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红枣都一惊一乍的,这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惊呼了。
简单沐浴一番、换过一身干净衣裳的唐思露,还没推开门便听到红枣的声音。
她皱着眉头推开门扇,「红枣,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引起骚动,你这样大呼小叫,不怕引起那群小妖精好奇,把她们全给给引过来?」
「他……他……」红枣手指有些发颤的指着床上脸色发青的男子。
「怎么了,你是见到鬼了?」
「不是啊,小姐,您从水底救起来的这个人……」红枣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不是、不是……」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鬼。」唐思露不打算再理会红枣,问着一旁正在替男子上药的华一谨,「一谨,他是失血过多所以还没醒来吗?」
华一谨眉头深锁的摇头,「他这情况很糟糕,不单只是因为失血过多……」
「这么严重,竟然会让你摇头,难道是伤及内脏?」她上前看了看那张有些发青的脸庞,细看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黑气,眉头皱起,「他脸色不只发青,还有些发黑,难道是中毒吗?」
华一谨脸色凝重地点头,「是的,他身上的毒不好解,我……能力恐怕有限。」
「重伤又中毒,恐怕没救了。」她突然感觉自己白救了这男人。
一旁的红枣听到这话,马上惊慌的喊着,「不行,小姐,这个人您一定要救,一定要救他!」
「我也想救啊,但你也听到一谨说的了,他对这人身上的毒没有把握。」
「华大夫的能力小姐您是知道的,他说没把握是客气,他肯定有办法的。」
「红枣,你该不会是认识这男子吧?」唐思露虎口抵着下颚,仔细观察着脸黑了泰半的男子。
这张脸如被仔细雕琢过,鼻梁高挺,眉目清俊,没有一处不完美,若真要说有哪里不好,可能就是他眉尾那道细细的疤痕破坏了他的美感。
只是这道疤痕……好巧啊,竟然跟雷霆昇一模一样,在同个位置、同一道疤痕,想来这人受伤时的场景很是凶险。
红枣一下摇头又点头的。
「你究竟认不认识?」唐思露揣测着,「瞧你这么焦急,这男子该不会是你的青梅竹马或是邻居吧?」
「小姐,奴婢可没这个命,这男子是跟您有关系,所以奴婢才会着急。」
「与我有关系?」她吓了跳,「我记忆中可没有这个人物。」
「小姐,您仔细看就认得出来。」红枣指着男子的脸。
唐思露拧紧眉头看着昏迷的男子,摇头,「没印象。」
「您谁都可以忘,唯独他,您不能忘啊!」红枣差点要跳脚,语气十分严肃的告知,「小姐,躺在路边病重的乞丐您都会救,他,您更不能不救,且不但要救他,还一定要将他救回来,否则您就是忘恩负义。」
「我忘恩负义?红枣,这个恩人究竟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原主唐如宓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号人物,叫她怎么救?
「他是云王殿下啊!」
「云王?云王……好像有这么一号人物……」
「小姐,他是您的前夫!」红枣大声提醒她。
「嗄?」前夫这两个字宛如平地一声雷,她瞪大眼张大嘴,「云王,前夫?」
忽地,所有有关于云王的记忆一下子涌进她的脑海之中,她暗暗的低咒了声,该死,这一号人物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露露的前夫?」连一旁忙着替伤者包扎的华一谨也愣住,不可置信。
「小姐,您想起来了吗?」红枣深深担心她忘了云王这号人物,紧握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提醒她,「您今日救的是您的前夫云王爷……您……是不是忘了他?」
唐思露猛吸几口大气,「记得,记得,我怎么会忘记这号人物,我现在能过得这般滋润,这般风生水起,还得感谢他的成全。」
该死,唐如宓的前夫究竟长什么样子,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当时急着和离,根本没有细看这一号人物,现在只能见面不相识了。
「就是啊,小姐,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当年王爷二话不说同意和离,让您带走所有嫁妆,还给您一个新的身分,才能让您这些年如此的逍遥,现在到了您还这份恩情的时候,您不能见死不救。」
唐思露认同红枣说的,点了点头,又迟疑道:「可是……连人称小神医的一谨都说没把握……」
红枣不给她继续说下去机会,语气严肃地提醒她,「小姐,当年王爷这个可是大恩情,现在他有难,您没有让华大夫尽全力救治就想放弃,恩人有难见死不救,会遭天打雷劈的。」
唐思露眼尾抖了下,「红枣,你太迷……」
信字还未说出口,一道闪光划破天际,瞬间照亮整个夜空,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响彻天际。
这道惊雷彷佛就落在他们画舫边,骇人心魂的声响惊得她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捂着耳朵惊声尖叫,「啊!」
她脸色有些刷白,心慌看着明显也被这道惊雷给吓到的两人,心有余悸地问着,「你们没事吧?」
红枣拍了拍激跳不已的胸腑,「差点被吓得心脏停掉……」
华一谨也摇了摇头,「没事,一会儿开点安神汤给你们喝,压压惊便没事了。」
这时,离他们画舫不远的几艘画舫突然传出一记记惊声尖叫,「失火了,失火了……快救火啊……有人被雷劈死了,快救人啊……」
被雷劈死……听到这句,唐思露跟红枣嘴角剧烈的抽了几下。
红枣吐了舌头,「小姐,奴婢不是故意要说……天打雷劈……」
「行了,我知道,老天爷一双眼睛正盯着我们,不能作违心之事。」唐思露摸了摸胸口安抚一下还怦怦乱跳的心脏,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转头睐了华一谨,「人就交给你了,尽你最大的努力,不管救不救得活,我们都尽力了,相信老天爷看得见。」
今天天气很好,满天星斗,竟然降下这么一道骇人又诡谲的惊雷,想无视它都感到心虚,还正巧打在旁边的画舫上,像是在警告她似的,让她心底不由得发毛。
她穿越而来,附身在唐如宓身上后,即使嘴巴不说,却比任何人都还要相信鬼神,更相信这道惊雷是老天爷给她的警告,若是她见死不救,第二道惊雷恐怕就直接劈在她头顶上,让她直接化成灰。
唐思露将人丢给华一谨救治,让红枣充当下手后,便迳自回自己房间。
船只已经停泊休整,明日才会继续航行。
她坐在窗边看着平静的河面,听着拍打着画舫的浪潮声。
知道今晚无意间救起的那名男子是原主唐如宓的前夫后,她的心绪一直处在烦躁与紊乱之中。
她前世是连锁酒店的继承人,被爱情跟甜言蜜语冲昏头识人不清,遭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及闺蜜联合背叛,又被诊断出癌症第四期。
她本该含恨而终,但曾经被她抛弃悔婚的未婚夫雷霆昇却不计前嫌,细心体贴的照顾她到最后一刻,让她含笑闭上眼眸。
也许是她的灵魂对雷霆昇有深深的眷恋与愧疚等各种原因,导致她的魂魄迟迟无法到地府报到,流连在人间。
直到一天,空间中突然出现一道裂缝,一股奇异力量将她的魂魄卷进一个黑暗的空间,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灵魂被撕裂的剧烈疼痛让她痛苦地哀号。
就在她感到自己神魂几乎要被撕成碎片时,一阵刺眼白光闪过,她下意识地紧闭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自己正身处大红色的喜房中,一个男人正在她身上卖力的进行着最原始的律动。
场景转换速度过快,加上撕裂的疼痛感与过度的惊吓,让她又一次晕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已是三天后,她的魂魄已附身在新嫁娘唐如宓身上,成了云王妃。
那三天之中,她作了很多梦,都是与唐如宓十六岁前的生平有关。
唐如宓是唐国公府大房唯一的血脉,虽然唐国公十分疼爱这个孙女,但因为父母早逝,她的个性十分软绵懦弱。
唐国公深知她的性子,不管是嫁到哪户人家都只有被欺负的分,嫁进皇家更是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最好上无公婆,下无妯娌,没有一堆亲戚,这才是最适合孙女婚配的对象。
国公府的身分地位摆在那里,不能随便找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嫁了,但门当户对却没有这种条件,这可把唐国公给愁死了。
就在唐国公烦恼不已时,皇帝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给他递了颗枕头,询问他是否愿意让国公府的姑娘远嫁到地处边疆的东焱州,嫁给负责镇守边疆,死了三任王妃,当年已经二十五岁的云王当继室。
唐国公盘算了下,云王虽然死了三个王妃,但据他所知,对方的后宅并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连通房都没有,云王的生母也早在多年前过世。
孙女若是嫁过去,上面没有难缠的婆婆压着,后宅也没有糟心的女人,云王又手握重兵,更是家财万贯,日子过得肯定舒心。
放眼京城,没有一个人的条件可以比得上,唯一的缺点就是封地东焱州远了点,位在边疆地区,日后孙女嫁过去,无法经常回京,想见孙女一面恐怕不容易。
但没关系,她无法回京,他离京去探望孙女也是可行的。
为了孙女好,短暂的思考后,唐国公马上替唐如宓定下这门亲事。
只是唐如宓不只性子软弱,身子也不太好,前往东焱州的路上一路舟车劳顿,加上心情苦闷,生了几次大病,严重的耽误行程。
眼看成亲日子快到了,新娘子却还在半路上,负责送嫁保护唐如宓安全的护卫队队长不顾她身子虚弱,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在成亲当日,迎娶队伍到来之前将唐如宓送到了边疆驿站。
一到边疆,唐如宓还来不及好好休息让体力恢复,便在丫鬟搀扶下与云王拜堂成亲。
好巧不巧那一阵子边疆发生动乱,云王率兵镇压,一直未在云王府中,直到成亲当天才自关外赶回,因此不知道唐如宓的状况。
洞房花烛夜时,身心俱疲的唐如宓承受不了过大的刺激与激烈律动,猝死在婚床上,而唐思露正好被那一道诡异的力量卷进这个叫做南晋的古国,附身在她身上。
唐思露从原主的片段记忆中得知,身上背负着克妻之名的云王陆云钧,其实在第一任王妃过世后就已不打算再娶妻,但皇帝为了平衡朝中政权,以及心疼自家兄弟身旁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照顾他,不顾他的意愿,一再为他赐婚。
皇命不可违,云王迫于无奈迎娶第二任王妃,没有想到第二任王妃嫁进云王府不到半年便过世了,紧接着第三任王妃亦是如此。
这期间先皇过世,新皇登基,新皇是云王的侄子,原想着侄子总不敢管到叔叔身上吧,万万没有想到新皇跟先皇一样,十分热衷于为云王赐婚。
放眼望去,京城世家中就只剩下唐国公府还有没婚配的适龄姑娘家,新皇便将脑筋动到唐国公府上。
唐思露醒来后在床上躺了三天,直到自己将唐如宓的记忆全部消化后,做出一个在这时代堪称胆大妄为的决定——
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