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月儿不再皎洁明亮,像是一个缺了角的大键盘挂于纱帘之后。
郎骁在沉重夜雾的掩护下,穿过回廊,悄悄走来,准备回房休憩。
他在自己的寝房前停下脚步,瞪着蹲踞在他房前,缩得小小的身躯,还因夜寒露重而微微颤抖。
柳圆圆!
他刻意躲着她不回房,而她竟然也不放弃,固执地在他房门前“守门待狼”,非要等到他不可,这份决心使人动容,但郎骁却无法太感动。
他有种想扯头发的强烈沮丧,也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想由她去罢了。
看她要怎么对他,煎煮炒炸、红烧炖汤,都随便她了!
可能等得太久,柳圆圆打起了盹,但显然睡得很不安稳,缩成虾米状的身躯不断颤抖着,一阵稍大的夜风刮来,纤弱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郎骁抿紧唇,又恼又火。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不在乎,所以现在要拿自己的身子当筹码逼他现身是吗?
她很聪明,他被掐住罩门了,他——确实心疼!
他该死的心疼,他不要她在这儿吹风受冻!
恼怒地咬牙,却拿这个柔弱又固执的小女人完全没办法,只能很挫败地投降。
“起来!”瞪着那个死不放弃的顽固小女人,郎骁恨恨地从牙缝里吐出命令。
“唔……”柳圆圆听到说话声,睁开眼,瞧见是他,当下高兴得立即跳起来。
“堡主!你回来了?”
“当然!天都快亮了,我能不回来吗?”郎骁大声嘲讽,迳自推门跨入房内。
柳圆圆厚着脸皮跟了进去,热心地要伺候他。
“堡主要净手净脚吗?我去准备热水——”
“不用了!”郎骁大声喊住准备要前往厨房的柳圆圆,粗声道:“你在门前等我究竟有什么事?你说,说完了赶快离开,别耽误我休息的时间。”
毫无温情的残酷话语让柳圆圆好伤心,但她藏起受伤的表情,假装不在乎地挤出笑容道:“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谈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摆明了不想谈。
“是关于我们——”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郎骁面容冷峻,决绝地打断她的期待,当真伤了柳圆圆的心。
“为什么你不给我们一次机会呢?”她伤心地提高音量问。“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在乎我的!”
那些关心、那些照顾绝不是虚假的!
郎骁抿起唇,对于她一厢情愿的假设不予置评。
柳圆圆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入耳中,但她非说不可。
“我也是在乎你的!所以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那天我是太害怕了,才会对你说出那么可怕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怕你。”
柳圆圆鼓起勇气表白,但让人丧气的是,郎骁却一脸嘲讽。
“是吗?从你那天晚上的反应看来,我倒瞧不出你有多不怕我。”
“我承认当时我是被吓坏了,但现在我已经不害怕了!”好急忙澄清。
无论是人是,都是郎骁,所以她不再害怕了。
郎骁仍是完全不信的模样,为了印证自己的话,柳圆圆大起胆子主动靠近他,踮起脚尖,轻吻他温柔而坚毅的唇。
“我喜欢你,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每说一次,她就轻吻一下,郎骁试着把她的吻当成恼人的蚊子,不去理会它,但——实在太难了!
她的唇柔软甜蜜,虽然吻毫无半点技巧可言,但已足够撩拨他的心绪,教他意乱神迷了。
她的唇像温热的麻撂,轻腻腻地靠近他,沾惹着他的唇,让他忍不住想凑近去吃;而当她的唇羞涩而笨拙地在他脸上游移时,他的唇会想追随而去。要他像块木头不动——好难!
柳圆圆羞得连脚趾头都快烧起来了,但仍是忍住脸上的臊红,坚定地、专注地亲吻着他民,好像他是她的所有。
她以真诚的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意——她爱他,她一点也不怕他。
这一刻,郎骁相信了。他相信她是真的爱他!
她脸上的表情是纯然的付出与奉献,不爱一个人,只凭着恩情,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她爱他!
即使知道他是半狼半人的怪物,她依然爱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感动敲醉了他的心防,让他再也无法压抑地回吻她。
一开始,他怕她心里仍有反感,所以只是试探性的轻舔,见她没有厌恶的表情,脸也更红了,似乎挺喜欢的模样,这才放胆慢慢回深自己的吻。
柳圆圆确实喜欢他的碰解,她浑身轻颤,忍不住发出难耐的呻吟。
那声让男人骨肉酥麻的娇媚轻吟,击溃了他的自制力,欲望的洪水冲垮了防水堤,让他再也无所顾忌地享受情欲。
他以前所未有的温柔将她抱上大床,然后开始了甜蜜又痛苦的折磨,炙热的唇密密麻麻地印在她身上。
柳圆圆初次尝试陌生的情欲,除了些微的恐惧与不安之外,就别传剩期待和愉悦。
她喜欢他碰触她,他的手、他的吻,让她感觉到他确实深深在乎她,也爱着她。
他褪去她的衣物,用那双长了茧、粗糙但带有魔力的大手,抚遍她白皙柔软的身子,让她宛如飞上九宵云外,又像坠入五里雾中、虚无、空荡,渴求着什么,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求你。”她哭了,喘息轻泣着,哀求着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我知道!热情的小红帽,我知道。”带点骄傲笑意的粗哑嗓音。“我这就满足你。”
他略微离开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
他一离开,柳圆圆便觉得好空虚,好希望他尽快回到身边。
当他终于回到她身边时,她整张脸有如三月的红绯山樱,艳红娇媚。
她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她虽纯洁,但毕竟曾在妓院待过半年,她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而且这件事,会让他们有孩子。
啊,孩子!她好想要他们的孩子。
“堡主。”
“还叫我堡主?” 郎骁可不满了,他不喜欢她喊他那个生疏冷硬的称谓。
“骁。”柳圆圆面颊羞红,但立即改了口。
“我喜欢你喊我的名字。” 郎骁嘴角大大咧开,神情万分满足,但手下的动作可没丝毫轻饶,惹得她不断喘息颤抖。
“骁?”柳圆圆喘息轻喊。
郎骁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注意力全在她诱人的躯体上。
他曾经以为,自己只爱丰满的女人,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变了,纤瘦如柳的身躯一样能诱得他情人蓬勃,像要爆发一样。因为那是“她的身子”!
因为是她的身,所以无论她是圆是扁,他都喜欢,他爱她!
“我想替你生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会同你一样健壮吧?”
千万、千万不要像她!她闭紧眼,颤抖地祈求。
她的弟弟打出生就清瘦脆弱,才活到十岁就夭折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强壮健康,长命百岁。
孩子?
这两个字像一道雷、劈醒了渲染于情欲中的郎骁。
他这半人半狼的鬼模样,正是因为血缘的传承,他的爷爷是如此,他爹是如此,而他的儿子也会是如此!
如果只生女儿便置,万一生了儿子……而且,截自目前为止,郎氏一族大都生儿子居多。
不!
他生成这副人不人不鬼的模样已经够痛苦了,他不要他的儿子也随这种每到月圆之夜,便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痛苦。
况且,圆圆是个可爱美好的女子,她值得一个堂堂正正的丈夫,不用像他每到月圆之夜就得畏首畏尾、躲躲藏藏,他——
配不上她!
多可笑啊!当初他买回她,不就是为了今日吗?终于,他等到她愿意主动献身,而他却不能碰她。
只因为他该死的爱上她了。
正因为爱她,所以他不忍心让她也随他坠入痛苦的深渊。
那个地狱,他一个人走就够了,不需要她的陪伴。
决然闭上眼,他沉痛地推开她。
“骁?”柳圆圆觉得一阵寒意袭来,睁开眼,看见他翻身离开她。
“你……怎么了?”
方才他不是还很热情,一副想立即吞下她的急切模样?怎么好像转瞬间,周遭的空气冷了下来,方才的绮色氛围似乎也不见了……
“你出去!” 郎骁拾起衣服,平静地穿上,声调冷硬地命令。
“可是……”
“出去!” 郎骁突然转身,发狂似地朝她怒吼:“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你瞧不出来吗?我不要你!就算你脱光了躺在我床上,我还是不要你!出去!马上给我出去!”
“骁?”柳圆圆不敢相信,他意说出如此残酷恶毒的话语。
不知打哪儿吹进来一阵寒见,让她冷得直打颤,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还毫不知羞地展露在他面前,她顿时羞愧得抓起散落一旁的衣物,慌张地套上身。
她的牙齿猛打颤,但她知道不是因为寒冷,视线因水气而模糊,再加上手指不断发展抖,根本无法缠紧腰带。
“该死的!” 郎骁见了,极为不耐地低咒一声,然后大步上前,大手粗鲁地扯住粉色腰带,迅速帮她系好。
“出去!”一替她绑好腰带,他便迫不及待赶人,方才的耳鬓厮磨、浓情密意,简直像她所做的一场美梦。
柳圆圆伤爱了心,不用他再三驱赶,她也不会留下来自取其辱。
她仓惶地奔出门外,郎骁的房门几乎在同一刻用力甩上。
她瞪着那扇紧闭的门,眼泪潜然落下,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前嫌尽释、就要在一起幸福地厮时,他却这样无情地待她?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她太过主动、不知羞耻,才让他如此轻蔑、厌恶她吗?
还是,他本来就那么厌恶她?是她一直不自知……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对自己完全失去信心,即使连她爹卖掉她时,她都不曾如此自我怀疑过,但现在——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相信,世上会有人真心爱她、待她好。
她——
再也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