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尽管是说中文,他却觉得似曾相识。
他不禁转头探看,倏地惊讶地站起身。
韩哲亚才要回复秘书将开会时间延后,不料却见美丽的秘书忽地脸色刷白,宛如撞到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惊骇地用英文喊道,一时忘了上司就在旁边。
“你……在这里上班?!”范刚脸上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她。
有没有这么巧?她竟然就在他友人的公司上班!
“怎么?你们认识?”韩哲亚也面露讶异神色。“难不成……你问的人是她?”
他的机要秘书是范刚的真命天女?!
一听范刚竟向上司打探她,令汪苡甄霎时又恼又心慌。
他该不会……对上司提起两人的一夜荒唐吧?他又怎会找到她工作的地方,还能在无预约的状况下跟上司直接见面谈话?!
面对上司就在一旁,气恼又惊慌的她一时无法直言质问。
“我们是朋友。”这句话,范刚是看着汪苡甄回答的,告知她两人的交情。
汪苡甄惊话了下,不由得看向上司。
“我跟亚尔先生确实相交数年。”韩哲亚微笑地对秘书声明。“那会议就延后半个小时,麻烦你了。”他朝秘书客气道,对这意外发现燃起打探欲。
“是。”汪苡甄只得轻应一声,先行退下。
她非常意外范刚竟跟上司相识,对他们两人的谈话不免介怀,忐忑起来。
“她是你的秘书?”见她离开,掩上门板,范刚就急着追问。
“她是……你的“真命天女”?”韩哲亚扬扬眉,兴味一笑。
“我希望,你跟她没有其他特别关系。”范刚倏地神情一凛,问得凝重。
他绝不是要批判汪苡甄的人格名节,是因清楚韩哲亚风流成性,换女伴就像换衣服般,曾跟他有过关系的女人,东西方皆不胜枚举。
他不会在意他的真命天女过去的恋情,却独独不希望她跟韩哲亚扯上关系,毕竟他也很重视他这个朋友。
“拜托,别把我当禽兽。”韩哲亚扬起手,因对方的认真,急为自己辩驳。
“我不会对秘书出手——”话说到一半,他怔了下。想起不久前确实跟一名主动投怀送抱的秘书,差点发生奸情。
“那个……只有一回,不过没真的发生。”他大掌捂着脸,说得有一抹尴尬,面对友人,仍诚实相告。
“什么?你真的对她——”范刚蓦地心一窒,顿升一抹妒火。
“对象不是她。”韩哲亚忙澄清,就怕对方误解,令双方情谊产生疙瘩。“我跟机要秘书只有工作上的接触,何况她先前有交往对象,我不可能不道德的介入他人感情。”他绝不会对有夫之妇或有固定男友的女人出手。
“还有,我现在有锁定的目标,对其他女人都看不上眼。”他强调。
近期令他动心的人是CANDY花坊老板娘黎芃妍,那个如玫瑰般艳丽带刺的女人,才是他现阶段想费心追到手的对象。
虽觉对方特别,他倒也不是对她死心塌地,纯属男人对女人的征服欲罢了。
“汪苡甄就是我的最终目标,我将来妻子的不二人选。”范刚神情认真,直接宣告。
韩哲亚不免意外范刚真的就这么轻易认定终生伴侣了。
不过他倒也乐于助友人一臂之力,就他对汪苡甄的了解,提供策略。
汪苡甄下班后回到住处,神色深沉,她一整天思绪其实紊乱不定,尽管上司事后没跟她提及范刚的事,她内心依旧忐忑,很想知道他究竟跟上可谈了什么,却也不知如何启口。
看见范刚的住处铜门依旧敞开,她直接便走上前,按下电铃。
不多久,便见里面的人迈着大步伐匆匆来开铁门。
“你回来了。”在厨房的范刚,听到电铃声匆匆转往客厅,接着便透过镂空铁门看见站在门外按铃的她,心里一阵欢喜。
难道她已看见他置放在她家门前的东西,特地来道谢的?不过看她那张带怒的丽容,也知是他多想了,她来兴师问罪的成分居多。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汪苡甄一看到他,细眉一拧,将累积一日的负面情绪一古脑儿宣泄出来。
“你找我的上司谈什么?你不要太过分,要是再这样影响我的生活,我会向警方提出保护令。”她不情把话说得严重。
尽管今天上司没向她问什么,可早上惊见他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令她无法不多想,一整日烦躁不安,怪他一再干扰她的生活及工作,心里非常不满。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韩哲亚就是你的上司,原只是跟久末谋面的朋友见个面、请教一些事罢了。”他没道出请韩哲亚教写中文这主要目的。
“是这样吗?”汪苡甄半信半疑。他真的不是先对她做身家调查,才找到她上班的公司,找上她的上司要密谈什么?!
“就是这样。我先前只查过你的住处,并没调查其他。”他强调。关于她的事,他想亲自了解认识。“不过我告诉你的上司,我因对你一见钟情,才会从义大利追来台湾。”虽向友人坦承她就是他的真命天女,但也并没提及两人曾发生一夜情,只因知道她对此事非常介意,甚至只想遗忘。
听完解释,汪苡甄这才稍减不满的火气,只是对他宣告追求她的事仍不高兴,对一见钟情的理由更不予苟同。
“苡甄,你真的很讨厌我吗?”范刚不禁问得有些不安。
据韩哲亚透露,她的个性成熟理性,极为冷静,工作认真,生活独立。
可相识以来,她总对他怒目相向,不禁要担心她也许无比厌恶他,感觉这追妻之路将更具挑战。
汪苡甄抬眸看他一眼,轻抿唇瓣,一时无法回答。
其实,她并非真的很讨厌他,只是讨厌他的纠缠,轻易就被他影响心绪,令她难以拾回平静。
她转身,步往自家大门。
忽地,神情一怔。
在她视线高度的门板处,贴着一张小卡,写了几个中文字——
苡甄,上班辛苦了。
一句简单的话,竟教她心口无端一悸。
细看了下,上面的字,写得无比生硬,谈不上好看,却已力求端正,一笔一划都写得规矩、直硬。
她意外那男人会写中文,或者,才刚学会?
低头,这才见门前放置一塑胶袋,她有些纳闷地提起,看见塑胶袋口贴着一张字条——
红酒最牛肉 无毒
她怔了下。因那加注的“无毒”两字,莫名想笑。
他干么大费周章送食物给她?她想转身,将塑胶袋直接奉还,只是触摸到塑胶袋散出的热度及食物香气,她竟觉得饿了。
以往她都是下班回家途中随便吃个晚餐,有时则买便当回来,今天因急着回来找他兴师问罪,一时忘了买晚餐。
她于是一手持着塑胶袋,一手掏钥匙,开门入内,再关上两道大门。
对面那扇门前,静默看着她的范刚,原以为下一瞬她便会转过身,将拎起的塑胶袋原封不动退还给他,也许再不耐地怒瞪他一眼,不料她竟提着塑胶袋开门进屋,随后掩上两道门。
他见状,大大松口气,不觉扬起唇角,无比宽慰。
看来她是真的喜欢红酒炖牛肉,好友提供的讯息无误,提及她喜欢葡萄酒,也喜欢红酒相关料理,而那正是他的拿手领域。
汪苡甄轻易接受他送的餐点,并非因饥饿就受诱惑。也许,是因他是上司的朋友,她对他不再那么心生警戒;也或许,她是因他认真且用力写下的中文字所动容,不好再颐指气使地对他怒目相向。
坐在餐桌前,汪苡甄打开保温的方形便当盒,霎时便闻到浓郁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便当盒内分隔两层,一层红酒炖牛肉,一层马铃薯泥,虽说在台湾早习惯搭配白饭,但她知道这道源自法国潜乡勃艮地的传统料理是佐马铃薯泥吃。
她不禁拿起叉子,先叉一块牛肉品尝。
炖得软嫩入味的牛肉带着筋,咬在嘴里美味极了,一股红酒香气随之在口腔里扩散,令她感到惊艳。
忍不住再咬一口牛肉,边配一口调味过的马铃薯泥,她再度惊诧。
虽然没去法国吃过道道地地的料理,她却觉得这是至今吃过最美味道地的红酒炖牛肉!
这真的是他下厨料理的?该不会是买来五星级饭店的法籍主厨料理,装进便当盒吧?
长期吃外食且不会烹饪的她,对他做出来的料理不免又惊又佩,非常难以想象外型那么魁梧的男人,拥有一手好厨艺。
这一晚,她将他准备的、超过她一般食量的便当,全部吞吃下腹,撑到隔天连早餐都不想吃了。
翌日早上,她出门上班时,就将清洗干净的便当盒搁在对门外。
晚上七点多,汪苡甄拎着路上买的便当回来,又在家门外看见一只塑胶袋,弯身拎起,看见上面的纸条写着——
义式红酒烧鸡 无毒
抬头看见铁门上同样贴了张小卡,依旧是写得用力、直硬的生涩,中文字迹,还多了几个字——
苡甄,上班辛苦了,记得早点休息。
她转头,看向对门,意外这次两道门紧掩,不确定他是否人在屋内。
看着右手拎的他做的便当,她犹豫着该不该继续接受他送的食物,再看一眼左手拎的外卖便当,她对义式红酒烧鸡较感兴趣。
算了。反正他都做了,不吃白不吃,索性持着他准备的晚餐进屋。
结果,她再度被他的料理所惊艳,对买的外卖便当不屑一顾,甚至隔天下班回家途中连便当都不想买了。
回到家门口,果然又看见他备妥的晚餐,就这样接连几日,她品尝着他一道道红酒料理——红酒蜂蜜鸡翅、红酒柠檬小排骨、红酒海鲜义大利面、红酒鲜虾奶油义大利饺、红酒炖香鸡等。
他全会附上小纸条清楚写上料理名称,也习惯加写“无毒”两字,要她放心食用。
他给的便当菜色愈来愈复杂,不仅一次出现两道美味料理,有时还另附搭配酱汁,外加一种汤品,那份量她再努力吃也吃不完,却也不好将剩余的倒进厨余桶,常常留到隔日微波后当早餐。
原本接受两、三晚他做的晚餐后,她就想当面告知他不需再如此费心神,尽管她确实轻易爱上他的料理,却不想继续接受他的好意。
然而,她没再看过他的人,她返家时对门的两扇门都是紧掩着。
若非每晚门前置着温热的便当盒,每天早上她将洗妥的便当盒放在对面门口,返家时东西便不见踪影,她几乎要怀疑他已不住这里了。
先前每次看到他就莫名恼怒,现在四、五天不见他人影,即使假日也不见他现身,只在晚餐时间,在她家门外便会出现便当盒,她却觉得怪怪的。
她不断吃着他煮的晚餐,心里颇觉怪异,很想停止这种行为,却也没想过在他家门口留字条,要他别再送食物。
每天下班回家,除了温热的便当盒,还有铁门上贴着的小卡片,他对她的温情问候,令她愈来愈难以无动于衷。
身为长女的她,从小就要负责照顾弟妹,长大后更习惯独立,高中时便独自北上念书,甚至大学、出社会,她都是一个人住外面。
交了男友后,她也习惯照顾男友,即使不会煮饭,也常拨时间去为对方整理住处,替偶尔加班的他买宵夜、催促生病感冒的他去看医生、叮咛他吃药……
回想起来,似乎总是她在照顾人,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做晚餐,在她工作疲累回家后,对她殷殷问候。
尽管,那只是写在小卡上的简单字句,但她知道对他来说,这几个字写来一定很费心神。
他清楚她英文程度不差,他大可写英文就好,却硬要写中文给她,令她在分析他的动机后,逐渐感觉他的诚意。
这几日早上,她上司常在贵宾室接待客人,一待便是一个小时,上司没告诉她是跟谁会面,也没要谁进去做接待,但她直觉猜想每天早上跟总经理见面的人应该是范刚。
现在的她,不禁要猜想,他行事神秘地天天去公司找总经理报到,该不会是为了学写这几个中文字吧?
这一揣想,她的心无端怦跳了下。
今晚他煮的晚餐,她尝起来似乎多了一种味道,一抹异样情绪,在心底缓缓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