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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途似锦下堂妻(下) 第十六章 皇上认义妹(1)

  连彼锦收到见面礼也不客气,打开一看,是两柄金错刀,连烟岚却是看也不看,随手扔给了一旁侍候的丫鬟,乡下出身的村姑能给什么好东西?

  童氏看见自己盒子里是一对冰种满绿翡翠手镯,水汪汪的,非常漂亮,就连一旁见惯好物件的王氏都称赞的颔首。

  这也引得连烟岚多看了一眼,心里可不怎么高兴了。

  连彼锦把玩那两柄造型奇特的金错刀,连上头的字都不认得,可连家几个男人却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西汉末年枭雄王莽热衷制造金银钱币,又叫“一刀平五千”的金错刀是当时发行货币的其中一种,可使用的时间很短,不到十年的时间就被废除,因此存世数量很少。

  又因为它造型奇特,制作精美,也成为很多钱币收藏家的珍爱,历代文人雅士更留下“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的诗句。

  乐不染这两枚一刀平五千可以说是礼轻情义重。

  “爹,这是?”连彼锦问道。

  “是好东西,回去我再与你细说。”连竞晏也是钱币收藏的爱好者,一看儿子不识金镶玉,便打算拿样等值相同的东西换过来,收为己有。

  至于女儿那里,想必是女儿家家的玩意,他不在意。

  连烟岚斜睨着乐不染,见到她肌肤晶莹剔透,樱唇嫣红饱满,连烟岚的脸色更不好。

  没来由的,她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人都到了,传膳吧。”老太爷说道。

  一时间,丫鬟们提着食盒鱼贯的进来。

  家宴讲究的就是“平常”,老大媳妇和儿房孙媳妇穿得还算端庄,可老二家的女眷们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还穿上了大礼服,那个小的也不遑多让,简直俗不可耐。

  令连东天感到兴味的是乐不染这丫头却反其道而行,一改之前去给他请安时的清雅,这会儿多了浓烈的喜庆,还把家传玉佩给戴出来了,谦和不张扬的把他这老头子当挡箭牌,宠辱不惊,淡然微笑的神色很得他欢心。

  这丫头不是个弱的,想来在这府里是能生活下去的,至于能不能活得如鱼得水,就看她以后的表现和态度了。

  说是家宴,可连府这样的人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满桌的大菜,冷菜热菜汤菜小菜瓜果蜜饯点心糕饼,荤素齐全,厨子煎煮炒蒸炸的功夫全使上了,和满汉大餐没什么两样。

  连彼岸用白玉筷子给乐不染挟了一块松鼠鳜鱼肉,又用水晶白玉碗盛了佛跳墙示示意她尝。

  乐不染自从穿过来后,还没吃过这么多精致的大菜,因此是准备放开怀大吃一顿的。

  只是在座的所有人看见连彼岸竟然亲自侍候人,都掉了下巴,神色不明。

  乐不染觉得那佛跳墙滋味甚美,入口即化,也给不怎么吃的连彼岸舀了一小碗。

  乐不染盛给他的,连彼岸便吃了两口,吃完两口,自己拿了胰子细细洗了手,专心一意的给乐不染布菜、盛汤、剥虾、剔鱼刺。

  连彼岸是头一遭侍候人,满心等着乐不染的夸赞,却听到连烟岚啪地放下了筷子。

  连烟岚是知道她这大堂哥在这个家地位是很超然的。

  他曾是皇帝在潜邸时的伴读、陪玩,甚至是幕僚,后来就是整个连家都知道的事,大伯为了救遭刺杀的先帝命丧黄泉,大伯母哀恸之下也随着去了,他一天之内失去了爹娘,他不哭也不闹,就那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恍若没有灵魂的木偶,祖父无奈,作主让

  他去了军中历练,这一去就是十年。

  这些年他在皇帝身边办差,一年中只有在祖父的寿诞才能见到他,今年却只见礼物到,人连影子都不见。

  他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三房好脸色,应该说他对连家的人都是同样冷冰冰的态度,就算你开口跟他讲话,他也不见得会回应。

  她心里很早就不满了,要不是祖父一味的偏宠他,这个家哪里还有他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的位置?

  等祖父百年之后,看看这个家到底是谁作主?

  连烟岚是世家贵女,这样教养下出身的姑娘表面上虽骄傲却有涵养,但是她的涵养是看人给的,言语得体也得看对方的分量够不够,很可惜,乐不染在她心目中,连和她同桌吃饭的“格”都构不上。

  她有心摆摆派头,“我说你啊多吃一点吧,我们家的厨子可是御厨出身,别人想吃这皇宴般的菜色,恐怕得烧八辈子的香还不知道吃不吃得到。”

  乐不染吃了那块鱼的月牙肉,用夜光杯给连彼岸斟了一小盏的葡萄酒,也不急着要反击,脸上浮起没什么诚意的笑,“我这不正在享用吗?这样的满汉大餐想必你吃得不少?”

  “了无新意的宴席罢了。”连烟岚一脸的不屑。

  一连彼岸微微的抬了一眼,然后垂下眼。

  乐不染把剥好放在小碟子的虾挟给慢慢停下手的连彼岸,悄声道:“别因为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的胃口。”

  她眼波流转的见连彼岸吃了虾,又拿起调羹慢慢喝了翅尖酸荀汤,这才放下筷子,“二小姐命好,托生在连府,似我这般被爹娘放生的人,抛头露面,像野草般的过活,但是一枝草一点露,就算平日吃得没有二小姐好,也是活下来了。”

  “果然是蓬门小户出身,难怪这般的没规矩,不经过长辈主婚,你们就这么完婚,是哪家的规矩?”她得寸进尺,越说越起劲了,只是一桌的大人居然没人出声阻止她的无礼。

  就连王氏也只是微微蹙了眉。

  乐不染把一桌子人的神色都收进眼底。

  这些人,就连老太爷也闷不吭声的在冷眼旁观她会怎么反应,然后再决定要站在哪是吗?

  “这女人出身低贱的商户,还被夫家休弃,是个人人喊打的下堂妇,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她哪里配得上连家?没得让我们连家成为整个京里的大笑话!哥哥将来出去不被同侪笑话死才怪,爹爹的面子又往哪里放,更别提我以后出嫁,夫家会怎么看我了。”连烟岚这是豁出去了。

  在连家,除了出嫁的连锦绣,她是唯一的姑娘,老太爷虽然严厉,却是疼她的,只要在他面前表现的乖巧,父母更是没话说,京城上流圈子贵妇千金更是把她捧得极高,她想要天上的星星,谁敢摘月亮?

  所以,就算她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也不会有人真的追究她什么的。

  连彼岸眸色暗沉,身上寒气一丝丝渗出,身上的疏离和寒冬冰雪没两样。

  “不染是我认定的媳妇,是我真心想求娶,一生相伴的人,与你无关!”

  连烟岚被骇得脊椎骨宛如被抽掉般的软下来。“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乐不染轻轻的,安抚的拍着他的手背,“我们是来吃饭,不是来拌嘴的。”是挑衅的没品。

  华氏见女儿那委屈的样子,看似责备,其实是袒护女儿的说:“你这孩子,不管怎么说她可是你大哥刚入门的妻子,商家女养出来的孩子,哪有什么仪态和教养?说难听些……哎呦,”她用丝帕做作的掩唇。“没有爹娘帮忙相看,年轻人不小心见到一心想攀龙附凤的,遭了人家的道也不是不可能。”

  华氏逞完口舌后,瞥见连彼岸那一瞬间投射过来的眼神,冷汗立时沿着背脊滑下来,浑身冰冷,身上的布料一下就濡湿成了一片。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条蛇正往她的身上爬,而她就是那块腐肉。

  那是想致人于死的眼神,那个混帐想杀了她。

  连彼岸的性子,就是个怪物,叫人发怵,但她很快安慰自己,她可是他的婶播,是长辈,若说他真敢对她做什么,她是不信的。

  乐不染一直神情柔软的安抚摸着连彼岸的手,一直没放。

  乐不染对连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对她来说这家人和她唯一有牵连的只有连彼岸,大家是否能和平相处,那就得看他们是否敬她。

  连彼岸曾说除了祖父,其他人都不重要。既然是不相干的人说出来的话,她又何必在意?

  但是,她也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想捏都可以。

  她的声音干净冷冽又清脆。“婶婶随便怎么说我都没关系,但是侮辱到我娘不行,商户有什么不好?都说商人近利唯利是图,你们只看见商人在流通领域低买高卖,赚取差价,货得他们狡猾,不事生产徒分其利,但你们可曾想过,商业会带来社会财富的重新累积分配,这世上要是没有了商贾,哪来的货物流通,哪来你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和满桌的吃食,你们敢说你们名下没有半间陪嫁铺子?没有那些掌柜伙计用心计较的替你们打理,府里的一应花销,庞大开支花费,又从哪来?”

  都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没人会蠢得当面说商户低贱,这事会犯众怒的。

  华氏犯了最不该犯的错,但她高高在上习惯了,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错。

  自古以来商人始终是财富的宠儿,地位的弃儿,而地位会这么低下,和封建社会重农抑商的经济政策是分不开的,并不是它本身的错。

  乐不染看着被教育了的众人,男人们包括老爷子都点了头。

  连老太爷以为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见识很不容易了,王氏也淡淡的颔首,只有华氏母女不以为然。

  低贱的女人生得一张天花乱坠的嘴,否则是怎么进了连家门的?

  乐不染一说完这些,连彼岸便递过来一盅放了浮冰的葡萄酒。

  她喝了口,清凉润脾,索性把它喝个精光,接着,示意连彼岸再斟上。

  连彼岸瞧着喝了葡萄酒后微微醺红的双颊,更美得不可方物,拿来水晶壶,又少少的勘了一小盅给她。

  这位连大少爷,别说轻易侍候谁了,他根本是众目睽睽下把侍候这个女人当成乐趣了。

  桌上几个女人在吃味之余,想到自己的枕边人,成亲多年别说替她们挟菜,主动要他做点什么,马上一脸嫌弃的说家里满坑满谷的下人,是买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他一个大老爷侍候女人?

  就连王氏都睐了连竞诚一眼。

  华氏更是一肚子的气,男人靠不住,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子的身上,她无法阻止连彼岸的媳妇进连家门,要是连彼岸的媳妇生不出孩子就好了。

  乐不染这时候还不知道华氏恶毒的心思,她看似自言自语的自我调侃,“我这么聪明能干,有手有脚有脑子,会干活能赚钱,合着嫁了人是来吃苦锻链的?那我嫁人图的是什么呢?”

  吃饱了撑着,自找不痛快?

  乐不染想了又想,这才发现自己嫁这个夫君太不划算了,明明知道勋贵人家是个坑,还跳了进来,自己嫁人到底图的是什么?一时脑热?被男色勾引?

  应该是都有吧。

  “我爱重你,你是我求来的。”连彼岸不鸣则矣,一鸣,语惊四座。

  这么高调示爱的连彼岸教乐不染心跳得有些快,她真心觉得连彼岸这样对着她笑,真的好好看。

  “真是的,让你们过来吃顿饭,哪来这么多废话,你们身为连哥儿的长辈,有哪个真心替他打算过,京城的公子哥哪个不是十七、八岁订亲,十八、九岁就成亲的,能拖到他这把年纪的,哪户勋贵人家是这样的?”老爷子的目光威严得可怕。

  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连彼岸是那种能替他打算的人吗?

  放眼整个皇朝,只有他看不上人家,哪有人家嫌弃他的道理?

  老爷子还没训完,“他的性格冷淡,成天冰着一张脸,好像别人都欠他钱似的,这种脾气我见了都烦,更别提姑娘家了,如今能有一个肯跟他谈天说笑,不嫌弃他,又合他心意的人,已经不错了,你们却来挑三捡四,不像话!”

  老爷子就是连家的一言堂,他发了话,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

  “连家已经够风光显赫了,子孙辈不需要跟同样显赫的勋贵联姻,否则强强联手,很容易惹来皇家的猜忌,这一层,你们可曾想过?”

  连竞诚兄弟凛然挺身坐了起来,垂耳听训。

  “如今岸哥儿有了他自己看中意的姑娘,秀外慧中,知书达礼,待人接物进退有度,他肩负大房的重任,能找到与他心意相通,又能做他贤内助的女人,有什么不好?”他这孙子性情冷傲,让人难以接近,也不轻易接近人,这样的性格也只有这丫头才治得了。“你们祝福也罢,不看好也罢,染丫头的出身到这里为止,以后谁都不许再拿出来说嘴,尊重岸哥儿的选择。”连老太爷揉了揉太阳穴。

  乐不染微笑,她很想给老太爷拍手,不过她识相的什么表示也没有,只是继续给连彼岸挟菜,也顺道挟点软嫩,好入口的给老爷子。

  老太爷看着碟子里的蹄膀,这丫头怎么知道他好这一口?只是他年纪大了,儿子媳妇们管束得紧,久久才让他吃一小块过瘾。

  这丫头还真是个鬼灵精!

  “老二、老三从小没吃过苦,你们这些身为人家媳妇、子女的就更别说了,一个赛一个好命,许多人家一辈子也吃不上的宴席到了你们这里半点不稀奇,一个个自视甚高,眼睛长在头顶上。”

  他们哪里知道他和大儿是苦过来的,最穷的时候,吃的是山里的野菜和米糠,喝的是山泉里的水,冬天爷娘仨裹着一床破棉褥子取暖过冬。

  这一顿饭,他哪里听不出来老三媳妇的意思,他故意让她说,为的是想看看这丫头会怎么应对。

  他虽没有门庭观念,但是如今的连家是什么地位,可不是坐享其成这么容易,她想成为连家的主母,将来很多情况她都要面对。

  她倒好,该闭嘴的时候闭嘴,该反击的时候也恰如其分的反击,该吃……也没少吃,真是个心宽的。

  没想到老爷子话刚说完,小厮在外头禀报说圣旨到。

  都这时候了,怎么会有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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