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白岳伦分心地点下头。
侧头看著他,发现他脸上的疲累;她还以为他是个只会玩乐的公子哥儿。
“最近公司有个案子由我负责,所以会比较忙一点,你呢?”白岳伦让她先进电梯,然后随后跟进,“等我很久吗?”
“如果是梦幻娃娃会说——”陆祖涓缩肩说道,“没有,我只来一下子。”
“那母夜叉呢?”
她不以为然地瞄了他带笑的嘴角,“母夜叉?”
“你张牙舞爪的时候是挺像的。”
狠瞪他一眼,“你真的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白岳伦忍不住哈哈大笑,忙了一整天,能这样笑一笑,真是件舒畅的事情。他拿出钥匙将门打开,“老实说,你到底等了多久?”
“大概三个小时吧。”
“哇!我该跟你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有事先告诉你。”陆祖涓打量了一下四周,“比我想象中的干净。”
“这得归功于钟点清洁工。”他很老实地回答。“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让陆大小姐等我三个小时?”
陆祖涓瞄了他一眼。
“直说,”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跟我不用客气。”
她坐了下来,“那我就直说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松开领带,瞄了她一眼,“不要在你爸妈面前拆你的台吗?” '
她几乎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点了下头。
“我才不要。”他无赖地笑笑。
这个答案不在她的预期之中,“你这个死人头——”
“有点礼貌好吗?我有名有姓,不叫死人头。”这女人的直言无忌还真令他惊奇不断。
“你都可以叫我母夜叉,我为什么不能叫你死人头?”
“好吧,基于公平互惠原则,你开心怎么叫就怎么叫,不过我的答案还是不变。”
“你……”
“我先去洗澡,想喝点什么的话,自已去冰箱拿,”白岳伦说道:“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自在一点。”
陆祖涓怔愣地看著他,“有没有搞错?”
“没有啊,顺便替我倒杯水,我等一下要喝。”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奴隶,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请替我倒杯水,我们等一下再谈。”
他自以为是的态度几乎使陆祖涓傻眼,今天原本是想要拿回主导权,现在却反而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白岳伦尽可能加快速度洗了个澡,然后回到客厅,因力他对这个全新的陆祖涓一点把握都没有,说不定大小姐一个不高兴,在他出来前,先甩门离去了。
不过她没有,虽然一脸气恼,但还是坐在沙发上,而桌上并没有任何杯子的踪影,这代表著——如果他要喝水的话,需要自己动手。
耸了耸肩,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来,还替她倒了一杯,希望冰水可以降降她的火气。
“好吧,”深吸了口气,陆祖涓重新控制自已的脾气开口,“让我们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喝了口水,白岳伦对她挑了下眉。“理智?”
从假面具被他拆穿之后,这女人根本没有所谓的理智可言,现在竟然跟他说理智?
“我承认我对你不太礼貌。”她略微僵硬地说。
他看著她,几乎忍不住要笑了,不过他渐渐了解她,如果他现在真的笑出来,她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把桌上的冰水往他身上泼。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人。”向他坦诚实在比她想象中困难,“只是,我妈妈没有女儿,从我……到陆家之后,她就把我打扮成一个洋娃娃的样子,她喜欢我那个样子,我也没有反抗,毕竟他们是好人,对我那么好,我听他们的话,好像很理所当然。我做了许多事情,只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对我失望。”
白岳伦静静看著她,没料到她会向他坦诚,更没料到她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他一直以为她天真地从来没有去想过现实生活。
“你可以为了迎合他们而假装,”他轻声说道,“但是对我,你可以自在做自己。”
“不,其实说穿了,你跟他们并没有两样,”陆祖涓悻悻然地回答,“别急著否认,你一直认为我柔弱得需要依附他人而活,你讨厌这样的我,巴不得跟我划清界线,最好从此消失在你的世界当中。”
他轻摇下头,她的话感到惊讶,“不!我并不讨厌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从未讨厌你。”
“是吗?”她热辣辣地反驳,“我虽然姓陆,但根本就不是陆家人,我只是陆家在日本分公司那个因自杀死亡的主任的女儿!陆家善心大发收留了我,说穿了,我只是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的小孤女罢了。”
他皱起眉头,她说的这些话怎么那么耳熟?
“忘了吗?”她的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你忘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是当年你出国的时候跟你爷爷说的话!”
白岳伦不由得沉默了。隐约之间,似乎真的有这么一回事。无疑的,年轻的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他深深地伤害了她,而那时她还不过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他注视著她,克制想伸手将她搂进怀中安慰的冲动。
他真的从来没有讨厌过她,甚至还有点喜欢她,毕竟她是个柔顺的女人,不过当然,那是他之前的误解。
“原来,”他轻声说道,“该道歉的人是我。”
陆祖涓摇头,“你说的是实话,只是你的担白让我明白了许多事,从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好好为自己而活,不再活在别人的期盼底下。我做得还不错,我高中毕业时,我爸妈和你爷爷都希望我到英国跟著你,但我决定去美国。”
“在那个陌生的国家,我自在地做自己,还认识了钧亭,回国之后我用在美国餐馆打工所赚的钱跟她一起创业。一开始并不容易,但现在我们做得不错,一切都很好……直到你回来。”
白岳伦心中五味杂陈,听她的口气,似乎是巴不得他最好不要再出现。
“因为你回来,所以我又要为了见你而做许多准备,我们的家人还是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
“而你不愿意?”
他的问话使陆祖涓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迎上他。
她实在无法向他坦白自己内心对他的复杂情感,他毕竟曾经是她心中的一个梦,对她而言很重要,但是她不会放任自己,认为这个男人可以成为她世界的一部分。
于是,她摇了摇头。“我要我的婚礼工作室成为业界最顶尖的,不靠陆家也不靠白家,只靠我自己。我并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你。”
她的话引来了一片可怕的岑寂。
他的目光静静地看著她。如杲当年他的话狠狠地伤了她,今天她的话也快狠准地反击了他一拳。
只不过他无法怪她,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不可否认,有时他确实是个自私的人。
最后白岳伦露出一个笑容。“我明白了。”
低沉的声音几近低语。“我很高兴今天你来找我跟我说了这些。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比较想要把她留下来,不过他什么都没做。
“不用了!”她摇头拒绝,“我自己有车。”
他挑起浓眉,“如果我坚持要送你的话,你会发脾气,对吧?”
“对!”
他深呼吸一口气,“好吧,听你的。”
但只有这一次,他会好好想个办法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身上总是散发一种温柔甜美的气质,而现在,纵使她的言谈举止一点都不女性化,甚至有点粗鲁,但还是吸引了他。
虽然在大街上比中指很不雅、但是那一瞬间却令他感到震撼,觉得她是一个不造作而且美得惊人的女人。
不过在这一刻,他聪明地选择当一个和善的朋友。
他伸出手,在她惊讶的神情之下给了她一个拥抱,并在她来不及有反应前,放开了她。
“对不起。”他轻声地说。
陆祖涓真的没有料到他会这么温柔地向她道歉。
她情愿他还是之前那个对她讥讽的大男人而不是温柔体贴的君子,因为前者好应付多了,后者的温柔足以软化她。
慌乱起身,她在情况更令她迷惑前结束他们的谈话,转身离去。
不过一直到她骑上她的小红时,才想到,她好像没有得到他的承诺,所以今天……她白来了。
可——真是白来吗?
她抬头看向白岳伦住处的方向,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向她袭来。
想起了那个友善的拥抱,她曾经想过被他拥在怀里会是什么感觉,而如今,那已不再只是想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