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奶奶不用市面贩售的调味料,她用天然食材自己做辣椒酱、冬瓜酱、凤梨酱、萝卜干、泡菜……等等。
苦味厨房后面有一间仓库专门用来堆放这些东西。
农夫靠天吃饭,辛苦耕作,遇到市场产量过剩往往血本无归,农作物采收赔本,只好任其荒废当成堆肥,苦奶奶心疼,她就把这些农作物买回家做成腌制品,用在苦味厨房里。
对苦奶奶而言,这些就是乡下人家常用的便宜东西,左邻右舍互相赠来赠去,喜欢就好,一点都不稀奇。
有一回东方潦回家乡,想说打工的钱要省下来将来娶西门草儿用,不过两手空证家也不好看,就干脆从奶奶的仓库里搬了一大箱瓶瓶罐罐回去给婶婶用。
东方潦当了奶奶的助手,秉持奶奶不糟蹋食材的精神,还一一在瓶瓶罐罐上面附上苦奶奶的用法和食谱。
不久,东方潦相继接到叔叔和堂弟打来的电话,两人都哭着骂他在苦味厨房住了一年多,现在才想到他们!
东方家人喜极而泣,有了苦奶奶的酱料和食谱,家里的菜从苦味变成了美味佳肴,从此回家吃饭不用踌躇,不用苦着脸,东方家的人终于可以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小调快快乐乐回家吃晚饭了。
东方潦一开始觉得叔叔和堂弟太夸张,后来慢慢发现是他每天在苦味厨房吃惯了苦奶奶做的菜,把美味给习以为常了,忘记自己身处美食天堂。
东方潦这才惊讶的发现苦味厨房后面那间仓库根本就是宝库,那里堆放的一缸一瓮都是苦奶奶绞尽脑汁,为了保存农夫心血,经过多年研发改良所调配出来的心血结晶。
于是……
西门草儿从田里回来,也要负责贴标签。
东方潦买了一大堆玻璃罐,把苦奶奶的酱料分成小包装,附上用法和一道食谱,还贴了东方家的小故事,在庭院摆小架子开卖——
「来来来,把「苦味厨房」搬回家,把苦奶奶精心研发的独门秘方带回家里的厨房,从此回家吃晚饭不用愁!」
「快快快,商品有限,要买要快!」
「苦味手工酱新开张,在苦味厨房服务老主顾,特别附赠苦味食谱,千载难逢的机会,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东方潦声音嘹亮,透过扩音筒几条巷子外都听得到。
西门草儿在田里工作听到了,隔壁田里的高阿姨也听到了——
「草儿你真幸福,能遇到阿潦这么好的老公,还在念大学就这么会做生意,将来一定很会赚钱。」高阿姨倒了一杯自己做的乌梅汁给她。
「阿姨,阿潦还不是我老公……」西门草儿脸红红,把奶奶做的香蕉煎饼分给她。
「不就差一张纸嘛,很快就是了。」高阿姨笑着,「昨天我跟阿潦买了一罐辣椒酱,看到他上面写的小故事笑到我肚子好痛。」
「东方婶婶的厨房趣事吗?」西门草儿有点不好意思,东方潦为了卖酱料,把婶婶给出卖了。
「那篇我没看到。我听说阿潦写了很多小故事,随罐附上的,像开奖一样有趣呢。」
「……他写什么?」西门草儿忍不住好奇,东方潦只给她看过东方婶婶那篇,然后就叫她赶紧贴标签,她不知道他还写了其他的。
「写了他第一晚心不甘、情不愿来到苦味厨房,吃到苦奶奶做的菜时喷泪的感动,那时候他才决定要在苦味厨房住下来,甚至连从田里回来脏得像掉进粪坑里的倒胃草都可以接受了……说你是倒胃草呢,哈哈哈!」
西门草儿这才知道东方潦不只出卖婶婶,连她也一起卖了。
「不过啊,最让我觉得感动的地方,是他最后面写的「苦味厨房,美味专卖,只有草不卖」,哈——摆明了他要把你独占嘛。」
西门草儿喝了一口乌梅汁,冰凉的乌梅汁滑进食道里,在心口发烧了,烧得她耳朵好烫。
「我平时看阿潦硬邦邦的,但看他能写出这句话来,就可以知道他有多爱你了。」高阿姨羡慕地说道:「草儿,阿潦你要好好把握,可千万别让其他女孩子给追走了。」
「哈阿姨,阿潦他拿其他女孩子没辙。」东方潦对其他女生的接触会过敏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大伙儿只以为他是个很绅士、很有礼貌连女孩子的手都不敢碰的害羞男孩。
「你就是这么少根筋,我才担心你,我听阿育说,阿潦有一个高中学妹特地为了他考进辛夷大学,在学校常和阿潦进进出出,阿潦也对她很关照,你要多留意点。」
「阿姨,再吃一块吧?」西门草儿看高阿姨很爱奶奶做的香蕉煎饼,又递了一块给她。
至于高阿姨说的……东方潦的高中学妹吗?
东方潦人缘太好了,每天看他跟很多人打招呼,不分男女他都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都很好,而且西门草儿觉得东方潦本来就很爱照顾人,既然是自己的学妹考进来,东方潦一定是会特别关照的,西门草儿笑了笑,就忘记了。
「草儿啊,我跟你说……」
有一种花叫辛夷花,有一所大学叫辛夷大学。
有一根草不是草,有一种美味叫苦味。
西方有极乐,西门有草儿。
辛夷心仪西门草儿。
「草儿,有需要帮忙的吗?」
「草儿,我下午没课,我帮忙洗碗。」
「草儿,我帮你拖地!」
东方潦学校有活动,连续几天都在学校忙,中午都是西门草儿出来帮忙。
护「草」使者不在苦味厨房,一堆辛夷大学新生争先恐后挤在食堂,围绕着西门草儿团团转。
不知道是今年的新生比往年来得活泼热情,还是西门草儿和东方潦交往以后整个人冰融了,以前像雪女的眼神最近多了几分春神的味道,连笑容都很有亲切感,造就了眼前闹哄哄差点就要演变成暴动的景象。
东方潦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从学校赶回来想帮忙,一进食堂就看见一片黑压压的头颅有如蚁群般聚在定点。
要不是听到草儿的名字,东方潦还不知道西门草儿被这群高大的男生包围在中间——
「让开、让开……不要挤!」东方潦挤入人群里,把西门草儿拉出来,紧紧搂着她的肩膀瞪着一群学弟们,「草儿,刚才哪一个说要帮你洗碗,哪一个要帮忙拖地?哪一个学弟这么热心,通通报上名来,让我好好招待!」
东方潦话还没说完,身边净空了,溜到一个人不剩。
「……你不是说中午不能回来吗?」西门草儿今天白白净净的,头顶上绑着三角巾,头发整齐的盘绕,简单的白色短袖、碎花短裙,身前围着有「苦味厨房」字样的麻布围裙,整个人清爽高雅,人比花娇。
「提早忙完就赶回来。」还好他赶回来,不然花都要给摘走了!「我不在都是这种情形?」
「嗯……今年的学生好开朗。」西门草儿有感而发地说。
东方潦扔给她一个白眼,松开她的肩膀,去找奶奶,「奶奶!草儿动作太慢了,让她去田里忙,我们再请一个工读生!」
苦味手工酱试卖热销,东方潦自动从助手升格为小老板,从小事到大事,事事都要管。
「苦味厨房」就像一个大家庭,很多客人会主动帮忙,西门草儿只是拿着抹布走来走去,清清桌子,帮忙结帐……她回头看了看,每张桌子都干干净净的,中午都快过了,也没有客人进来啊。
这活儿她从小做到大,闭着眼睛都能做,已经很顺手了,还算慢吗?西门草儿有时候会觉得东方潦很爱挑她的毛病。
「……你不冷吗?」
东方潦学校的活动忙完了,他最近发现西门草儿变了。
以前拖拖拉拉的,要他一再催促才肯去洗澡,有时候没去田里也穿着阿嬷花衬衫、宽松长裤、一双夹脚拖就晃出门,衣柜里永远就是那几件衣服换来换去,以轻松舒适为主,从来就不会在意自己的外表,也不打扮。
但是她现在只有去田里才穿以前的旧衣服,从田里回来就先去洗澡,干干净净的穿着轻飘飘的衣服,清凉的短裙,出门还会特别梳几下头发,抹个护唇膏。
东方潦注意到,这根草开始注重自己的外表了,而且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买衣服,最近穿的衣服他一件都没见过。
「不会,挺热的。」西门草儿下午和表妹有约,提早从田里回来梳洗,正在吹头发。
虽然已经十一月了,不过只有早晚偏凉,白天温度都超过三十度,接近夏天的天气,一点都不冷。
东方潦瞪着她身上那件浅蓝水滴的无袖洋装,质料轻薄贴身,手臂又白又细,双腿露了一大截,怎么看都很「冷」!
「手这么冰还不冷!穿这样出去会感冒,我帮你找衣服换。」东方潦只是碰她一下就大叫,很热心地跑去帮她挑衣服。
「我体温低。」而且她的手是温的,是他体温太高了。
「这件好了……还有这一件。」东方潦从她收在篮子里的衣服挑了一件长袖的阿嬷花衬衫,宽松的咖啡色长裤,要她换掉身上的衣服。
「那是我工作穿的。」西门草儿已经开始把工作服和外出服做分类。
「有什么关系呢,你穿这样比较好看,就穿这套出门吧。」东方潦笑呵呵的,叫她赶快换。
「……你以前说我穿这样很邋遢,像一块抹布。」西门草儿把头发吹好了,放下吹风机,狐疑地拿起他选的衣服。
是像一块抹布啊!
但是天生丽质藏在抹布底下就已经藏不住,再精心打扮,路边的野草都开成仙界的花了,他怎么放心让她出门!
「我是说你从田里回来满身脏兮兮像块抹布,哪有说衣服像抹布……你不换?」东方潦看她拿起衣服看了看就丢一旁,一双厉目瞪住她。
「麻烦。我要出门了。」西门草儿已经穿好,就懒得换了,她拿起皮包下楼。
「你跟你表妹不是约吃饭吗?还有哪里比苦味厨房更好吃,干么出去,叫她过来,在家吃就好了!」东方潦跟在她身后叨念。
「奶奶不在家,而且她还带了几个朋友,不方便。」
「哪有什么不方便?奶奶不在家还有我,我煮给你们吃,都叫过来!」东方潦拉住她。
「阿潦……那一群都是很活泼的女生,你没关系吗?」西门草儿是无所谓,她只是担心一群女生贴近他,他过敏的毛病又犯了,整晚爆血管。
「比起来……你别离我太远就可以了。」东方潦很不习惯草儿脱离草根性的打扮,外面野狗一大堆,看见她一定会乱咬乱吠,万一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包围她怎么办?
「……我先问看看。」西门草儿被东方潦一双灼热的眼神烫红了脸,拿起电话和表妹联络。
苦薏听到东方潦要亲自下厨请大伙儿吃饭,马上高声喊要立刻带着一票朋友冲过来。
东方潦听到电话里一票女孩子的欢呼声,头皮有点麻,但灼烧的目光锁着西门草儿,他就喜孜孜的,伸出咸猪手……
西门草儿电话还没挂,心脏撞了一下。
高阿姨一再叮咛她,要把皮绷紧一点,学学时下女孩子的打扮,别再让自己的男朋友吐槽她是倒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