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满肠肥的钱大户看见子京走出来,身后跟着他日思夜想的韩希帆,一颗心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真是美丽啊,已经五年了,她不但半点不显老,风华更胜。
得不到她,害他日思夜梦,梦想把她压在身下,听她呻吟、看她妩媚地缠着自己,迫不及待了啊!
佳人在前,他想亮出自己的长处。
他的口袋很深,深到可以装满所有女人的三尺垂涎。
于是他大手一挥,扬声道:“全部的人都给我出去!”
他放话,马上有数名家丁跳出来,推拉拽扯,粗鲁地将客人给赶出去,但好奇心人皆有之,虽然被赶出门,还是聚在铺子前看热闹。
“钱大户,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赶走我们的客人?!”子京不满,上前一步怒问。
“别急,小哥儿,怎么个子长大了,脾气还是一样拗?这么急躁,怎么能当个好掌柜呢?放心,今儿个他们吃的全算在我帐上,看清楚了,这是一百两银票,够吧!”
他终于有机会在希帆面前亮出自己的实力了,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骄傲。
有钱是呗?好,不帮他花花,怎么对得起天下百姓?
希帆走到他跟前,浅笑道:“一百两怎么够?咱们这里的菜已经涨价不说,钱老爷这一手,不但坏了咱们铺子的信用,更坏了我的声誉,这林林总总算起来,至少得一千五百两。不知道钱老爷付不付得起啊?”
一千五百两?!这是狮子大开口,抢钱呐!
钱大户眼底透露出不舍,希帆舍不得对儿子激将,但对钱大户可没有任何心疼。
见他不语,她又道:“唉,这话不是白问了吗?钱老爷的表弟是谁,是大名鼎鼎的龚大人,奉县的县太爷呐,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吧?不过要是真的拿不出来,也没关系,就请钱老爷写张借据,小妇人上衙门找龚大人要,如何?”
语带挑衅,希帆斜眼望向钱大户,似笑非笑的眉目更添几分妩媚风韵,看得钱大户心痒难耐。
他低笑两声,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全部迭在一起,往希帆面前挥两下,说道:“给就给,一千五百两买一个大美人,划算!”
希帆看也没多看他一眼,劈手夺走银票,瞟了眼里头的数字,好得很,当年被一把火烧掉的舞仙居花了她三千两,这会儿总算收回小部分了。
她转身对站在门口尚未离去的客人们说:“各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今儿个放下食堂招待不周,为补偿大伙儿的损失,待会儿事情结束,一人赠银五两,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上门照顾小店。”
钱大户一口气截下她的话,道:“没这个机会了,咱们府里可不兴女眷抛头露面,往后,你喜欢做菜,爷就为你盖间厨房,你专心伺候爷儿就是。”
希帆旋身,望了一眼江伦,只见他神定气闲地看着钱大户打屁,连火气也冒不出半点星子,他越是这样,希帆越是觉得他成竹在胸。
扬眉一笑,有人给她撑腰,她便连几年前那笔帐一起讨了。
希帆不惊不怒,缓言回道:“我与钱府又不熟,怎能劳烦钱老爷为小妇人盖厨房,难不成现在钱府改做厨房生意了?”
“你别死撑了,今日乖乖与爷回去,过去的事情本大爷大人有大量,不再追究。”
“是我脑子坏了,还是钱老爷疯了?怎专挑没人听得懂的话说?小妇人与钱老爷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与你回去?这话谁听得懂?”她不急不躁,江伦的表情给她吃下定心丸。
钱大户捻捻嘴边的长须,故作风流地甩开袖子,递给媒婆一个眼神。
媒婆解意,站到铺子中央,张开涂得鲜红的血盆大口,锣点未敲,大戏先行开唱。
“韩姨娘,你别倔强了吧,今儿个钱老爷带一堆见证人过来,每一个都可以指认你是当年嫁进钱府的贵妾韩姨娘。”
提了个头,她动作丰富、表情十足,比野台戏上的演员更尽心尽力。
她迈起小碎步走到铺子门口,对那些等着领五两银子的顾客们说道:“各位乡亲,你们评评理,当年钱老爷看上韩姨娘,付一笔聘金给韩姨娘的爹娘,说好迎回家当贵妾,韩家收下银子,韩姨娘就是钱家的人了,是这个道理吧?虽然钱府是有点儿理亏,可错不在钱老爷啊。”
“钱府做了啥理亏事?”一名顾客很入戏,接着媒婆的话往下搭。
“钱夫人见韩姨娘容貌娇俏,怕引来祸水,以至于迟迟不敢接韩姨娘奉上的茶,就这样把韩姨娘的身分给吊着。
“可钱老爷心疼韩姨娘,供她吃好穿好住好,什么珍贵对象半点都不吝啬,全往她屋子里堆,另一方面也不断说服钱夫人接纳韩姨娘的贵妾身分,谁晓得韩姨娘心气高,一怒之下竟然逃跑。
“这些年来钱老爷四处托人打听,这才晓得韩姨娘在这里开了间食堂,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响。
“韩姨娘,老身先同你道个喜,钱夫人已经松口,同意接你的茶、承认你的身分,钱老爷也说了既往不咎,当初逃跑的那件事就算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和我们回去吧。瞧!钱老爷多诚心啊,连大红花轿都抬上门了。”
希帆想翻白眼,贵妾很了不起吗?真有女人这么乐意当小三?
而且这戏比肥皂剧还不如。
她还没发火,子晨已经憋忍不住的破口大骂,“你唱的是哪出戏?谁收了钱老爷的聘金?谁要当什么贵妾?你喜欢尽可以自己嫁进去,别往我们家主子身上泼脏水!”
“你们摆出这态度,是不打算认帐了,对吧?”
媒婆眼睛一勾,人群中立即有一个怯怜怜的小丫头挤进门来。
看见希帆,她立刻往前一跪,连连几个磕头,是使了大力气的,叩叩叩三声,一下下全敲在众人心上,惹出大家的同情心。
小丫头一面磕头,一面痛哭失声,哭得一整个精彩绝伦。
她当自己是孟姜女,没哭倒她韩希帆这座万里长城不放弃吗?希帆不出声,等着那丫头做完戏,再来好好收拾修理。
“韩姨娘,求求您跟我们回去吧,当年您从府里溜出去,全是奴婢的错,老爷夫人气得要把奴婢给发卖出府,是奴婢不好,奴婢没将姨娘伺候周全,让您受委屈了,奴婢该死、奴婢错了,请姨娘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
希帆看着对方,心中冷笑不已,讲完故事便博取同情,不晓得下一招是什么?
她不急不躁,笑眼望向钱大户。
希帆的眼神教钱大户有几分心慌,觉得好像……好像自己是只飞进蜘蛛网的小虫子。
子晨、子京气得跳脚,这脸皮是得有多厚啊,才能把没影儿的事演得这么真?
他们气得脸暴红,子京想冲上前把地上的人拽起来,狠狠揍两拳,问问她说这种谎话,就不怕阎王爷割舌头。
钱大户招手,一对穿着破烂的老夫妻和夏子筠进门,老夫妻一个上前,便亲亲热热地想握住希帆的手,但却被希帆躲掉了,冷眼看着老夫妻,猜测着他们的身分。
谁知不需要猜测,他们一下子就招供了——
“希帆,你怎么变成这样?不认夫婿已是天地不容,你现在连爹娘也不认了吗?当初要不是你自己看上钱老爷,爹娘怎么敢上门求钱老爷到咱们铺子里吃饭,又怎么敢让钱老爷相看你?
“如果不是你心里喜欢,当爹娘的又怎么能收下钱家的聘金,整整一万两呐,做人要讲信义,你不可以出尔反尔啊。”
老妇人开口,也学那个小丫头般的哭哭啼啼,满腹委屈。
原来是演她爹娘来着,希帆恍然大悟。
这钱大户找演员也不用点心思,长相不同、气度不同,连讲话的口音都不相同,他们要是生得出她这种女儿,天还真得下几场红雨来昭告世人天地间真的会有奇迹发生。
戏演得认真精彩,门外观众当中也有人开始入戏,竟指指点点起希帆来。
有人出声道:“老板娘,既然钱老爷已经认错了,你就跟他回去吧,女人家嘛,抛头露面、养家赚钱多辛苦啊,这次回去,钱老爷肯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利用群众的力量?不错哦,确实是个好商人,难怪能当“大户”。
钱大户拱手,真诚道:“谢谢众乡亲愿意出头说句公道话。”
他这么一讲,“说公道话”的人数突然倍数激增。
子晨越听越气,子京甚至挥手大声反驳,“你们有没有脑子啊,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挺身讲什么话?”
子京犯了大忌,得罪一个人是小事,但得罪一群人,就算是正方也变成反方,于是这会儿舆论的正义全往钱大户那里倒。
相准时机,夏子筠泪眼婆娑地走向子京和子晨,一手拉住一个,哭得像朵小白花。
“弟弟、妹妹,你们别犯胡涂呀,韩姨娘对你们再好,你们也不应该跟着她逃跑,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钱府的奴才,主子要你们生就生、死就死,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当初咱们签下的是死契呐。
“你们知不知道逃奴会被官府判流放、砍头的啊!子晨、子京,我已经向老爷求情了,如果韩姨娘愿意回府,老爷就不会追究你们的错,以后你们还是能继续在府里服伺韩姨娘的。”
子京冷笑,甩开夏子筠的手,怒道:“夏子筠,我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为奴做婢,我真后悔答应爹爹的遗言,当初爹爹让我不管到哪里都带着你、照应你,我照做了,却没想到竟给主子招来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