后,随即离开。
「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褚君君急唤,但任狂的身影已飘然消失在门外。她困惑的皱起黛眉,全然无法明白他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
思忖半晌,她颦眉忖道:「莫非他是存心来离间我与夫君?」是了,定是如此,任狂爱慕着夫君,是以才想挑拨他们,让她对夫君心生疑虑。
她不能中了他的计,她相信夫君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褚姑娘?」来到客栈,发现守在她房门外的两名护卫竟昏睡不醒,担心她有事,斯凝玉连忙推开门板,进房查看。
「你是……夫君!」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褚君君面露讶色。依礼俗,他不该在拜堂前来见她的。
见她没事,斯凝玉狐疑的开口,「门外的守卫发生什么事了?」
「适才有人过来,想必是被点了睡穴吧。」
走过去细查片刻后,发现他们确是被点了睡穴,斯凝玉这才再进屋来。
「方才是谁来了?」
「任狂。」褚君君没有隐瞒,坦白告之。
闻言,斯凝玉轻拧了下眉心。「他来做什么?」
细思了下,她说:「我想他是来扰乱我的心,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对了,夫君,为何深夜来此?」
听她一口一句夫君,令斯凝玉心生愧疚,没再追问任狂究竟对她说了什么,微一思索,决定全盘托出,「褚姑娘,我深夜来此,是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见未婚夫神情凝重,褚君君也正了正脸色。「夫君请说。」
斯凝玉略一踌躇,这才缓缓启唇,「褚姑娘,我想同你说一个故事。」
「故事?」
「是的,事情发生在七年前……」
当她对褚君君说完她与弟弟调换身份的事后,褚君君震惊得答不出话来,良久,才喃喃自语。
「原来他适才说的话是这个意思。」
「你说什么?」她不解。
褚君君只是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歉然的继续说道:「对不住,褚姑娘,欺瞒了你这么重要的事,但这委实是情非得已。若你真不能原谅我,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罪有应得,你想退婚也无妨,在不伤害到褚姑娘的名节下,我会觅个妥当的理由,但请勿拆穿我的真实身份,我担心太君会承受不了。」
听完她这席话,褚君君久久没有回应,半晌后,才幽幽开口。
「罢了,事已至此,我就成全你一番孝心,婚礼还是继续进行吧,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听见她竟愿意委屈成全,斯凝玉顿时一喜,忙不迭道:「请说。」
「第一件事,我要你将何平越那色胚赶出斯家庄。」
「平越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褚姑娘?」
「在迎亲半途中,他竟然蒙面,深夜潜进我房中,意图迷奸我,所幸我机伶,才没让他得逞。若你要我安心留在斯家庄,就要将这色魔给赶走。」那淫棍还以为蒙了面她便认不出他来,殊不知一见到他那双淫邪的贼眼,她便晓得是他了。
「什么,他竟做出这等事来?!」斯凝玉惊怒,「好,我会将他驱离斯家庄。那第二个要求呢?」
「我想与你结为异姓姊妹。」满心恋慕化为空,令褚君君既失望又难堪,但念在她是出自于一番孝心才苦心隐瞒,心下也不禁十分佩服,不忍苛责于她。既然当不成夫妻,只好结为姊妹了。
「好。」斯凝玉毫不迟疑一口答应,两人在当夜便结为姊妹,她年纪较长是姊姊,褚君君则为妹妹。
为了让褚君君日后安心在斯家庄待下来,她必须要驱离何平越,否则难保哪日那色胚又对她心生邪念,铸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一早,天光明媚,斯凝玉的脸色却异常严肃。
「张伯,有没有看见平越?」
「没,表少爷前两日回来之后,见了小姐便出去了,听说他是上了……」张伯语气迟疑了下,不知该不该告诉自家主子实话。
她追问。「上了什么地方?」
「上了……城里的采凤楼去了。」
采凤楼是城内最大的青楼,斯凝玉闻言脸色一沉。
「姑姑可晓得这件事?」她再问。
「应该是晓得的吧。」表少爷的行踪,何夫人理应比谁都清楚才是,但何夫人历来放纵、宠溺表少爷,任由他在外头花天酒地,从不管束他的行为,纵使表少爷做错了啥事,她也只会怪罪在旁人头上而已。
斯凝玉闻言,面含薄怒,吩咐,「张伯,立刻派人去把平越给我找回来。」
「是。」
适巧走来的斯昭梅,听见她说的话,立刻挑起了眉梢。
「等一下,镇玉,你这么急着找平越有啥事?他这么辛苦代你将新娘子给迎回来,难道出去玩个两天也不成吗?」
「姑姑可知他在路上做了些什么事?」斯凝玉罕见的冷着面容对长辈问话。
见她语气不善,斯昭梅也板起脸孔,尖着嗓回答。
「我只知道他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又要时时提防盗贼侵扰,几经艰难,这才将你的新娘子平安的迎回来,你非但不感激他,似是还对他颇有微词。」
见姑母竟问也不问什么事,一开口便一意袒护,靳凝玉更加愤怒。
「平越在半途中觊觎褚姑娘的美色,竟然半夜潜进褚姑娘房里,意图玷辱她,若非褚姑娘机警,早就遭到他的凌辱了。」
斯昭梅一愕,随即恼羞成怒的大叫。
「你这消息是从何得知的?平越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分明是有人存心含血喷人,想污蔑平越!镇玉,你不会这么是非不分,宁信外人的话,怀疑自个儿的表弟吧?」
「若是姑姑不信,待张伯将他找回来,亲自问他便是。」
执意维护儿子,斯昭梅一脸痛心的指控。
「镇玉,你身为平越的表哥,竟不相信他的为人,宁愿听信旁人的闲话,你就这么看我们母子不顺眼吗?非得把我们赶走,才能趁心如意?」
斯凝玉神态沉稳,不疾不徐的回道。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是平越这次做得太过份了,竟色胆包天到连我未过门的妻子都妄想玷污,以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斯昭梅见侄子心意已定,似无转圜,更是尖声指责。
「你分明是看我们母子俩碍眼,所以旁人从中挑拨,你便不问是非的信了。」她挤出了几滴眼泪,厉声再吼。
「你免除了我管帐的事,我纵使心有不平也只有认了,但现下你竟然连平越都不能容忍,亏我们母子为了你的婚事尽心尽力,你竟是这样回报咱们,你还有没有良心哪,你对得起咱们吗?你说!」
生怕没有人晓得她的委屈,她索性嚎啕大哭。
「我这就去向娘告别,既然你容不下咱们母子,咱们也不好再死赖在这里,让你瞧得碍眼!」说着举袖掩面,匆匆往斯太君居住的挽春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