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根草不是草,有一种美味叫苦味。
西方有极乐,西门有草儿。
辛夷心仪西门草儿。
不知道是谁编的?这几年很流行,所以新生踏进校园都晓得学校西边巷子走到底有一间卖早午餐的家庭料理叫「苦味厨房」。
叮咚——
辛夷大学位在中部的辛夷市,靠近市区外围,房屋与农地交错形成小社区,苦味厨房就在其中。
东方潦抄在纸上的地址甚至派不上用场就找到了。
苦奶奶经营的苦味厨房,没有菜单,只有浓浓人情味,苦奶奶煮什么大家吃什么,一张张圆桌就像家里的餐桌,新鲜食材取自附近的农田、鸡舍,苦奶奶不只满足大伙儿的胃口,照顾客人的健康,凭学生证还有打折优待,连学生的荷包都顾到了,所以才会说「有一种美味叫苦味」。
这是东方潦听说来的。
叮咚——
天色早已昏暗,街灯亮起,一截木头直立在门外,木头上刻着「苦味厨房」。
这里就是他未来四年的「宿舍」……东方潦站在大门口,望着里头两层楼L型建筑的木造房屋,房子挺大的,庭院很宽,看起来住三代同堂都没问题,不过这里只住了苦奶奶和孙女两人,这也是东方潦被叔叔拜托大学四年到此寄宿的原因。
叮咚——
而这个原因的「源头」让东方潦很困扰,看在可以省下大学四年的食宿费用,他才硬着头皮答应叔叔。
但是东方潦还是一拖再拖,拖到都开学了,拖到不能再拖,才打包行李来到「宿舍」前。
叮咚——
源头,就是那根草……
「那「有一根草不是草」是什么意思?」所谓新生,就是什么都不懂所以才叫新生。
「因为草非草,草是人。」
「不对、不对,应该说草非草,草如花。」
辛夷大学的校花是辛夷花,校园里种满辛夷树,每到春天就开花,辛夷花花语是友情。新生不懂的地方,一群学长热心解惑。
「都对、都对啦,总归就是说,往学校的西边方向走去,那里是极乐世界,有苦奶奶铁锅里的美味,还有西门草儿的绝世销魂味,那真是能看到一眼就心花朵朵开的大美人儿啊!」
叮——咚——
苦味厨房的竹篱笆只有东方潦一双长腿的高度,两片木门像装饰用的风吹就开,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一根草出落得婷婷玉立比花还娇,苦奶奶年纪愈来愈大,恐怕守不住这朵花,这就是东方潦被拜托来寄宿的原因。
但是东方潦只比西门草儿小一岁,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苦奶奶没见过本人,凭什么相信东方潦对美女免疫,保证他四年都不会对西门草儿拿出男儿本「色」来,化身成一匹狼?
理由,是东方潦活了十八年难以启齿的苦恼,也是东方潦这辈子最大的弱点……
叮咚、叮咚。
在外头按老半天门铃没人出来应门,里头黑漆漆没半盏灯,看起来人都不在,但是……为什么门是开的?
东方潦看到里面门开着,才背着行李走进去。
「有人在吗?我是东方铭人的侄子,我……」
外面有路灯,东方潦进到屋里一片漆黑,眼睛还来不及适应黑暗,突然胸口触到一只手……又或者说有一只手摸到他的胸膛。
东方潦停下脚步,但是那只手并没有放下来,依然停留在他胸膛上,还慢慢地往上爬……
这个人动作很慢,慢到东方潦很有时间想,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老人家和女孩子家,会动作这么慢的应该是苦奶奶,而且他闻不到女孩子的香味。
老人家眼睛不好,动作缓慢,可能是怕跌倒,把他当成柱子攀着了。
「请问是电源坏了吗?」东方潦想去看看总开关,但得先知道问题出在哪。
摸在他胸口的手以蜗牛爬藤的速度缓慢爬到他脖子上,又慢慢地绕到他颈后,始终没有出声。
东方潦思绪停格了好几回,感觉很不自在,又怕老人家跌倒,只好站着不动。
当东方潦发现对方抱住他的脖子,还把身子贴上来,惊觉非常不对劲时,突然有两团肉挤在他胸膛,然后……
嘴唇传来湿热柔软的触感和一股甜甜的梅子酒味时——
活了十八年的东方潦初吻就这么没了!
啪——
灯亮了。
「好慢,你的欢迎派对……的梅子酒,我都喝光了,抱歉哦。」西门草儿带着三分醉意挂在东方潦身上,仰头望着他露齿笑。
东方潦来不及把她看清楚,光是听到她那慵懒娇柔的女孩子声音,他就已经双眼暴凸布满血丝,全身青筋怒暴,狂喝一声,急甩烫手山芋般把「一根草」当草甩出去!
「草儿!」
不夸张,苦奶奶喊叫时,西门草儿已经被东方潦的蛮力摔出去贴在墙上,撞得眼冒金星从墙壁滑下来。
「呸……呸呸呸……」东方潦像沾了病毒似的猛擦嘴唇,一连串的怒骂在嘴里,所谓「怜香惜玉」四个大字在东方潦的字典里找不出来。
东方潦这辈子最大的弱点,就是女人香、女人味和女人的柔声细语,只要女人贴近他,他就浑身不对劲,被女人欺上来,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甩出去。
结合以上三种特质的女人对男人而言是梦寐以求,对东方潦而言是恶梦连连,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大怪物」。
还好是木造房屋,不是砖块盖的水泥墙,西门草儿才有命活,但她还是痛得爬不起来直接倚靠在墙边坐。
「噗……奶奶,你看他,东方叔叔说得不夸张,他把女生当怪物看呢。」指着东方潦的反应,西门草儿嗤嗤笑。
「我看你头壳摔坏了,从刚才就叫你去洗澡不去洗,全身脏兮兮都是汗臭味,头发还黏着泥巴,哪里像个女孩子?」客厅很大,西门草儿摔得很远,所以苦奶奶急忙把孙女拉起来,看看她摔伤了哪儿。
「我洗澡很慢嘛。」西门草儿可以在浴室里泡一个晚上,常常洗澡洗到一半睡着了。
「哪儿疼?」苦奶奶想找有没有伤口,可她浑身都是干泥巴和草屑,就算有瘀青也看不出来。
「……全身都疼。」西门草儿想了想,说不出哪里特别疼,就是全身疼。
「都能动吗?」苦奶奶叫她动动四肢,转转脖子,看她筋骨软,全身都能动没伤到骨头,这才摇头叹气,「唉,只是叫你碰他一下,你怎么吻他呢!」
苦奶奶怪自己孙女自作自受。
「奶奶说要给他惊喜,欢迎他加入我们的生活,这样不是很惊喜吗……呵呵。」
「你酒喝多了。」苦奶奶等不到东方潦,煮好饭就先去洗澡,哪知道她洗个澡出来,西门草儿已经把她准备的梅子酒喝光了。
「嘻嘻,奶奶酿的梅子酒最好喝了。」西门草儿脸红扑扑的,打了个酒嗝。
「你这酒鬼,那些酒我是帮阿潦准备的。」苦奶奶这才想起被她晾在一旁的客人,拉着孙女过来赔不是,「抱歉啊,阿潦,草儿她一喝酒就乱来,吓到你了吧?」
东方潦长得很高,低头瞪着「草非草,草是人,草如花」,传言中人比花娇,能看到一眼就心花朵朵开的绝世大美人西门草儿——
穿着阿嬷花衬衫和宽松七分裤,头发折两折用橡皮圈随意捆在头顶上,发丝黏着草屑、泥巴和汗水,脸上还有干掉的泥土,整个人又脏又土!
怪不得黑暗中她碰触他时,他会没感觉,西门草儿全身上下没一丝女人香和女人味,就只有声音还可以,她若是没有出声,东方潦压根不会把她当女人看。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校园里夸大的神话,让东方潦忍不住嘲弄。
心情挺复杂的,不知道该说喜或悲,身为大众情人的西门草儿在他眼里还是根草,算是可喜可贺,但是东方潦他……
是个相当爱干净到近乎洁癖的大男生。
看到这根在泥土堆中打滚过的脏草大剌剌的杵在客厅,他立刻往后退一步,刚才被她摸到的衣服,他猛挥猛拍,好像身上沾粪便般一脸恶心。
「噗——听说你有洁癖,坐草皮还要铺手帕,说得不夸张呢。」西门草儿又笑了,喝了酒的她特别爱笑,也特别多话。
「我说平常客人来你就会去洗澡,今天怎么一直拖,原来你故意不去洗澡是想看阿潦的反应。阿潦才第一天来,你就想把人吓跑吗?真是爱捉弄人!」苦奶奶抓着孙女的手往里面拖,把她扔进浴室里,「洗干净了才准出来吃饭。」
苦奶奶生了一副严厉的长相,中等身材,四肢瘦长,看起来精明干练。东方潦第一印象是老人家的动作比孙女还灵活,大概是那根草喝醉的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