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事要他收拾,她满脸绯红,他揉揉她的头发说:!“没关系。”借用他的电脑,不小心弄乱他的程序,他不气恼,笑笑说:“没关系,我来看看,可以解决的。”
东一句没关系、西一句没关系,他给了她,全世界最大的包容力。
柴米油盐酱醋茶,是所有小夫妻都会碰到的问题,阿尚一手全包办了,没让她遇见这些琐事,但同居一个屋檐下,多少会碰出火花,幸好阿尚是个相当优良的打火弟兄,火还没烧起来,他已经灭掉火种。
就像那次,她约了老朋友出门,发现阿尚只替她准备保养品,没有化妆品时,她折着脸,把头埋进膝间,心情恶劣到极点。
还没出门,她已经开始想象得出她们的刻薄嘴脸,讪笑着说:爱情万岁,面包不对,我不懂你在想什么,跟着一个穷到连钻石都送不起的男人,真的会比较幸福吗?
她痛恨想象那种情景,却无法阻止自己无边的想象力,她知道计较她们的话没有意义,却没办法让自己不在意。
阿尚没多说废话,扳开她两只手,拉着她走到穿衣镜前,站在她身后,扶正她一张脸,问:“请告诉我,镜子里那个女生是谁?”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说:“你还不认识她吗?她是那个蹭了你好几天饭的女人。”
“是叫李薇的那个吗?”
“还有别的女人敢像我这样占你便宜?”她嘟着嘴走到床边,端起他带来的牛奶,喝掉一大口?
他跟着走来,抽走她手上的杯子。
她不解他的动作用意,问:“你做什么?”
“我怕我等一下说完话,你会把它浇在我头上。”他的口气逗得她发笑。
“你打算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嗯,我要说逆耳忠言。”
“讲吧,我会尽力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勾起她的下巴,细细审视一圈之后说:“首先,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用化学药品荼毒这张美丽的脸庞,想毁容吗?是因为你受过情伤?不然,为什么要残害自己?”
“你说什么鬼话啊。”她瞪他一眼,他口中的“化学药品”可是贵得吓人。
“我知道有许多女人想靠化妆品替自己易容,但相信我,易容后的李薇很可怕,她像戴了面具的扑克牌女王,如果你的目的是想告诫所有人一一请钜离我一百公尺远,那么,走吧,在约会之前,我带你去购足全套武器。”全天下只有他会把化妆品形容成武器,她想装臭脸摆给他看,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牛奶给我。”她抬高下巴、伸出手。
他苦着脸。果然是“忠言逆耳”!叹气,却还是把牛奶交给她。
她端高牛奶,斜眼瞥他,下一瞬,仰头,把牛奶全喝进肚子里,一滴不剩。
他笑了,她也笑开。
那天和老朋友的约会,情况比她想象中好,虽然没化妆,但他给她买了一套很合适的典雅小洋装,那天没有人讨论她的妆容,只是有人问“装萌啊,你想诱拐未成年少年?”还有人口气暧昧问:“是不是因为爱情的滋润,让你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因此同居第一个月,她发现不化妆也可以出门,而从她身边走过、回头多看自己一眼的男性,并没有比过去少。
然后,她将那条被她奉为“化妆出门是种基本礼貌”的信仰丢掉,从十六就开始化妆的她,肌肤有了自由呼吸的权利。
接着,同居第二个月,她开始懂得物价是什么,以前她只认得签单,多数时间连数字都没有多看,现在她明白,自己的薪水有多微薄,而同事对她的嫉妒理所当然,穿着一年薪水到公司上班的女人,真的既过分又嚣张。
她开始学着逛大卖场,学着慎用得来不易的金钱,也学着人人都必须懂得的存钱概念。
阿尚说她不需要这么辛苦的,但如果不想当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她认为这点辛苦必须承受。
同居第三个月,她发觉阿尚像侦察机,懂得她一言一行的背后意义,这让她这种心口不一的女性很便利,他不会对她的任性发脾气,他总是一眼就瞧见她的委屈,他懂得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他永远清楚在她说不的时候,要多看两眼她的表情。
因为他的懂得,让她觉得备受呵宠,她想,如果她真的依母亲的意愿,嫁给一个用金钱堆起来的男人,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理解这种感受。尾牙那天,老板办桌请吃饭,除了公司员工,还请了几个知名作者。
有位作者不光写书,还是电视广播界的名人,那天一到场,就拉着另外也作者尖叫,“你买了?这是的幸运草珠宝表,是今年最受瞩目的款式,我记得要卖四十几万吧?”听两人讨论完那只价值四十几万的表后,继续讨论在瑞士买的六十五万劳力士表,再讨论脖子上价值百万的宝石项链,听得李薇频频翻白眼。
她低声问阿尚,“我以前有没有那么讨人厌?”
他还没回答,在一旁偷听的小芙抢快一步说:“你光是穿那样进公司就够讨人厌了。”要是再讲那种话,她会被她们哨得尸骨不存。
见李薇嘟起嘴巴,阿尚拍拍她的肩膀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讨人厌过。”他的话让一群暗恋他的女同事吐舌,小芙更忍不住斜她一眼,说:“你现在更讨人厌。”另外一位女同事皮笑肉不笑接话,“等阿尚看清你的真面目、重返正途,你就不会那么讨人厌。”看她们那样,李薇刻意哈哈大笑几声,回应,“被嫉妒的感觉真是棒呵!”她的话尚未招惹白眼无数,一名侍者不小心把饮料弄翻在名作者衣服上,吸引大家目光。
阿尚在她耳边低语,“仔细听,她马上要告诉我们,那件衣服值多少钱。”果然,阿尚才说完,知名作家立刻放声尖叫,“天呐,这件衣服要十七万耶,我才第一次穿……”噗哧一声,捂着嘴,李薇笑歪在阿尚肩膀上。
后来她封那位作者为报价机时,他说:“把那么多钱放在身上,还不如去做公益。”同居第四个月,她发觉有自信的女生不需要名牌包、当季新款洋装来虚张声势,她的头发没有用离子夹或电棒,天天制造新效果,也还不错看,而没有高跟鞋可以衬托的两条腿,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短。
因为阿尚的态度让她相信,没有限量款或由知名设计师打造行头,人类也可以活得自信满满。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讨人厌的尾牙对她来讲还是有收获的,虽然名牌不重要,她还是在抽奖时,抽到第一特奖——名牌对表。
她一只、阿尚一只,他们总算有一项俗物来证明两人关系匪浅。
同居的第五个月,农历春节悄悄地接近了。
李薇打电话回家,本想探探妈妈的口气,看她能不能带阿尚回去吃团圆饭。
会打这通电话,是因为她知道,今年家里会倍加冷清,因为大嫂离开大哥了,大哥根本提不起劲过年,而外国学校不放农历年,王叔和王婶请了假,决定到国外和儿子团聚,家里只剩下爸妈。
没想到,接到她的电话,妈妈竟然摆臭脸、装高调,问:“知道在外面日子难过了吗?要回来,可以,以后什么事都得听我的安排。”听到这里,她想也不想,直接把电话挂掉,腮帮子鼓得像求偶中的青蛙。
阿尚一如往常,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只消一眼,他就看出这通电话传达了什么讯息,他递给她一杯卡布奇诺,笑问:“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以为今年可以到你家打游击,因为我爸妈和大哥大嫂决定到大陆陪我二哥二嫂过年,安慰出门游子在外打拼的辛苦。”
“你不跟着去吗?”她清楚,他应该去的,农历春节一直是团圆的重大节日,而他们还没结婚之前,什么都不算数。他定眼望着她,轻唤一声,“傻瓜。”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在家?他承诺过的话,不会更改。
“我还有工作没完成。”他坐到她身旁,让她自然而然靠到他肩上,然后拉起毯子,把两人盖住。寒流,好冷。“所以……”
“所以今年过年,只有我们两个。”他像宣布减税似的,口气激昂。
“两个人的年啊,那要怎么过?”
“既然要准备过年,我们得按部就班来,第一,年终要拜门口?”
“好啊,我还没弄过那个呢。”她开心得像个小女孩,两只手在毯子底下猛拍着。
“还有,得把楼上楼下都大扫除一番,你可以帮我吗?”
“当然没问题,我现在的打扫技术可是大精进呢,我们明天就到大卖场买清洁用品。”
“说到大卖场,我们还得办年货。”他指出过年最让人兴奋的工作。
“听说某些大卖场在晚上十二点过后去结账,就可以买两千送两百。”他笑望她。千金小姐也懂得省区区两百块钱了?不晓得是不是他太亏待她。
“我们不差那两百块,何必熬夜办年货。”他知道,她很重睡眠。
“两百块不少了。”
“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穷。”
“有,可是我决定要学着过生活。”她语气坚定。
虽然家事还是做得不怎样,东西老是忘记摆回原处,房间仍然乱成一团,但她的确在改变中。
“你学得非常好,也很努力。”他拍拍肩膀上那颗头,给予鼓励。
“是不错,但还没有非常好,我有自知之明。”她皱皱鼻子。
“是吗?你给自己定的标准很高哦。”他侧过脸,看着她微噘的红唇。
“别忘记,我早上才把你刚养出来的九层塔当杂草拔掉。”想起这件事,李薇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她想到早上她把九层塔幼苗拔掉时,他惊呼一声,眼睛瞪得极大,好像她拔掉的不是九层塔而是摇钱树。“没关系,再养就行了。”
那棵不是普通的九层塔,是经过改良的品种,是大哥花了大把心血才培育出来的,而他用了几十颗的种籽,只成功养出一棵。虽然心很痛,可是看见她献宝似地把杂草捧到他跟前,他怎么能够假装不知道,她很想帮他做些什么。“我还把肥料当成鱼饲料,丢进池塘。”她想起自己做过的鸟事,还真不胜枚举。“有那些肥料,明年池塘里的莲花一定会开得很好。”经过三天的仔细观察,发现池塘里的鱼还没有死亡迹象,看来它们已经逃过命中劫数,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相信它们会越磨练越坚韧。
“每次陪你去晨跑时,老要你背我回来。”她是饲料鸡,当不了放山鸡,体力爆烂,每次跑不到目标路程的一半就撒娇耍赖,非要他把她背回来。
“这样正好,可以做负重训练。”
事实上,他喜欢背着她跑,喜欢她在他耳边说话,喜欢听她软软的调子、甜甜的嗓音,不断说着五四三二一。这个对他而言,并不辛苦。“阿尚,一直替我收拾麻烦,不累吗?”她坐直身,转头望向他的眼。
“幸好有你的麻烦可以收拾,不然生活那么无聊,漫漫长日才难熬呢。”五个月的同居生活可以培养出很多默契,也可以彻底了解对方的言行,只要有心。
因此他证明出,她是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女生,一个不矫揉造作、其实可爱的女人,喜欢她,理所当然。
“阿尚。”她的额头碰上他的额头,她爱上当他的哈巴狗。“怎样?”他摇摇头,磨蹭着她的额,对于肢体亲昵这回事,他们已经习惯。
“我最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能够嫁给你,是件非常非常棒的事”
“所以心动了吗?”他开玩笑的问。
“嗯,很心动。”她郑重点头。“那么你还愿意娶我吗?”问完,她没等他的答案人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身子一歪,仰躺在他的双腿上,由下往上看着他的下巴。
这段日子,她对他的背影着迷、对他专注工作的神情着迷、对他温柔的眼神着迷……现在,也对他性感的下巴感到着迷。
伸出食指,她轻画他的下巴,刺刺的、痒痒的,她咯咯笑着。
他握住她的手,收在胸口,那颗心跳得又沉又重,速度却快得可以媲美他慢跑过后。
缓缓张开掌心,她用手心倾听,倾听他的心音,理解了他的答案,她笑,笑得眉弯眼弯,笑得幸福洋溢,她说:“阿尚,我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