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之前,邵仲洲便要求她将私人物品收拾好,他还在一旁监督,属于邵家的东西不许她带走一丝一毫,之后她是带着私人物品前往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完成手续后,他冷冷瞪她一眼,甩头就走,她则是一个人在户政事务所里坐了一会儿,当下的冲击实在太大,她需要好好喘口气才有办法好好面对。
当时有好心的工作人员端了茶给她喝,并用担忧的眼神瞅着她。
她真的很想跟对方说,除了对于没有落脚处感到忧心之外,她的心情真的还好。
得到自由,离开一个不爱的男人,一个搞外遇还理直气壮的烂男人,她其实很开心。
离婚后,她在台湾真的半个可以投靠的亲人都没有了,突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大学时的室友兼好友谢小谖,如果她求谢小谖先收留她几天……但她想想还是打消了念头,当初她在迷惘之际答应邵仲洲的求婚,谢小谖气得直跳脚,极力反对,偏偏她就是不听劝。
结婚后,她忙于打理家事,跟谢小谖疏于联络,友谊就这么淡淡逝去,现在她才一离婚就去恳求她收容,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不是因为在乎面子,而是愧对好友。
没关系,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如今她不再是被困在婚姻里的小鸟,她可以展翅高飞,还有什么好怕的。
只求一个可以暂时安稳的地方,陋室又怎样,总是可以睡觉就好,至于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
于是宁婧先找了间便宜干净的小旅馆入住,白天外出找租赁的房子,最后她在某条靠近捷运站的小巷弄内,找到这间顶楼加盖的铁皮屋,十几坪左右,一个人住空间算大的了,而且一个月的租金才三千。
这样的地点跟坪数怎么可能租金这么便宜?她不是被骗,其实屋主本来要出租的不是顶楼加盖,因为铁皮加盖小屋年久失修,客厅天花板会漏水,老旧的冷气也不冷,屋主嫌找人修理还要花一笔钱,干脆就闲置着不管,是她知晓后极力游说屋主租给她,屋主拗不过她的恳求才终于答应,两人还在租赁契约上头特别注明出租屋的状况,以免以后有纷争。
宁婧很快的搬进去,里头的家具都是上一任房客留下来的,房东连动都没动,屋内灰尘很多,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她勤快,动作也快,不过半天就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还顺便检查还能用的家具跟用品,很开心的发现,她无需再花钱添购,很多东西只要稍微清理跟消毒即可使用。
至于屋顶漏水的部分,现在正逢初秋,秋老虎虎视眈眈,尚未有下雨的迹象,这个问题就等冬天再来烦恼,还有那不冷的冷气,她也没打算修理,开冷气的电费可是很吓人的,以她目前仅有的存款,她必须在找到工作之前省吃俭用。
说到工作,宁婧的双眸都亮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哪儿来的勇气,重拾对编导的兴趣,大学毕业后在这条路上遭遇的挫折跟沮丧,此时却化为无比的动力。
她今年才二十七岁,未来的日子还很长的,跟邵仲洲的婚姻是她踏错的一步路,但她很庆幸自己及时修正,得以转回正确的方向。
打小,她就是个极有主见且独立的人,许是跟家庭状况有关,他父亲是知名的科幻小说家,母亲是他的粉丝,两人相差十岁但恩爱至极,就算生下了她,也不因为生命当中多了“第三者”而有所改变。
父母相爱对小孩子来说本来是件好事,可若是太相爱到眼中只有彼此却没有孩子存在的话,那可就不太好了。
逐渐长大后,宁婧从一开始的困惑不解到接受,她说服自己,她是父母亲生的没错,父母很相爱很好啊,就算他们常常不理她,小时候把她丢给保母,长大后独自丢在家里,两人出去约会旅行,她也不会介怀的。
从懂事以后她就强迫自己要独立,父母出去约会吃饭忘记她,她就学着煮饭、整理家里,自己复习功课,自己去上学,自己乖乖上床睡觉……
高中时她离家去住校,就算是休假也鲜少回家,只要一放假她就去打工,找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门,家教、钟点清洁员、咖啡店或简餐店的店员,她甚至在水电行做过小妹,很多水电技术都是当时的老板教她的,不知不觉中,她练就了一身技艺。
大学她考上台艺大电影学系,将脑袋中的构思跟想法,转化成实体画面一直是她的梦想,她也一直朝着导演梦而努力着。
上大学后,她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放假他们就一起出外找寻灵感跟主题。大二之后,她甚至开始独自制片拍片,就算是几分钟的短片也足够让她热血沸腾。
也因为每天都很忙,宁婧就更少回家,跟父母及家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很坚强独立的,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打倒她,可以使她的情绪软弱,但很显然的,她太高估自己了。
毕业后,她意气风发的朝梦想前进,可是一个刚踏出社会的新鲜人能干什么?
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她应征进入电视台,从场务助理做起。
场务是做什么的呢?就是拍摄现场的一切事物都归他管跟负责,助理呢?当然就是场务可以随意使唤打杂的。
在拍摄现场,通常是男人当三个人用,女人当男人用,宁婧成天被使唤东使唤西,忙得像条狗一样。
她并不是要抱怨工作辛苦,毕竟她还挺耐操的,况且她也不怕累,只是随着日子往前推移,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场务助理,别说当导演的梦想,她有时候甚至连想跟导演说几句话都会被喝止,要她别乱走动别偷濑,做自己该做的事。
大学时期的梦想跟热情,逐渐被现实打垮,做了一年的场务助理,让宁婧的心越来越沮丧消沉,就在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家人,渴望得到父母的鼓励,却没想到她兴冲冲的在难得的休假日返家,父母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们正忙着打包行李。
“你们要出国度假吗?”宁婧还记得当时她站在爸妈卧室门口,傻傻的问。
“不是度假,我们打算移民,已经完成申请手续了,就只剩将这房子整理好卖出去。”
“你们要把家给卖了?!”宁婧艰涩的吞了吞口水,才又挤出问题来,“打算何时要走?”
她蹙起眉头,虽然她住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但她至少是在这里长大的,父母就算要卖房子,也应该通知她一声……不,应该说他们打算要移民时,难道就不能知会她一声吗,这教她情何以堪?
“下个月三号。”
瞧母亲忙到没空跟她多说话的身影,宁婧的心头满是酸涩,在外头受了委屈本来是打算回家寻求温暖的,没想到却遭受到更大的打击。
一直以来她总是说服自己父母很恩爱是好事,她也够独立,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有血缘的一家人,可现在看来,他们比陌生人还要不如。
伤心的泪水顿时充满眼眶,但在它们还没流下来之前,她便迅速抹去了,然后她没有再多逗留,行色匆匆的离去,反正她的父母从来不在乎她的存在。
就是在她最低潮的时刻,她偶遇大学时曾交往过的男友,也就是她的前夫邵仲洲。
他的出现宛如浮木,而他展现的爱意,正好补足她认为自己没人爱的缺憾,所以她很快就答应他的求婚,就算好友谢小谖极力反对,她仍一意孤行,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嫁给邵仲洲是她最错误的选择,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这个教训让她觉醒,让她决定重拾过去的梦想,再走执导、拍摄戏剧这条喜爱的道路,且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就算每天吃泡面跟白吐司她也无怨无悔。
宁婧泡好泡面,在沙发落坐,用手机上网看看最近是否有哪个娱乐公司或是电视台需要相关经验的工作人员,为了生活,她必须先找些工作来做,然后藉由这个踏板跟机会,寻觅助理导演等职务。
幸运的是,前些日子她得知星熠娱乐集团正在为筹备中的新戏征求助理导演,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她凭着直觉将大学时期的作品寄出,期待可以获得青睐,可矛盾的是,她又觉得希望渺茫。
她拍的是失智老人在养老院度完余生的故事,虽然她拍完后也深受感动,但这毕竟是几年前的作品了,内容又有些沉闷,加上她好歹也在业界混过,很多助导其实都是导演自己的人马,公开征选的机会也是有,只是很多都是内定人选,公开征选不过是走个场,况且作品寄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到现在还没收到通知,想必应该是石沉大海了。
想到这里,宁婧的心中不免涌现一股沮丧,不过很快的她拍拍脸颊,鼓励自己振作起来,这一次的机会没了,还有下一次,她不能轻易放弃,导演这条路还真没听说谁走得顺畅,梦想哪能那么快就抵达,跌跌撞撞是一定的,像国际大导李安不也是这样吗?听说他在成名前都是靠老婆支撑家庭经济。
吃完泡面,她起身将海碗拿进厨房,洗好后放到流理台上晾干。
现在才晚上七点,宁婧打算到外头的公园散步兼运动,顺便让脑袋清醒一下,怎料她才刚拿起钥匙准备出门,手机就响了,她从口袋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是不知名的电话。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到她联络过以前的同事,对方说若还有短期的工作机会会打给她,也许现在就是来告知好消息的,于是她连忙接起电话,“我是宁婧。”
“您好,这里是星熠娱乐集团,我是总经理代表万明娟,很荣幸通知宁婧小姐,您被录取为星熠新剧的助理导演,能够在新剧《爱你在第七天》担任助理导演一职……”