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旁的石杰、越瓦纳及老管事则拱手行礼,三人的举动,让奴仆们全好竒的转回头,一见大少爷跟秦嬷嬷也来了,众人急急的转身行礼,在贺乔殷摔手示意下,众人再回过身,个个站得直挺挺的,动都不敢乱动。
“再过十日,冯姑娘即将成为我们贺府的大少奶奶,成为贺府的当家主母,她就是府里的规矩,人只有听话的分儿,知不知道?”白发苍苍的老管事一脸严肃的说。
“是!”众人异口同声,中气十足。
老管事说完后,即毕恭毕敬的请冯雨璇上前说话。
走到厅堂门前,冯雨璇深吸口气,清澈明眸——梭巡过下头黑压压的丫鬟、小厮及嬷嬷等人。
每仝人都很严肃的看着即将接掌当家主母的天仙美女,但心里皆有不安与评判,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肯定要说上一长串的训话吧,毕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心计城府非比常人。
气氛肃静中,冯雨璇轻咳一声,开口,“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开始了,要威吓他们了,他们个个心惊胆颤。
“活人跟死人。”她又说,然后停顿不语。
全员呆若木鸡,啥意思?接下来呢?
管事跟石杰则是满脸黑线,这是打算撂重话?还是要下马威?
她轻咳一声,很认真的又说:“其实我说的也不对,这世上还有另外两种人。”
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她。
“男人跟女人。”她又说。
什么啊?!大家全傻了,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孩子不是在逗大家笑吧?”秦嬷嬷都想笑了。
贺养殷黑眸里满是兴味,在商场上见多识广,也遇过不少人,但如此特别的女子,他的确是生平首见。
“噗噗噗——不好笑吗?你们好严肃啊,我都不知怎么开口了。”冯雨璇突然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这一笑,整个人更亮,更让人惊艳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笑的,反正,这如银铃般的笑声像会传染似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许多。
冯雨璇拍拍手,一脸满意,“太好了,这才好说话嘛,做事情呢,要细心,要用心,但太严肃,对身子也不好,摆臭脸似的,主子们见了还以为欠你们好几年的工钱呢。”
“哈哈哈——”众人又笑了。
冯雨璇甜甜一笑,“其实呢,我现在还没什么资格跟你们说话,但是,前任当家主母突然生病了,刚刚还差身边的嬷嬷来跟我说,我现在就可以上任。”
听到这里,每个人又安静了。
秦嬷嬷也看了贺乔殷一眼,“这事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才让管事将奴仆都叫来,有人迫不及待要雨璇出糗,我总得替她先铺路。”他笑说着,但眼睛仍未从冯雨璇的脸上移开。
“你倒是宠她呢。”她笑着道。
“我不管过去当家主母有没有很强势?有没有说一不二?或者,有没有偏心。”冯雨璇仍在跟奴仆们说话,“就我而言,日后呢,你们各司其职,我会分配工作,还分组打分数,届时,哪一组人员做得最好,另外有奖金,分数太低的,不仅得扣薪,还采整组连坐法,总之,得一起承担好坏就是了。”
奴仆们互看一眼,怎么好像很复杂?
“放心,相关办法一定会让各位明白的,若有不平想申诉者,我也会设定管道,还有,什么下绊子、陷害来陷害去的手法,一经发现并查证属实,扫地出门,回家吃自己,赏罚分明。”
她说话软软甜甜的,但言之有物,态度更是亲切大方,这让最初那两名闲来无事就偷溜来这里嚼舌根的嬷嬷,简直看直了眼。
瞧瞧,声音不再如蚊蚋,头也不再垂得低低的,反之,整个人因为那双灵活慧黯的星眸显得光采动人,一张我见犹怜的出色容貌少了点仙味,多了些凡人气息,这哪是当时被奚落嘲笑,习难辱骂的侯门庶女?
冯雨璇说得差不多了,就让两位嬷嬷留下后,让其他人全干活去了。
两位嬷嬷连忙行礼,心头直打鼓。
“我身边没人,管事要我看顺眼的留下,就劳两位留在我院里帮忙吧。”
两人眼睛一亮,这不是肥缺吗?在未来的当家主母身边。
“冯姑娘动作倒快,不过,两位老嬷嬷已育年纪,还是得找两个年轻点的近身侍候较妥当。”秦嬷嬷说。
“我也有同感,那就麻烦秦嬷嬷了。”贺乔殷也点头附和。
“真的觉得麻烦,就早点弄假成真,我想抱娃儿。”秦嬷嬷说到这,像是想到什么,蹙眉道:“那几个通房问我,可否过来夜云轩见见未来的少奶奶?”
“我们大婚之后,再去吵她吧。”他说。
“你还真的很疼她呢。”秦嬷嬷笑说两人说话间,冯雨璇已经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石杰、越瓦纳,两位老嬷嬷则被老管事叫去,吩咐她们在夜云轩日后要做的事。
“我说的还可以吧?”冯雨璇笑咪咪的看着他们。
“很好。”贺乔殷笑说。
她眼睛熠熠发亮的再看向秦嬷嬷。
“大少爷都说很好了,我还能说不好啊?”秦嬷嬷出言调侃。
“当然可以啊,每个人看法不同,提出来讨论,才能改进。”她很认真的说着秦嬷嬷笑着直点“这点很可取,我相信大少奶奶一定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当家主母。”
“我也相信。”贺乔殷凝睇着冯雨璇的目光能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我还得回书斋去处理一些事,你有什么事可以找秦嬷嬷帮忙,或找管事也成。”
“嗯。”莫名的,她被看得一颗心扑通乱跳。
他朝她微笑,再看秦嬷嬷一眼,便在石杰的随行下离开。
秦嬷嬷主动向冯雨璇提及丫鬟一事,“大少奶奶成了当家主母后,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是不够的。”
冯雨璇从善如流,而秦嬷嬷更是个行动派,翌日,她已从人牙婆子那里选了两名看来就赏心悦目的小丫鬟,她们皆被训练过怎么做事及侍候人。
一个叫春黎,一个叫秋蓉,两人都长得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
一个活泼,一个文静,冯雨璇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她们了。
秦嬷嬷留下两人,便先行离开。
冯雨璇也唤来两个嬷嬷介绍给两个丫头,然后,再一脸认真的说:“我这个人很护短,但前提是,我的人是忠诚不二,不耍嘴皮,不阳奉阴违。”
她眼眸清澈的看着战战兢兢的丫头,还有头发灰白的嬷嬷,“一旦你们成了这样的人,不管谁出了任何差错,我这个主子都会一肩扛下。”
两人诧异的看着她,但随即很有默契的跪下,“春黎(秋蓉)谢主子。”两位嬷嬷也马上要屈膝下跪。
“别别别都起来!”冯雨璇连忙上前拉起她们,一脸认真的说:“我这里不玩这种的,你们千万别跪,我会扣薪饷的,记着没?”
四人飞快的交换目光,但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奴婢记着了。”
就在贺府的婚事如火如荼的筹备时,庆州的和郡侯府也得到消息,府里上下又惊又喜,贺乔殷乃商业巨擘,南方航运大富豪,皇城多少店铺,南方又有多少店铺,日进斗金,而侯府所出的庶女就要成了当家主母。
和郡侯冯万里大乐啊!他笑容满面的喊着,“来人,快,快备份厚礼,备马车,我得马上去见见亲家公、亲家母啊。”
侯爷的脸皮有铜墙铁壁那般厚吧,府里小厮丫鬟暗暗在心里鄙视着,当初六小姐冯雨璇去冲喜,侯府没半点嫁女儿的喜气,整座宅子静悄悄的。
这回可不同了,府里见风转舵的人精不少,不过一会儿功夫,侯爷夫人及几名妾室全笑眼眯眯的往侧院去。
冯雨璇的生母岳氏与年岁差距甚多的庶妹就住这里,大伙儿或站或坐,向两人通知这天大的好消息。
“真的?雨璇耍尚贺府嫡出大少爷的正妻?”岳氏不敢置信,但喜悦的泪水已不自禁的流下。
“这消息都从皇城传到咱们庆州来了,多少人上门恭贺呢,侯爷更是迫不及待的坐马车到皇城去了。”
侯爷夫人王氏心里着实妒嫉,贺乔殷可不是泛泛之辈,虽然是商人,但在南方与多名皇亲官商交情深厚,谁不卖他面子,他可是他们眼中的金山银矿啊。
她真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好康的事儿,当时贺府辗转派媒人上门媒合冲喜一事,她就该把自己的女儿推出去,而不是对侯爷吹枕边风,让懦弱的冯雨璇去。
“你哭什么啊,你女儿好命了,你还会差到哪儿去吗?”侯府棑行第一位的姨娘受不了的说了句。
岳氏将小女儿抱在怀里,没理会那几个尖酸刻薄的脸孔,“映璇,姊姊能过好日子了,老天爷总算想到你那可怜的姊姊了。”
“那娘别哭啊,要高兴,替姊姊高兴。”小小的冯映璇早熟的为娘亲拭泪。
“嗯,不哭,娘不哭。”岳氏将小女儿抱得更紧,泪还是拼命的落。
另一方面,冯万里已乘着马车,约两个时辰后,抵达皇城的贺应。
但他没想到随行的小厮在报上自己的身分时,他竟然还被人晾在门外好一会儿,待里面去请示主子后,才让人引进府。
贺府里处处雕梁画栋,并且正在粉刷、装饰,布置得喜气洋洋,随处可见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让他羨慕不已,但更让他意外且不解的是,贺府内竟没半个主子现身招待他这未来的亲家公,这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带路的奴才早在大少爷的指示下,直接领着冯万里一路往府宅深处的夜云轩去。
虽是偏僻别院,但四周花繁叶茂,屋里的摆饰家具也比寒酸的和郡侯府好上许多,冯万里在椅子上坐下,来回打量这不大不小但雅致的厅堂,一名老嬷嬷为他倒了杯茶,随即退到一旁,而引领他过来的小厮也退到门外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等到不耐烦正要喊人时——
门口一抹蓝影映入眼帘,老嬷嬷跟小厮似乎喊了一声“小姐”。
他没好气的起身要骂人,却是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看着轻移莲步走到面前的女子,眉头也拢紧了,这、这张出色的脸庞的确是冯雨璇,但她又不太像冯雨璇,那神态、气质都不像他那怯懦软弱的女儿。
冯雨璇是第一次看到原身的父亲,透过原身的记忆,她忍不住在心里哺:弃这个格局太小、没眼界、没胸怀、没亲情、没血没心没肝没肺的烂咖父亲。
冯万里吞咽了口口水,眼见这一双澄澈明眸里的厌恶与不屑一波波的往他杀过来,这——这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只会哭得全身发抖的儒弱女儿身上?
冯万里被吓得跌坐回椅子上,抖着手指着她,“你、你是雨璇?”
她突然嫣然一笑,“爹糊涂了吗?我这张脸不是雨璇是谁?”
他呐呐的道:“是、是没错,可是——你……这模样、这性子……”
“变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低头,深敛眼底的悲哀,不愿让他看见,属于原身的记忆,让她的情绪变得有些沉重。
她在他对面坐下,丫鬟上前为两人倒了杯茶,再退了出去。
“女儿怎么能不变? 一个人被丢在贺府,若不学会自立自强,怎么可能扭转自己的命运?你说是不是?父亲。”她定定的注视着他。
冯万里笑得尴尬,但他也不愧是读书人,引经据典、出口成章的说起他的无奈、他的苦衷、他的不舍,在动之以情后,竟还厚脸皮的希望一旦她成了贺家的主母后,能偷渡些金银珠宝回娘家,还说其他嫁得好的姊妹们也是如此,大家都非常孝顺,能体谅他要养一大家子的艰辛。
冯雨璇抿紧唇看着他厚颜无耻、滔滔不绝的说着,简直、简直——太恶心了,她真想吐了,竟还教她如何挖贺家的钱。
“男人都不喜欢太情明的女人,贺家大少爷的父亲就是一例,你成了当家主母更要切记,小心扮猪吃老虎。”万里自以为慈爱的看着她,谆谆教诲着,“当然,贺家随处一看都充满了粗鄙的铜臭味,他们一开始愿意与咱们候府结成亲家过是想提高自家地位,附庸风雅,所以,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这孩子千万别觉得内疚,要知道,没钱可是万万不能的啊吧啦吧啦,怎么一个男人可以如此长舌?
也难怪啦,她这算是咸鱼大翻身!她懒得听内容,免得怒火高涨,就当他在唱歌吧,但听得久了,听到她都困了,他还是说个不停,她只能拿起茶杯喝口茶,边神游去也。
“对了,贺家人都不在吗?丑媳妇也要见公婆,贺大公子也该见见我这准岳丈吧,婚礼不是在筹备,不必派媒人上门吗?下聘的礼呢?”
冯万里愈说愈不高兴,忍不住拍桌了“砰”地一声,让冯雨璇回神,看着他斯文脸上的怒火,她突然明白贺乔殷为什么不许贺家人见冯万里,甚至连他也不会见他,而只交代她一些话……
“我的准夫婿只交代一些话,耍我转述给父亲。”她放下杯子,淡淡说着。
“什么话?”冯万里心头突然有一股不安的预感。
“前债清了,父亲要的都会有,但他若是父亲,他会安静的让我成亲,不做任何要求,或许他还会尽尽半子的责任,不然,后悔的绝对会是父亲。”她垂下眼睫,嘴角一扬。
弦外之音就是前债的金额绝对超乎他的预料,让他悔不当初。
冯万里脸色难看的看着她。
她抬头,目光澄澈的回视。
许久后,他闷闷的撩袍起身,无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