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路了!」狂风太烈,激流太响,宫孟贤不得不拉嗓子大吼。
独孤笑愚默默转身步向陡峭的山壁,山壁上下左右全布满了枯树绿藤,独孤笑愚一阵拨弄,绿藤后竟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山洞,独孤笑愚点燃早己备好的火把,带头进入山洞内。
约莫一刻钟后,眼前豁然开朗,原来他们已走出山洞,眼前是一片围绕在山峦间的苍翠林海,还有蜿蜓的溪水,沉静的小湖,宛如世外桃源般清幽。
「这里就是毒龙谷?」
「不是。」
独孤笑愚继续往前带路,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们来到另一座山谷前,他才停住脚步。
「那里头就是毒龙谷。」
「那我们还不快……」宫如媚起脚就想过去。
「如果你想死的话。」独孤笑愚笑咪咪的提醒她。
宫如媚立刻冻结住了,一脚低、一脚高,不知道该不该让它落下去。
「瞧……」独孤笑愚指指山谷前的地面。「山谷内虽是绿草如茵、繁花似锦,但山谷前却是一整片干枯焦黑,除非你闭住气息,否则任何人一踏上那块干枯焦黑的地面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我们练武之人起码可以闭息一住香左右,甚至两住香,这还不够时间找到蛇芝血兰吗?」宫雪菱困惑地问。
「聪明,你可说到重点了,老婆!」独孤笑愚笑道。「其实蛇芝血兰根本用不着费力去找,笔直走进去大约一刻钟左右,就会看见一大片多到你采不完的红花,那就是蛇芝血兰。可是……」
独孤笑愚两眼望定山谷内。「蛇芝血兰虽是天下至阳之毒,但要炼制百毒不侵的丹药,以及其他许多种剧毒的解药,非得用上它不可,换句话说,它也算是至宝的一种,举凡至宝之物必有凶猛之兽护卫左右,而这蛇芝血兰的护卫是……」
「蛇!」宫仲卿脱口道:「既然叫蛇芝血兰,保护它的一定是蛇!」
「大舅子,你也不差嘛!」独孤笑愚颔首。「没错,的确是蛇,千年大蟒蛇,蛇身粗如水井,蛇长十数丈,令人头痛的是……」
「还有什么好头痛的,杀了它呀!」宫如媚冲口而出。
「大蟒蛇拥有一身比铁石更强韧、坚硬的鳞片,」独孤笑愚恍若不闻地继续说他的。「不仅刀剑伤不了它,连拳劲掌风都丝毫动它不得,所以我们杀不了它……」
杀不了那条大蟒蛇?那还有什么戏好唱?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更糟糕的是,大蟒蛇虽然无毒,但它却能够直接将胃液喷出来伤人,众所周知,蛇的胃液溶蚀性十分强烈,那大蟒蛇的胃液溶蚀性更厉害千百倍,只要被喷上一小滴,它就会从表皮溶蚀入骨头,再从骨头溶蚀到四周,直到将你整个人溶蚀掉为止,简单一点说,只要一小滴大蟒蛇的胃液就足够将你整个人融化成一摊血水,连骨头都不剩……」
毛发呢?起码还会留一点毛发给人家探听吧?
大家的脸色开始往雪白方向发展。
「幸好,大蟒蛇胃液的溶蚀性还不算太快,从肌肤溶蚀到骨头起码要半刻钟左右,还来得及让你把喷到胃液的肌肉挖出来,但如果你被喷上一整片的话……」
半刻钟还不算快?
所有人的脸色又从雪白逐渐转为青绿。
「要掘取血兰很容易,大蟒蛇甚至看也不会看你一眼,然而一旦你要把血兰带出毒龙谷,大蟒蛇就会尽全力阻止你,而你呢,就得卯死命躲开大蟒蛇的攻击并逃出谷来,一旦逃出谷之后,大蟒蛇就不会再追你了。」
「那……很不容易吗?」宫仲书忐忐忑忑地问。
那还用得着问,要是容易,毒龙谷就不会被称为有去无回的禁地,也不会没有人知道谷里究竟住了什么人或怪物,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活着出来过。
除了毒阎罗。
「你说呢?」独孤笑愚笑得两眼眯成两条缝。
「我想……」宫仲书咽了口唾沫。「呃,应该不容易。」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大蟒蛇有两条,一公、一母。」独孤笑愚再补充。
两条?!
一条都搞不定了,要有两条,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瞬间,众人的脸色又从青绿转为乌黑。
「好了,我该进去了!」独孤笑愚拎着万年冰玉盒的包袱就要进去。
「等一下!」宫雪菱惊惶的尖叫,一把捉住他,不让他进去。「那么危险,你怎能一个人进去!」
「我跟你一起进去!」宫孟贤也说。
独孤笑愚摇摇头。「二十多年前我二叔进去过一回,那回他又躲又逃,跟那两条大蟒蛇足足玩了将近两个时辰捉迷藏后才得以安全逃出来,岳父大人,你能够闭息那么久吗?」
除非是死人!
宫孟贤张嘴无声,独孤笑愚忽地眸子一转瞥向夏侯岚。
「或者,夏侯公子愿意陪我一同进去?」
夏侯岚瞬间涨红了脸,立刻明白独孤笑愚是故意的,心下顿时窝囊到不行。
如果他活腻了,马上就可以勇敢的接下挑战,然后轰轰烈烈的壮烈成仁;偏偏他还没活够,虽然又气又愧,却怎么也没有勇气回应独孤笑愚的挑衅。
「我……我也无法闭息那么久。」他还不想死!
「是吗?那就不勉强了!」独孤笑愚淡然一哂,再低眸望住捉牢他不放的宫雪菱。「老婆,放心,我二叔都能安全无事,我也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可是……」宫雪菱眼角悄悄溜向宫如媚和陆学季兄妹,表情是犹豫不决的,她的良心正在激烈交战,想不顾陆学季两兄妹要独孤笑愚别进去了,但又说不出口。
独孤笑愚笑得温柔。「我保证,最多两个时辰一定会出来,嗯?」
「不!」宫雪菱终于叫出来了。「反正那毒又死不了人,我们别管他们了!」
因为她的「自私」,独孤笑愚禁不住笑出声来,并当着众人面前在她额上重重亲了一下。
「谢谢你,老婆,但我必须进去,否则你会被人骂死的。」
如果独孤笑愚真的听宫雪菱的话不进去,不只宫如媚和陆学季兄妹会骂她,外人更会骂她,骂她自私,骂她没良心。
「我不怕!」宫雪菱忿忿道:「骂就骂,又啃不了我,谁怕谁呀!」
「老婆,你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那是表哥他们自个儿惹的麻烦,干嘛要你为他们冒险?」
「老婆,但我……」
「你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夫,为何要管这种闲事!」
「老婆……」
「可恶,你就那么想去吗?好,我让你去,可是……」宫雪菱火大了。「爹、大哥、二哥,我要你们发誓,拿到蛇芝血兰交给姑姑之后,往后你们得跟姑姑他们一家子画清界限,他们姓陆,你们姓宫,宫家再也不能插手陆家的事,就算他们即将被人杀死在你们面前了,你们也要当作没看见!」
宫孟贤和宫仲卿兄弟俩互视一眼,点头。
「好,我发誓绝不再插手你姑姑一家人任何事。」他严肃的立下誓言。
「我也发誓。」宫仲卿跟进。
「我也是。」宫仲书也发誓了,如果有人注意到的话,他的语气特别轻快。
终于可以摆脱那几个专惹麻烦的家伙了!
于是,宫雪菱仰眸瞅定独孤笑愚。「你发誓一定会很小心很小心?」
独孤笑愚点点头。「我发誓!」
又迟疑一下,宫雪菱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一定要出来啊!」
「我会的。」独孤笑愚又亲亲她的额头,再亲亲宫雪菱怀中的女儿。「有你们两个在等我,我怎么可能不出来呢!」话落,他毅然回转飞身纵入毒龙谷中。
独孤笑愚的身影一消失,隐忍许久的宫如媚才敢爆发出来,连同陆佩仪母女俩一齐怒气冲冲的冲向宫雪菱,如果不是宫仲卿兄弟护在妹妹身前,陆佩仪还想先和宫云菱干上一架再说。
「太过分了,菱儿,你怎可如此自私?」
「姑姑比我更自私!」
「我是你的长辈!」宫如媚理直气壮的挺高胸脯。
原来自私是长辈的特权吗?
「姑姑姓陆,我姓独孤,风马牛不相干!」宫雪菱嗤之以鼻的别开眼。
「你叫我姑姑!」
「那又如何?有本事就去支使陆家的人为你做牛做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请别老是回头找娘家的人帮忙,怎么着,姑姑也被陆家的人休了吗?」
「你……」
「够了!」宫孟贤愤怒的介入两人之间,「如媚,这是最后一次了,往后你们陆家的事我都不再插手,好自为之吧!」而后,他回头安慰女儿。「放心,最多两个时辰,女婿一定会出来的。」
宫雪菱默然无言,直勾勾的拿眼盯住谷口。
两个时辰,好漫长啊!
*
两个半时辰过去了,宫雪菱焦急的在谷口走来走去,崔莲悄悄上前。
「把孩子给我吧,我喂她喝点羊奶!」
心不在焉的,宫雪菱把女儿交给崔莲,再继续踱过来踱过去:心头的焦虑愈来愈甚。
眼见女儿如此忧心,宫孟贤也开始后悔。「菱儿,我发誓,这件事了之后,我绝不再管你姑姑他们一家子的事了!」为何要让年轻有为的女婿去为废物般的外甥冒生命危险呢?
但宫雪菱却彷佛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继续踱来踱去,脸上的忧急愈来愈强烈,好像就快哭了。
「菱儿,你……」他想再安慰他。
宫雪菱蓦地双眼一亮,猛然煞住脚步,大叫,「笑哥!」旋即飞身扑向谷口。
几乎是同时,谷内也扑出一条踉踉跄跄的身影,一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即刻扔下包袱,一手拔出匕首,一手扯下衣衫,咬紧牙关开始刨挖自己身上的肉;宫雪菱惊骇得一时反应不过来,下一刻,再见宫孟贤和宫仲卿竟也拔出小刀帮他剜肉刮骨,宫雪菱这才一个哆嗦猛然回过神来。
「爹!大哥!」她又惊又怒的大叫,扑过去想要推开他们。「你们怎么……」
「小妹!」宫仲书半途攫住她。「别慌,看仔细!」
宫雪菱怔了一下,旋即定睛仔细看,这才注意到他们在剜挖的肌肤都已呈现浮肿溃烂的状况,有的甚至己溃烂到几乎见骨,顿时心痛如绞。
「去准备绷带,快!」宫仲书硬把她转个身,不让她继续看。
眼看独孤笑愚半身血淋淋的,宫雪菱一时心慌意乱得不知所措,一听宫仲书吩咐,立刻飞奔去取包袱,当她在撕扯内衫做绷带时,一颗接一颗滚圆的水珠滴落在绷带上,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可恶、可恶,他信誓旦且保证会很小心很小心的说,结果却这样血淋淋的给她看,他最好不要给她死掉,不然她一定要陪他一起死!
是他说的,他很欢迎她陪他一起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