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瑶心头微微一惊,虽然表面上仍波澜不兴,但她知道自己走神了。
这令她有些懊恼,应家两老居然都走到她身旁了她才发现,这在逃难时是绝对不能发生的错误。
幸好没有不可挽救的情况出现,綦瑶定了定心情,转向了应家两老,十分坦然地回道:“是的,我在思念他。”
“你……仍然爱他吗?”应母忍不住问,如果这女娃儿还爱儿子,那么现在他们便不再反对这两人了。
綦瑶柔柔地笑了,这笑容之美,让两老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她笑道:“我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呀!或许你们认为这样的回答不够矜持,但我只想面对自己的真心。”
她这番话重重地撼动了应家两老,他们对视了一眼,最终应父开口道:“其实……呃,有监于你这阵子的帮忙,让我们应家躲过大难,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反对你跟天麒的事了,如果你还想嫁给天麒的话,我们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以后你就不能再抛头露面做生意了,这样有损我们应家的颜面。”
一番话说得好像施恩一样,但应家两老是真的放不下架子。在他们的认知里,綦瑶能嫁给儿子已经是他们法外开恩了,她进了他们家,就要照他们家的规矩来,他们叫她往东,她自然不能往西。
綦瑶虽然感受到了他们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的态度,想趁她还没过门就先给她来个下马威,不过大风大浪见多了,她并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情绪,反正应家两老她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明白他们自然会将自己的势利眼及保守观念强加在她身上,但这不代表她就得照单全收。
“伯父、伯母,你们知道吗?或许在你们心中,我没什么优点,但有一件事,我始终谨记在心。”她定定地望着他们,“那便是已经做出了承诺,就不能轻易背弃,这是做人的基本原则。”
应父、应母心头一突,似乎听出她在暗示什么,难以置信,齐齐皱起眉来,“你的意思是……”
她笑了起来,口齿清晰地说道:“我,绝不会嫁给应天麒。”
两老傻眼,心中升起了一种无名的愤怒。他们己经释出善意了,她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才是,居然还不识好歹?
“好,你就不要后悔!”应父冷哼一声,拂袖回到帐内。
应母见状揺头,连忙跟上。
于是夜晚又恢复了清净,只可惜被撩动的心湖,不是那么容易能平静下来的。
綦瑶望着明月,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妾心似明月,君心千里远……”
綦瑶一行人来到南方,她没料到南方的情势比京城里听说的还要危险许多,虽然追捕的官兵变少了,但流窜在山里的鬼族却神出鬼没,令人防不胜防,进到南方这一段山路后,綦瑶已经遇到三波鬼族士兵,闪过了其中两波,笫三波却不得已打了起来,以击败对手险胜作收。
因为这原因,綦家及应家的护卫受伤,战力大减,不过没人敢丢下其他人逃走,毕竟一个人行走在山里死得更快。綦瑶等人就这样躲躲藏藏了好几天,每个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点,应家两老终于受不了了。
“我不走了,我不想走了,这样躲藏何时是个头?!”应父气呼呼地直接原地坐下。
应母一向唯夫是从,所以也跟着坐了下来。
“老爷不走,那奴婢也不走了,说要带我们去找少主,也不知道是不是骗人呢。”琉璃也到了极限,原本为了乖巧的形象咬牙硬撑着,现在有了应父这个借口,她也随之坐下,看向綦瑶的目光十分不善。
綦瑶皱眉望着他们,“出了山之后,我们会朝着龙将军的军队方向前去。”
“龙将军不是叛变了吗?我们就是因为他,才会被害得那么惨,你现在又带我们去投靠他?”琉璃像是抓到她的把柄似的,胡乱出言攻击,“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这样就能明目张胆地侵吞我们应家的财产?”
綦瑶实在懒得理会这个凶悍的小婢女,一路上一直针对她不说,提出来的质疑也一点道理都没有。
不过应父、应母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所以她还是忍住气,没好气地说道:“一路上我能害死你们的机会不下百次,要下手早就下手了,还轮得到你来质疑我?”
见琉璃还想开口,她冷下脸,“这里并不安全,如果你不想走,那么大可留下,我也不会留你。”这旬话虽然是对着琉璃说的,可显然也是在暗示应父、应母不要耍任性。
两老虽然听了心头不舒服,还是拍拍屁股不悦地站了起来。
琉璃一看,连应家两老都向綦瑶妥协了,她更不能忍受,一把跳起来,怒喝道:“綦瑶,老爷与夫人是你的长辈,你居然说得出这种话,你果然想害我们!”
“你这个白痴,噤声!”綦瑶见她在树林里大吼,连忙制止。
可惜己经来不及了,不远处传来了大动静,听那草木的沙沙声,似乎是人数不少的队伍迅速穿过树林,往他们的方向前进。
綦瑶才刚叫所有人聚拢,树丛中就立刻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鬼族军人,数目是綦瑶等人的好几信,而带头的那名鬼族人衣着不凡,看来地位似乎不低。
鬼族人一见到綦瑶带领的这个队伍,立刻来了兴趣,一方面是綦瑶他们显然不是军人,而是平民,虽然有的带伤,但身上缺乏了沙场上的杀伐之气?!另一方面是这个队伍里居然有几个女人,而且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姿色不凡,几个婢女也算是清秀,看得鬼族人都心痒痒的。
“我是鬼族地部的统领安南。”那名华衣鬼族人朝綦瑶等人浄狩一笑,“把你们的武器扔过来,全部坐在地上,让本统领好好验一验。”
“统领,还验什么啊,男的杀掉,女的掳走不就好了?”其余鬼族人按捺不住兴奋,提议着。
綦瑶站了出去,一反平时的刚强,一脸为难,说话声音也是温柔中带点哀求,“安南统领,我们只是平民百姓,因为战乱,所以到南方投亲,身上没有什么财物,你放了我们吧。”
“你说放就放?”安南用着一种淫秽的目光上下打量綦瑶,赤裸裸地表现出了他的渴望,“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能放过呢?”
“原来统领大人要的是我。”綦瑶叹了口气,像是在心中挣扎了半晌,之后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安南,“那么我便把自己献给安南统领,其他人杀了于你也无用,是否可以放过他们?”
“嘿嘿嘿,姑娘,你想得太美好了,我们地部可不只我一个男人啊,你伺侯我,那谁伺侯他们呢?!”安南的目光转而放到琉璃及玉儿等人身上,笑得更下流了。
这番话言下之意,安南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
綦瑶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想不到安南看了之后更开心,正要伸手过来搂她的时候,她的袖子里突然滑出一把短刃,接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短刃抵到了安南的喉间。
“全都别动。”綦瑶那伪装的柔情似水在一瞬间转为冷冽,她的手压了压短刃,安南的喉间便渗出血水,“谁敢靠近,我就割下他一块肉。”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靠近我!”安南惊叫起来,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女人,你敢动本统领一根汗毛,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綦瑶冷笑,“你自己都顾不得了,还想留下我们?”她转向了自己人的那个方向,命令道:“带着伯父、伯母先走,无论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要回头。”
应父瞠大了眼,“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我自己会想办法脱身,你们快走,快走!”綦瑶喝道。
应父及应母不由动容不已,依綦瑶的能力及武功,明明可以轻易逃脱,现在綦瑶这等于拿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而且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不逃反而会连累她。这么想着,应父一咬牙,拉着应母,朝着綦家护卫点了点头,“走。”
綦家护卫为难地看了綦瑶一眼,便带着其他人欲走。
鬼族的军队围过去时,安南顿时痛呼一声,脖子上流出更多的血,令所有人不敢轻举妄动。
“快走。”綦瑶催促道。
綦家护卫领着其他人匆匆逃出树林,每个人留给綦瑶的最后一眼都是感激的、动容的,还有人己然哭成泪人儿。
没想到綦家护卫逃走没多久,突然间又从树丛中冒出来。
綦瑶见状震惊地问:“你们……你们回来做什么?”如果他们被更多鬼族人逼回来,那她也无力再阻挡了。
綦家护卫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是他们身后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是我叫他们回来的,因为我要救你。”
随着声音现身的,是应天麒。
看到他,綦瑶呆了,手上的刀差点拿不稳,惊得安南慌张乱叫。
不过是几个月没有见到他,在她心中仿佛已经过了一辈子,她似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思念他。
应天麒早就担心京城的乱象了,才会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往北赶,想不到会在这山头遇见綦瑶,而且她还救了他的父母。
此恩此情,他真的无以为报。
他虽思念她,可是现在显然不是诉情衷的时候,应天麒按捺下对她的情潮,冷静地下令,“全给我拿下。”
应天麒不知从哪里带来人手,虽然没有鬼族的人多,但个个骁勇善战,武功高强,再加上安南在綦瑶手上,鬼族人投鼠忌器,居然一个照面就呈现了败象。
安南看到这个情况,担心自己的手下全被歼灭,心头一凛,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把心一横,居然做出了一个众人想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忽然抓住綦瑶的短刃,而且还是刀身的部位。
綦瑶吓了一跳,可是坚持住没松手,反而反应很快地用力向安南杀去。
一个眨眼,安南被削掉了两裉手指头,满手的鲜血,但也因为这么一招,他脱离了綦瑶的控制,用一只手换一命,也算是值了。
“哼,断手之仇来日必报,撤退!”
安南说完立刻往树丛里跑,至于其他的鬼族人跑不跑得掉,他管不着了。
连应天麒也没想到安南可以对自己这么狠,因他的举动而愣神刹那。
鬼族的禀性就是如此,打起仗来个个都像不要命似的,因此特别难缠。
安南都跑了,其余的鬼族人也很快散去,留下一地尸体及满目疮痍。
这时候应天麒才终于放下心来,快步步向綦瑶,深情地望着她,“幸好,幸好你没事。”
綦瑶张着水润的双目,紧抿着嘴不说话,表情像是有千言万语欲诉,却无法开口说。
应天麒心头一揪,不顾众目睽睽,一把将綦瑶搂入怀中,“小妞妞,我很想你。”他叹息般低喃,只有把她拥入怀,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的存在,才能确定这一切是真的。
他真的与她重逢了。
然而綦瑶的反应不是娇羞,也不是感动,她竟是愣愣地抬头望着应天麒,那美目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盈满了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什么大小姐的优雅形象都没有了。
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双手槌着他的肩,像是在抱怨他怎么这么晚才出现。在这一刻,她不再是什么坚强独立的女当家,只是一个等待男人呵护、受尽委屈的可怜小女人。
应天麒见状心都碎了,他想象得到她这一路压力有多么大,又要负担众人的安危,又要躲避官兵的追缉及鬼族的攻击,直到现在才将情绪释放出来,已经非常坚强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说着,将她抱得更紧。
心中各缺一块的两个人,终于在这一刻圆满了,四周的人为这一幕深深动容,没有人取笑綦瑶的哭泣,也没有人质疑应天麒的行为逾矩,而是都默默地退开来,将这一小块空间让给两个有情人。
只有一道异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